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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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敬不想管秦是明和路美臣的事了。

    这和大人孩没有关系。

    作为正常人,真的看到他们就头疼。

    潘敬觉得等自己长大了,谈恋爱肯定没怎么多纠结。

    不过日子也没平静很久。

    学校出了点事情。一对老夫妻气势汹汹地堵在了校门口。

    齐鱼的父母来了。

    齐鱼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了。

    她的家人毫不知情。不知为什么现在忽然来京市找她。

    老夫妻堵得很是时候,正是放学时间,学校门口有很多学生和家长。

    “齐鱼呢?我女儿齐鱼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不孝顺啊。我们俩那么大年纪,辛辛苦苦养大她,现在她一分钱不给我们了,是要活生生饿死我们啊!”

    齐鱼的爸大声喊着,她妈一直低着头啜泣,看上去很可怜。

    校门口一阵骚动。

    接到孩子的家长们也不走了,这可是大事。

    如果学校里真的有人品这么败坏的老师,他们是要反馈给教育局处理的。

    不过,家长们上下打量老夫妻,对他们的批判存疑。

    因为,这对口称自己“已经这么大年纪”的夫妻,虽然头发花白,但是身体壮实。这年龄,如果是在放在体制的话,很明显还没有到退休的时候。

    就算是庄稼地里的活,也还能再干挺多年的。

    还有力气工作的年纪,就等着女儿打钱,不打钱,就会活生生饿死

    嗯大家觉得那个被怒骂的齐鱼老师不定有什么隐情。

    先看看再吧。

    齐鱼的爸哭诉了好一会儿,发现没人来安慰他,有些着急。

    听城里人冷漠,果然是真的。

    他喉咙有些干了,又觉得周围人和看猴似的,又气又急,忍不住爆粗口:“我草”

    这话一出,刚刚还带着孩子安安静静观察的家长们不乐意了,孩子还在呢。

    一个老太太立刻捂住自己孙女的耳朵:“你怎么这样话啊?”

    齐鱼她爸:

    他现在觉得好委屈,诉苦大半天,没人理,但是急了一脏话,就被批评。

    潘敬带着张红娟和顾隽悄咪咪藏在人群里,他们等着,不定齐鱼父母这么久见不到人,就走了呢。

    齐鱼她妈比较持久,一直在持续呜呜咽咽。

    一个低年级的朋友听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困,拉了拉爸爸的:“她好像奶奶听的唱戏的啊,爸,我困了,我们回家吧。”

    他爸兴趣盎然:“再看一会儿。回家我就得洗衣裳,你就得写作业了。”

    好像有点道理,听唱戏和写作业比较了一下,朋友果断选择了继续看一会儿。

    校门口人越来越多,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拥堵。

    看热闹的人群把夜市的地方都占了,食客们只能站着吃饭了。

    站着吃饼和糖果子都好,站着嗦粉吃面就有些难度了。

    校长本来今天想吃炒面的,摊主的摊子都快被围观人群挤没了。

    校长只好站了出来。

    老头背有些驼,眼睛微眯着,半睡不醒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老头走过去,慢条斯理问。

    齐鱼爸爸的独角戏终于有人接上了。他有些兴奋,甚至充满了感恩。

    不过他不知道这是校长,以为只是个围观群众。

    “我女儿啊,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他大倒苦水:“我好不容易把她养大,本来以为她能养老,结果工作没多久,她再也没信了,打电话寄信都没有消息。我和她妈这么大年纪啊,只能来这里找她。”

    “啊,是这样吗?”校长:“你们多久没联系到她了?”

    齐鱼妈从兜里翻出来一张纸:“我看看,上次打钱是三个月前了。”

    有个看热闹的大叔忍不住了:“人家问你们多久没联系到女儿了,你们看打钱时间干嘛?”

    齐鱼妈语塞,她怎么记得什么时候开始联系不到的啊。

    齐鱼爸强撑:“差不多时间吧,也得三个月联系不到她了。”

    校长又“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原来三个月才想起来找女儿啊。”

    这话让人接不下去。

    齐鱼爸放弃委婉,直接表达自己意图:“我在校门口等了大半天了,门卫不让进,我看出门的老师没有我女儿,想问问在场的家长,有谁家孩子的老师叫齐鱼吗?我想问问情况。”

    鱼老师是很好的人,大家都还记得她。

    但是孩子们整齐地选择了沉默。

    潘敬悄咪咪把张红娟往人群里拉了拉,毕竟当时就她和齐鱼爸打过照面。

    齐鱼爸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回答,他有些崩溃,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就在这儿等。等来为止。”

    校长又开口了:“我是这个学校的,齐鱼啊,我记得她。早就辞职了。”

    齐鱼爸:??

    齐鱼爸慌了:“骗人吧?她没这事啊?她去哪儿了?以后我儿子上学怎么办?”

    校长摇头:“不知道去哪儿了。”

    齐鱼妈疯狂大叫:“之前她给家里寄了钱,她要升职了,工资更多了,让我们放心花钱。怎么可能辞职了?”

    她有些崩溃:“就因为她要升职了,工资也涨,我才给儿子买了游戏,又买了那么多东西,家里一分钱都没了。她怎么能辞职!”

    围观的人听懂了,声嘀咕起来:“这是用女儿补贴全家。”

    “是啊,女儿这钱没挣到呢,就把钱花出去了,不就全指望着女儿养吗。”

    “挺不像样的”

    校长看了一眼这对夫妻,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炒面摊子,考虑怎么样把事情解决掉。

    齐鱼爸就站在门口,誓要问出女儿的去处再走。

    校长想着要不要就她出国了,但是又怕有什么后患。

    这时候,潘敬走出来。

    “啊呀,是叔叔啊!”潘敬高兴地对齐鱼爸打了个招呼。

    齐鱼爸没什么印象,主要是因为那天潘敬刚一搭面,就躺下了。

    他有些疑惑,还没开口问,潘敬就继续发言了:“我是齐鱼老师的学生啊!”

    齐鱼爸不管这孩子有没有见过自己了,赶紧问:“她人呢?”

    潘敬想了想:“我不知道啊。不过她走的前段时间,不怎么开心。原来课间陪我们玩,后来都不陪我们了。”

    “她老咳嗽,我去她办公室交作业,她让我离她远点,别靠近。”

    “叔叔,她感冒了。”潘敬真诚地问:“鱼老师感冒了好几个月,真可怜。”

    潘敬和校长对视。

    校长:原来齐鱼已经交代好了吗?

    校长清了清嗓子,继续演下去:“其实齐老师一直在学校干的不错。但是有次学校体检,回来后,通知她复查。”

    “回来后,她就闷闷不乐的,也开始吃药了。有人问她,她都是只感冒。但是有一个办公室的老师,亲眼见到她咳了两次血,后来她就辞职了。”

    校长叹了口气:“也没告诉我们去哪儿了。”

    潘敬眼睛里含了泪水:“鱼老师生了很重的病吗?她还会好吗?”

    “怪不得之前她以后要去没人的地方旅游”

    “唉。”校长叹了口气,望着天空不话。

    围观群众惊呆了。

    这也太惨了吧。

    这个齐老师临走前,还给家里寄了钱,自己要升职,别让家里担心。

    这是多好的姑娘啊。

    齐鱼爸妈崩溃了:“我儿子的学费怎么办?私立学校学费那么贵!”

    带孩子的老阿姨暴躁骂人:“你女儿都没了,还在想着儿子学费!你俩是什么父母!我家的狗一上午没看见崽子都得急!”

    “这真不是人啊”

    “搁前几年,我老家村里要是有这种人,得去祠堂跪着”

    齐鱼爸妈难受极了,捂着胸口走了。

    为了儿子的面子,他们还办了一场生日会,欠了不少钱,以后可怎么办啊

    校长香喷喷地吃上了炒面。

    他还招呼了一下自己的学生:“一起吃吗?我请你们。”

    潘敬摇头:“我们还有事呢,校长再见啦。”

    经过今天这事,潘敬很想知道齐鱼的现状,听路美臣和她保持着联系。

    三个朋友准备去问下,不问她和秦是明的事,光问齐鱼的情况。

    天气不太好,潘敬带着两个朋友先回家一趟,带了雨伞。

    到了电影厂里,好像无事发生,大家都在各忙各的。

    秦是明在开会,路美臣在做报表。

    三个朋友到了路美臣的办公室,刚把今天的情况清楚,窗外响起了雨声。

    还挺大的。

    路美臣看了一眼窗外:“你们等下,我有些事情。”

    然后,路美臣去了休息室,再次出来时,她换掉了刚刚穿的牛仔裤和针织衫,穿上了一条白裙子。

    三个朋友:?这是什么仪式吗?

    不过,平时的路美臣总是穿着长裤,很随性,看上去就是普通又朴实的女孩子。

    但是,现在她换上了一条极为漂亮的白裙,带着蕾丝的公主长裙,还有泡泡袖。

    路美臣看上去竟然文静甜美极了。

    潘敬细细打量,如果路美臣是长发,潘敬几乎能想象出秦是明口中的那个仙女一样的女孩。

    路美臣对他们一笑,走到了雨中。

    “秦是明。”她叫了一声。

    秦是明从办公室里伸出狗头,看了一眼,就慌了,赶紧跑出来:“你要做什么!快回去!”

    秦是明跑出来,雨很大,他想到了高中那天,雨也很大。

    那天,路美臣没带伞,秦是明在楼上看她,紧张了很久,终于换上自己攒钱买的白衬衣,跑出去把伞塞给她了。

    因为紧张,他还摔在泥巴里,沾了一身泥。

    秦是明抹了一把脸,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路美臣跑。

    秦是明逐渐跑近了。

    路美臣看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张开双臂,仰面向后倒去。

    秦是明一惊,疯了一样往前冲,终于勉强护住了路美臣的头。

    但是她身上已经全都溅上了泥水,白裙子脏的一塌糊涂。

    秦是明怕得很,哆哆嗦嗦地想骂她。

    路美臣的头枕在他上,定定看着他。

    她脸上也有泥土,秦是明想给她擦掉。

    路美臣轻声:“是明,你看到了吗?我也脏了。”

    “是明,我下凡来找你了。”

    “是明,你愿意收留我吗?”

    雨很大,秦是明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眼前脏兮兮的脸。

    这张沾了泥土的脸,和他时候的梦逐渐重叠。

    一场大雨,时隔多年,无声浸润、消融了隐形的墙。

    秦是明终于忍不住了,瘫在地上,嚎啕大哭:“路美臣,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办公室的大家安静地看着。

    白发的老领导轻声咳了一下:“干活干活。”

    大家散开了,老领导摇了摇头:“年轻人啊。”

    年轻人啊,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