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次见面,潘敬专门打扮了一番，烫了满头卷发，穿了灰色商务套装,看上去挺稳重。

    她带了两个员工。

    一个年轻女孩,还有一个是跳槽过来的男性，略年长些。

    他们要去的公司在市区,拥有一栋绝佳位置的大楼。

    潘敬下了车,抬头看大楼,大楼外层是玻璃的,阳光下看起来璀璨，楼下有花园和喷泉。

    跟来的那个年轻女孩地感叹了一下：“真好啊。”

    潘敬带着他们往前走：“以后我们也有。”

    到了大厅,潘敬对前台报了自己名字。

    前台在电脑里查到了这条到访预约，拨通了电话：“尤秘书,您好,潘女士一行人来访了。”

    潘敬带着自己的员工,在大厅里等待了一会儿，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从电梯走了出来。

    应该是尤秘书了。

    尤秘书到了前台,前台指了一下潘敬她们的方向。

    尤秘书匆匆走过来,伸出了：“潘姐您好，我是尤许。”

    他握着,感觉对面“潘姐”的神态不对劲。

    “我不是老板”女员工声，用力把自己的抽了出来。

    潘敬站在一边，微笑着把自己伸出来却无人握住的收了回去。

    “尤秘书，您好。”潘敬对刚才的事视而不见,直接谈正事：“我们去哪里谈？”

    尤秘书尴尬极了，他当秘书很多年，从未出过差错,没想到今天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领着潘敬他们进了电梯：“去6层，向总在办公室。”

    电梯里，潘敬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在观察这里。

    员工都西装革履，步伐匆忙，气氛不错。

    尤秘书也在观察潘敬。

    他提前看了潘敬的资料，还没毕业，是个学生。

    所以，他刚见面，就把女员工认作了潘敬，没想到，打扮的有些老气的，才是潘敬。

    尤秘书不怪罪她让自己误解，甚至很能理解。

    美丽有些时候很有用。但是有些时候，也是绊脚石。

    哪个女孩不爱漂亮？

    在某些场合，愿意把自己的美丽遮掩起来的，一定是真心想做事的。

    电梯到了。

    尤秘书按住开门键，另一示意：“您先请。”

    潘敬微微点了头，走出了电梯。

    电梯的侧对面，就是总裁办公室。

    潘敬轻轻吸了口气。

    最近，她见过太多人了，也不知道这次的向总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会提出什么要求来。

    尤秘书敲了门：“向总，潘姐到了。”

    男人声音温和：“请进。”

    潘敬脸上带了礼貌的笑，进了房间。

    进门看到向总的一瞬间，她僵住了。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人出去玩和工作，都要穿一样的衬衣吗？

    这一面，潘敬就明白，今天是谈不成了。

    毕竟，出现在那种场合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潘敬拿定主意，只谈项目，谈完就走，不扯别的。

    她带着笑：“向总，您好。”

    向总走过来，坐在她旁边，表情认真。

    “你不认识我了吗？”他努力想让潘敬回忆起来：“就那天，好多男孩女孩，先喝酒，然后你们上楼了”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潘敬没想到是这样的进展。

    他怎么有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起来自己参加过那样的聚会！

    潘敬震惊到维持不住笑容。

    她赶紧打住：“向总，我记得，记得了。”

    向总很明显意犹未尽，想继续下去，潘敬立马开始转移话题：“我们公司是今年刚成立的，目前有”

    她械地背着之前写下来的稿子。

    之前，和其他公司约见面，潘敬还很有热情，用力争取，但是对于这个向总，她有些不信任。

    一是觉得他人品可能有问题，二是觉得这人脑子可能也有病。

    潘敬介绍完了之后，问向总：“您愿意和我们后续合作吗？”

    向总思索了下：“可以的，但是有要求。”

    尤秘书走了过来，把一份文件拿过来。

    向总接过来，逐条指给潘敬看：“是这样的，我们分析过你们的市场前景，和目前的市场份额。”

    “你投资精确，这很好，但是投的都是成本，赚的也是利润。真正的市场爆片，轮不到你来投资。”

    这是实话，向总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没有刻意嫌弃的意思。

    潘敬也就安静听了下去。

    “你们毫无背景，当然了，我调查过你的家庭。”向总语气坦率，似乎不觉得调查别人是错的：“你有一些有些能量的亲戚和好友。”

    “但是，他们对你的事业几乎没什么用处。”

    “哦，对了，有个叫张红娟的女孩，她继母的哥哥应该和我叔同级别。”

    向总平静地补了一句：“叔是我家族里算是混得比较一般。”

    潘敬咬着牙，她刻意隐藏着自己的一些关系，但是在真正有能量的人眼里，不过蝼蚁。

    有些人一生奔赴在去罗马的路上，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也有些人，决定了哪里才是罗马。

    潘敬明白，如果能搭上向总这条线，以后她的公司，无人敢动。

    但是，那还是合作关系吗？

    比起合作，大概更像是乞求别人赏一碗饭吃。

    她不想要。

    向总还在继续：“我们分析过后，认为你们这边确实前景一般。”

    潘敬松了口气，那最好不过。

    但是，他放下了那份资料：“但我仍然愿意给你投资。”

    潘敬猛然抬头：“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第一面。”

    但他们的第一面，确实不好对外人谈起。

    潘敬问了下：“能不能单独聊一下？”

    向总点了头，尤秘书带着潘敬的两个员工出去了。

    潘敬松了口气：“您。”

    向总继续起了他执着的第一次：“第一次见你，我印象很好。因为面对这样的事，有些女孩不愿意，但也没办法。性格决绝一点的，就走到了死路上”

    “你不一样，你很有办法，并且，非常敢做。我喜欢你的性格。”

    “创业成功，方法和勇气，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当然，比起这两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选对了路。”

    “我倾向于稳妥的投资，但偶尔也愿意赌一把。这次，我想赌一把，你要走的路。”

    向总接下来了自己的规划：“你以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需要的时候，我出钱。”

    “但是，我要5%的股份，也会给你分配经验丰富的助理，能帮你们规划一下路线。”

    潘敬听完之后，没有犹豫：“不用了，向总。”

    她拒绝得明明白白：“您也知道，我想拉投资，就是为了找个后台好做事，我可以给您挣钱，但是，”她顿了顿：“这是我的公司。”

    向总摇头：“你们盈利周期太长，实话，我不太看好。并且，你太年轻了。市场方向很难把握，有人教你，你应该感恩，而不是拒绝。”

    向总这话里，透着一股子潘敬不知好歹的味道。

    潘敬看着他。

    穿着白衬衣的男人，规规整整坐在沙发上，指修长圆润，看起来就没做过一点辛苦活。

    阳光扑在他后背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他头上的绒发。

    年纪不算大，话怎么就一股老头子味？

    “不必了。”她重申：“这是我的公司。”

    并且，虽然向总喜欢她的性格，但是潘敬并不喜欢他。

    谈生意就像谈恋爱，两厢情愿才好。

    既然生意没谈头，他们也就不了。

    两个人秉持着生意场上的礼节，闲叙几句，便可以离场。

    既然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潘敬也就问了：“那天我起火之后，您没受伤吧？”

    向总摇头：“没事，我在楼下，打了报警电话后，我就开车去给你们两个送衣服去了。”

    他表情淡漠，似乎只是了平常的事情。

    潘敬一时有些惊住了。

    她有些尴尬：“是您送的衣服啊”

    “谢谢。”

    向总受了这声谢：“那时候，我刚来京市。表弟不是很乖顺，家人拜托我有时间了，就跟着他。我原来以为他只是贪玩，没想到这么出格。”

    向总补充了一下后续：“那群孩子家里都不错，虽上了新闻，但有能力的家长找了法子，现在都已经出来了。不过家里开始管着他们，不会那么过分了。”

    这不是符合正确价值观的结局。

    但这才是真实的结局。

    潘敬没话。

    宛凝一直觉得那些人现在都在牢里，这些后续就不用告诉她了。

    他们坐着聊了两句，到了可以礼貌离开的时间。

    潘敬起身：“向总再见。”

    向总似乎当惯了上位者，仍然坐着，点了头：“祝你顺利。”

    潘敬带着自己的员工回了公司。

    今天，她就在公司里，等着一些办公用品送到。

    工人们在安装桌子，潘敬就在旁边，脑子里一家一家公司盘算，看还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向总人可能不坏。

    但是地位太高了，根本就不是合作，控股权更加不好谈。

    还不如换一家谈。

    冯邑和卫家望来了一趟。

    卫家望是专门来找潘敬的，冯邑今天出去面试了，回来的路上，正好和卫家望约着来看看潘敬这里。

    卫家望刚得知潘敬开了公司，就吵吵闹闹地要签约。

    潘敬这几天一直在约公司谈投资，没时间，正好今天和卫家望聊一下。

    他们三个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潘敬着自己的现状。

    “现阶段比较难。”潘敬实话实：“只靠我撑着，还有朴导有些名气，其他的都得从头开始。找到资源之前，我只能管吃管住，工资都艰难。”

    “但是永远不会逼自己人去做什么事。”

    卫家望挺不在乎，他认死理，之前好多次经历告诉他，跟着敬姐不会吃亏。

    “我能养猫吗？”

    潘敬点头：“能。”

    “那没问题，我签。”卫家望明明白白：“火不火都是命，跟着你起码高兴。”

    那就行，丑话前面，以后不伤感情。

    冯邑站在一边，听他们聊天。

    但一直没话。

    潘敬答应过几天合同打好之后，再联系卫家望，他们两个就走了。

    晚上，潘敬回了寝室，接到了卫家望的电话。

    他声音鬼鬼祟祟的，有点轻微的回声，不知道是躲在哪个犄角旮旯打电话。

    “敬姐，没人签班长。”

    “他去试镜，去公司面试，很多人都告诉他，他长相和气质都不出色，不会出头的。”

    “好像有个公司有些意愿，但是也是看在我们得奖的那个电影的面子上，以后可能让他坐冷板凳。”

    “他其实想来我们公司。”卫家望已经称公司是我们的公司了。

    “但是他觉得别人都不要他，明他很差劲，去了也是给你添麻烦，他抹不开脸。”

    潘敬安静听着。冯邑的遭遇很正常。

    毕竟市场热度，过就过了。

    他生不逢时。

    但是他确实是个很认真的演员。

    潘敬告诉卫家望：“如果他没有地方签，还想演戏的话，你就我这边正在愁人太少了。我不敢和同学们，怕我公司，耽误同学前程。”

    “要是他还是不敢来，你就我很忙，他来帮我管点事也不错。”

    卫家望把这事答应了。

    过了几天，潘敬这边把卫家望的合同准备好了，他高高兴兴签约了。

    还有房，也签了。

    潘敬公司的员工在处理这两份合同时，发现了一些问题。

    “敬姐，”女孩有些懵：“我在处理公司艺人的合同，发现卫家望已经和其他公司签过合同了，时间比我们更早一下。”

    “也就是，我们和他的合同是无效的。”

    潘敬完全没想到，竟然有这种问题。

    她赶紧给卫家望打了电话，问怎么回事。

    卫家望也挺懵，自己去查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很沮丧地回了电话：“我和我妈我要签你公司，当时她和我吵了一架，公司没什么发展，要我签大的。”

    “之前有几个公司联系我，但我都拒绝了。”

    “但是刚刚我问我妈，她她拿着我的证件，和他们签了”

    潘敬心一沉，那就没办法了。

    潘敬安抚他：“没事，你先去其他地方工作也行，以后合约到期了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做就来我这儿。”

    卫家望带着哭音：“我妈签了十年等我出来我就不帅了！”

    “哪家公司？”

    “星旦娱乐，我妈星旦大牌艺人多，有前途。”

    潘敬沉默了一下，艰难地问：“违约赔多少钱？”

    “三千万并且，合同上还写着，如果和它解约，必须五年内不能拍戏。敬姐，这是霸王合同啊。”

    “你等等，我想想办法。”潘敬挂了电话。

    她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

    星旦啊。

    这可是一颗大毒瘤啊。

    一旦沾上，不然跟它一起烂，不然就此沉寂。

    星旦的背地里，隐藏着大人物和他们的妻子、儿女。这个公司里，能不能哄老板们高兴，直接决定了艺人的发展和命运。

    潘敬记得，陆洄当初就签了这个公司。

    后来，这个公司很喜欢招募一些新人，年轻，漂亮，新鲜。

    那些新人，进了公司后，大多数默默无声，甚至有些不再出镜。

    但也有些受的住的，名利双收。

    大众看到的，就是这些运气好的，受得住的。

    所以，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星旦是圈里很厉害的公司，但知情的人才明白，这是一个漂亮孩子的活人坑。

    有些高管玩的比较花，偶尔会有某个艺人，身上带了伤就出来营业。

    “因为拍戏太努力了。”媒体是这样报道的，大众也就这样信了。

    卫家望怎么就沾了这个东西。

    很难办啊。

    上一世的潘敬，躲着这个公司走。

    毕竟星旦背后的人位置太高了。

    谁都不敢动。

    大概还要七八年左右，这个毒瘤公司才会因为背后人物的落马而被惩办。

    现在星旦如日当空，不能招惹。

    但是，卫家望进去了，就那不是演员了。

    被豢养，被打压，被驯服，谁还能有什么少年心性。

    潘敬得想想办法。

    她试探着询问之前谈合作还不错的公司，一听要从星旦里挖人，就直接拒绝了。

    “我不够格。”那边实话实。

    潘敬不能看着卫家望就这样走向坑里。

    她得做些什么。

    这种脏东西，不要沾了自己亲近的人的。

    一步一步都是命。

    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之后，潘敬再次给尤秘书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