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守门的褚伯在门口的房里点了一盆炭,正缩着脖子坐在旁边烤着火,听到声音回头一看。
“哟,是宋老弟啊,来接你家延年?”
“是啊,这不是要过年了嘛。”
宋四丰乐乐呵呵的作了个揖,“弟在这里提前给老哥哥拜个早年了。”
褚伯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
“好好,你也新年好,新年发财哈。”
“快快快,进来烤把火,瞧这天怪冷的。”
宋四丰在褚伯的招呼下,抬脚进了门房,将中的包裹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转身又从里面翻出一包媳妇早就包好的香菇木耳干。
他将这包裹的齐整的干货从桌子上推过。
“山里人家,也没啥好东西,这不,寒冬腊月的,老哥哥拿着煲口汤喝。”
褚伯推辞:“这怎么好意思,上次才收了你一张兔子皮毛。”
宋四丰将东西重新推了过去。
“嗨,一张兔子皮值几个钱,也值当老哥哥挂在嘴边讲。”
“我家延年啊,在书院里可都赖你们照顾了,这里边就一点香菇木耳的干货,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我和孩子他娘的一点心意,收下收下!”
“那我就收了啊。”
褚伯听罢,起身将桌上的木耳香菇收到旁边的柜子里,又抓起床头的藤壶,翻出一个黑色粗碗。
噗呲噗呲的往碗中倒了一杯热水,往宋四丰面前一递。
“你在这里喝口水暖和暖和,我给你喊孩子去。”
宋四丰端起碗咂了一口,喟叹:“还是老哥哥心疼我,这下可暖和多了。”
好听话谁都爱听,听到这话,褚伯呵呵笑了两声,背着溜溜哒哒的抬脚出了门房。
他来到书院后面,冲着玉兰树旁的窗棂喊:
“宋延年,宋延年在吗?你爹来了。”
屋内,正凝神练着毛笔字的宋延年,听到喊声后连忙将笔往砚台上一搁,撑着凳子滑了下来,探出头喊道。
“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话才落地,就往外跑。
褚伯落在他身后,看着宋延年的背影一哂。
“这娃娃的腿脚就是比咱这老骨头利索。”
“爹!”
宋延年推开门,看到眼前的宋四丰,不由得眼睛一亮,三两步就跑到他爹面前。
宋四丰被自己儿子这中气十足的一喊,唬得一愣,忙将中的粗碗放下。
他看了看外头,奇道,“你怎么来得这么快,是你褚伯喊你的吗?”
宋延年:“是啊,我听到你来了,可不就得跑得快一点嘛。”
宋四丰见他穿得单薄,连忙伸捞了过来。
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冷不冷,怎么也不穿件袄子就跑过来了,也不怕冻着。”
“急啥!爹又不会跑。”
一边唬着脸,一边将带来的厚袄给他套上。
嘴里还叨叨,“还好你娘周到,让我带了件厚袄给你。”
宋延年贴着他爹的脸亲呢的蹭了蹭,“爹,我都想你了。”
“啊!好冰!我给你捂捂。”
宋四丰扒拉下捂在自己脸上的,“没事,爹不冷,就是外面风大吹的,一会儿就好了,你别把自己冻坏了就好。”
他完继续问。
“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我们要准备回去了。”
宋延年听到这话,双眼晶亮,一脸迫不及待。
“昨儿下午我就收好了。”
他终于要放假回源村了。
话才脱口而出,宋延年又懊恼的挠头,“不过我还有一些书籍还没整理好,都是今天先生给我的,要我假期里带回家温习。”
“还有,刚才等你时,我见你迟迟不来,就摊了纸磨了墨写着功课,现在桌子上乱糟糟的,砚台和笔都还没清洗。”
“爹你得等等我了。”
后面的褚伯晃晃悠悠,终于回到了门房,听到这,插嘴道:“宋老弟,这孩子放假,回家的行囊估计是多了一点,你进去帮他收拾一下吧。”
“你们家远,迟了船该赶不上了。”
宋延年见褚伯回来,连忙从他爹身上滑了下来,这时听完褚伯的话,也将期待的视线投向他爹。
虽然自己也会收拾,但有人帮他当然更好了。
宋四丰踟蹰:“这书院的规矩,不是不让大人进去吗?”
褚伯摆:“没事,今儿人都走光了,书院里就剩钱婶和我。”
“一会儿你们走了,我和钱婶也该落门插回家准备过年喽。”
宋四丰再次告罪:“嗨,都是我来迟了,连累老哥哥在这等着。”
褚伯:“客气了不是,快去吧。”
完,冲他们摆了摆,拿起粗碗,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热水。
宋延年:“爹,我们走吧。”
他上前牵着他爹的,往后院寝室走去。
在经过白玉兰树的树旁时,宋四丰看着那截包裹着树干的草毡皮,感叹万千。
“这书院和我们山村就是不一样,延年你看,连一棵玉兰树,都得穿上草毡子御寒,我们那儿的树哪有这样的待遇。”
“不愧是书院的先生,仁心仁德啊。”
宋延年:
要不要告诉他爹,这是他今儿下午趁着人都走光后,自己一个人吭吭哧哧包的。
和先生没半点关系!
虽然玉兰树一直喊着它不冷,但这天气天寒地冻的,宋延年总担心等他假期回来,迎接他的会是一棵冻秃了的树。
那样就不美了!
此时,宋四丰的视线还落在玉兰树上,偏偏玉兰树不懂得掩饰,风不大却将枝叶摇摇晃晃个不停。
宋延年的脑海里,玉兰树正笑眯眯的想和他爹打着招呼。
他赶紧拽了拽他爹的:“快别看啦,娘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宋四丰好脾气的笑:“好好,爹这就来。”
一边被拖着走,一边还不忘记辩驳。
“延年啊,这话你可错了,你娘她可不是等着我们,她呀,就单单盼着你。”
“要不是我拦着,今天她非得一起来不可。”
宋延年连忙接话,“还是爹想的周到,这天儿怪冷的,还是不要让娘过来了,回头冻病了可不好。”
他是真的觉得这气候反常的很,就一个晚上的功夫,到处天寒地冻的,昨日夜里,天空中还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雪花。
这是他这辈子见到的第一场雪,还怪稀罕的。
这不,为了看这场雪,他还特意点了盏风灯,趴在窗棂上看了老半天才去睡觉。
宋四丰也搓了搓,“是啊,别你了,我都没见过几场雪。”
屋内,床沿边。
宋四丰帮着宋延年将一本本书籍放到布包里,嘴里唠嗑着:“你这书还怪多的,都是先生的?”
宋延年点头。
“多数是先生的,这几本是我自己抄录的。”
他用指出书籍中几本装订简陋的抄本,他觉得他爹应该会喜欢听他这个。
果然,他的话刚落,就见宋四丰一片喜色的将他的那几本抽出,心的翻看。
“哟!我儿厉害了!”宋四丰将书心的又放好,伸用力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宋延年艰难的将脑袋从他爹的大下挣扎出来,头发被揉的有些乱,他也不生气,嘿嘿的冲他爹直乐。
“哦,差点忘了这个。”
笑完,宋延年似乎是想起什么,一边着话一边往地上一趴,从床底下拖出一口大箱笼。
宋四丰好奇,也跟着弯腰探看,“在找什么?”
“啊!找到了。”宋延年从箱笼里扒拉出一个布包裹,在他爹的注视下打开了。
宋四丰一看,原来是一个木钗和烟斗。
木钗的钗体用乌木打磨成一个祥云状,木质纹理通透细腻,钗头一颗珍珠点缀,黑与白的强烈对比,让整支钗更加的让人眼前一亮。
黑色的木纹,衬得那颗珍珠更加的光晕柔和。
相比之下,另一个烟斗就显得中规中矩了。
“这是?”宋四丰接过木钗和烟斗,以眼询问。
宋延年:“前些日子,我替先生抄了一些书籍,先生奖励了我一块乌木。”
“我想了想,就给娘和你做了个木钗和烟斗。”道这,宋延年面带羞赧,“做得不是很好。”
宋四丰心中一片柔软,摩挲了下烟斗,嘴上却,“是还缺一些火候,不过爹很喜欢。”
“当然,你娘她应该更喜欢。”
宋四丰酸酸溜溜,“这木钗可比这烟斗漂亮多了。”
宋延年可不敢接这话,冲他爹一笑。
宋四丰也不是真的要和孩子计较这个,他摩挲着烟斗,继续问。
“先生奖励你的乌木,你没给自己做个什么吗?”
他的视线落宋延年方才写好的大字上,沉吟,“我看这读书人做完文章,写完大字,都讲究盖个印章,正式又文雅。”
“延年就没给自己刻个章?”
宋延年连忙摆。
“爹,你就别埋汰我啦,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哪就到要用章的时候。”
他见他爹的视线还落在他练习的那几张大字上,声道,“我还用不上章呢,别人家盖章的都是墨宝,是书法。”
而他这,叫做功课。
宋四丰不以为意,他看向地上的箱笼,里面还有一块的乌木。
他伸将那块边角料的乌木拿出,一并放在木钗和烟斗旁边包了起来,“没事,爹回头给你刻个章,就当好玩了。”
完,他继续道,“也是爹欠考虑了,忘记咱们延年是读书人了。”
“往日里,爹每回进山只顾着打猎,以后啊,爹看到好的木头和好的石头,都给我们家延年捡回来,到时爹给你刻一箩筐的章,咱爱盖哪个盖哪个。”
宋延年:
倒也不用那么多章。
“行叭,我喜欢漂亮石头的。”
宋四丰哈哈笑了一声,“行,爹给你捡,咱源山里别的不,就是木头石头多。”
收拾完后,宋四丰拿出一块粗布,往被褥上一盖。
“你娘让我带的,你这二十多天没住人,不盖的话,到时灰尘该积一层了。”
走出大门时,就见宋四丰突然猛拍自己脑门。
“哎呀,差点给忘记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罐子,递给宋延年。
“上次旬假时,你不是和爹过钱婶的切菜的时候,将切伤了嘛。”
宋延年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钱婶在灶台忙碌,一天到晚事情也挺多的,那天一不心就把自己的给剁伤了。
他和他爹提过这么一嘴。
宋四丰打开罐子,里面是一片片扇形的壳片,他捞出几个壳片对宋延年道:
“这些是鲮鲤的鳞片,你可别看了这鳞片,它们用处可大了,尤其是对刀伤这类流血不止的伤口有奇效。
“去,给你钱婶送去,回头让她将这鳞片烧化了涂在上,用不了多久就好了,保准没有疤痕。”
宋延年:
“不用了吧,都这么多天过去了,钱婶的伤口也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宋四丰将罐子一盖,“你这孩子,让你送你还这么多话。”
“人家都千里送鸿毛,礼轻情意重,况且咱这鲮鲤片也不寒酸啊。”
宋延年嘟囔:“我不是这个意思,钱婶的伤口真的快好了,用不着!”
“没事,你让钱婶留着备着,她在灶台上忙碌,总免不了磕磕碰碰的,备着这药也好,不然像上次那样多吓人啊,对吧。”
宋延年点头。
随即抱住他爹的腰,抬头,“爹你对我真好。”
宋四丰哭笑不得,“这怎么就是对你好了。”
宋延年:“我都知道,爹你是怕我在书院里受欺负了,才给钱婶褚伯他们送礼物。”
“爹你放心,我在书院里很好,先生他们都很照顾我。”
宋四丰摸了摸他的脑袋:“这都被你知道啦,好好好,爹和娘都放心你,没有操心。”
“不过,该送的爹还是要送,这是爹的心意,就像是倘若爹没有送礼物,褚伯和钱婶一样对延年很好,这是他们的心意,你是不是啊。”
宋延年懵懵懂懂的点头。
宋四丰将陶罐往宋延年怀里一塞。
“快去吧,我们得走了,船老大还在渡口那儿等着呢。”
宋延年再回来时,怀里揣着几根热乎乎的烤番薯和烤芋头。
宋四丰看到后也是一笑,“看,这也是钱婶的心意。”
“人情就是这样有来有往中,才更加的深厚。”
宋四丰带着宋延年出了书院往渡口赶。
寒风烈烈,倘若穿的薄了,风吹在骨头里,都有种刺骨的疼痛。
冬天以这样凛然的姿势,强势的告召着世人,它来了。
虽然已经年关,但由于这几十年难得一见的严寒,安同镇也冷清了许多,吆喝的摊贩早已经收了摊,只有那些有着铺面的店家还做着生意。
偶尔几个客人像是猫两三只的登门。
宋四丰低头看身边的儿,“冷不冷,要不要爹抱?”
宋延年摇头,“走走更暖和。”
宋四丰想了想,也不在勉强。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码头渡口处,船老大穿着蓑衣斗笠,正坐在船头等着了。
看到宋四丰,连忙站了起来,“你可算是来了。”
宋四丰连连告罪。
船老大摆了摆,“我倒是没啥,船一停,往哪里不是待,就是这哥跟你同路,急着要坐船,催了我好几趟了。”
宋延年闻言好奇的往船舱里一看,恰好对上里头来人的视线。
“铭哥儿。”
张铭也是诧异,随即又似想起来,拍了拍大腿,“嗨,我早该想到,这安同镇里,还有哪个要去源村!”
毕竟他们村子是真的偏僻。
他随即喊了宋四丰一声叔公,又冲宋延年一笑。
“延年长高了。”
宋延年赶在张铭话之前,从兜里掏出一块糖,递了过去,笑眯眯。
“铭哥儿吃糖。”
张铭一愣,哦哦两声的接了过去。
随即又反应过来,哈哈笑了起来,“好,谢谢咱们叔叔了。”
宋四丰指着宋延年笑骂:“臭子,真是半点不吃亏。”
在他们源村,一般只有做长辈的给晚辈分糖吃,表示亲呢。
他就这孩子明明已经不爱吃糖了,怎么还买那么一大包糖,感情是在这儿等着呢。
艄公往竹篙上裹了一块布,这才觉得竹篙没那么冻。
他笑道:“你们认识啊,认识就好,刚刚我可给这哥催的啊。”
到这,摇了摇头。
张铭羞赧,“嗨,这不是不知道是我们四丰叔公包的船嘛!”
“这天寒地冻的,丽娘怀着孩子在村子里,我急着回去看看。”
宋四丰才刚从村子里出来,最是知道情况了,闻言连忙开口。
“你别担心,你媳妇一切都好,你还不知道嘛,你娘可是个仔细人。”
“你啊,就放一百个心吧。”
张铭点头,“是是,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理虽是这个理,但我这心里还是忍不住瞎操心。”
宋四丰拍了拍他的肩膀,“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一边着一边看向坐在一旁的宋延年,“想当初你婶婆怀延年的时候,我比你现在还操心。”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宋四丰的眼神都和煦了两分。
他上下打量了张铭一眼,看他一身皂衣,外头裹了件袍子,却也不显得臃肿,可见那袍子裁剪不一般。
赞叹:“这身衣服穿着可真精神,近来在褚大人宅子里干的还不错吧。”
张铭腰板都挺直了两分,朝旁拱了拱示意,“承蒙禇大人爱护,我现在已经进县衙做事了。”
“大人仁义,待的们最是厚道不过了,这不,还给我们包了这么多年礼。”完,脚轻轻踢了踢地上的包裹。
宋四丰一看,果然不错,不包裹里头那些看不见的,就是包裹外头那些满满当当的鲜肉果蔬,都可以看出禇大人的大笔。
毕竟这时候的果蔬可不便宜。
他竖起大拇指,“好好干!”
艄公撑船,船走在江面上晃晃悠悠,天冷,艄公拿起身上的酒葫芦又喝了一口酒,再换了一个姿势撑篙。
“汰!这天儿可真冷。”
话间,一股白汽从口中冒出。
艄公注意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宋延年,见他头上扎着纶巾,知道这还是个读书的娃娃。
一边撑着篙,一边冲宋延年话。
“娃娃,好好读书,以后可别像伯伯这样。”
完拉长了声调唱着呦呵。
“都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
“你看那船行风浪间,风里来雨里去,一个不心翻船丧了命。”
“”
宋四丰看了宋延年一眼,见他还在看着艄公,将他的头转了回来。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宋延年:“我在看财气,这艄公要发财了。”
这艄公虽然常年在船上卖力气讨生活,但他却不瘦削,斗笠下的脸庞下巴圆满,耳垂肥厚。
虽然嘴上唱着撑船是人生三苦,但那调子却是轻快而富有节奏,可见平日里是个乐呵性子的人。
这样的人,虽然对赚钱这事没有蓬勃的欲望,但往往是他这样知足常乐的人,财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此时,这艄公身上就有一股金黄的气。
那是旺盛的财气,观那气的粗细明亮,估计不到两日就能兑现了。
宋四丰瞧他的认真,不禁接了他的话茬,“此话当真?那到时爹可得给他道一声喜了。”
艄公听到两人的谈话,也不以为意,“那老在这里先谢娃娃吉言了,到时老发了财,给娃娃包个大红包。”
完,自己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着话,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到源村码头处,远远的宋延年就看到自己的娘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也不知是等了多久。
宋延年用力的挥,“娘~”
江氏听到声音,猛地站了起来,也冲着远远而来的船只挥,“哎!”
船停岸边,艄公才刚把板子放好,就见宋延年三两步的跑跳回了岸上。
他回头对宋四丰道,“虽然娃娃腿脚利索了一点,但下次可不敢这样,这大冷天的要是一不留神掉到河里,可不得了。”
宋四丰拱致谢,“多谢船家了,回头我教训他。”
艄公连忙出声,“和娃娃好好就是了,快过年了可不兴打孩子的。”
宋四丰笑着应下,和艄公结了船资,这才往岸边走。
张铭提起自己的行李,冲宋四丰道。
“叔公,那我就先家去了,回头空了去我家,我让丽娘温一壶酒,咱俩好好唠嗑唠嗑。”
“行,叔公到时一定去,快去吧,家里都等急了。”
见张铭转身走了后,这才看向自己媳妇和自家娃。
宋四丰:
人呢?!!
那厢,江氏紧紧牵着宋延年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延年长高了。”
宋延年:“那肯定的,我在书院都有好好吃饭的。”
江氏:“好好,有好好吃饭就行!我们家延年瘦了,是不是功课太多了?”
完也不要宋延年回答,伸摸了摸他的身子,继续道。
“你爹也没比划个清楚,你身上这身衣服,娘做的大了一些,回家后脱下来,娘再改改。”
宋四丰拎着包从后头赶上,埋怨,“你们娘两也不等等我。”
糟糕,忘了!
江氏和宋延年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出相同的信息。
江氏随即连忙岔开话题。
“他爹,回去后你带延年先去上房,我将肉汤热热,回头泡个线面给延年端去,到时顺便爹娘也要一碗。”
宋延年连忙插嘴:“我还要卧个鸡蛋。”
江氏一脸慈爱:“好好,娘都知道,蛋要煎的酥酥的,到时给娘给咱们延年卧两个鸡蛋,好不好?”
“好事要成双嘛。”
宋延年满足了,还是娘懂他。
宋四丰一脸一言难尽,他呢,他就不配拥有这一碗面条了吗!
老宋家的老宅里。
宋延年又收获了老江氏的一阵搂抱。
老江氏将宋延年从怀里拉出来,仔细的看,“哎,咱们延年都长高了,看到奶也生疏了。”
宋延年:
控诉的看着他奶奶,奶你瞎。
老江氏完瞪着宋四丰,“都是你爹,也不带你回来看看,这一去读书就去了半年,可把奶给想坏喽。”
宋四丰辩解:“这不怨我,孩子十来天的才一天的假,咱们这坐船去安同镇都要半天。
“我这不是舍不得让孩子这一天的假都放在船上度过嘛。”
他没的是,他对延年坐船都有心理阴影了,今儿带延年坐船,他面上没啥表现,心里可是一直揪着,就怕又出了上次的意外。
直到船靠岸了,一颗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只是这话他不能,家里人都还不清楚上次沉船的事,他也没提过。
老江氏瞪眼,“怎么,你还有理了不成。”
“不怨你怨谁?难道还要怨咱们祖宗怎么把家安的这么偏不成?!”
宋四丰看着胡搅蛮缠的老太太,沉默了。
行,你是老大你了算。
“娘,我下次不会了,明年旬假,我就将延年带回来过。”
老江氏:“那也不必,一两个月回来那么一两趟就好了,路途远,别把孩子累坏了。”
宋四丰:是是是,您的都对。
冬日里格外的冷,各家各户都在家里猫冬着。
宋延年见他爷爷宋友田在一旁闷闷的抽着旱烟,不是太高兴的模样,不由得看向他爹。
老江氏看了老头一眼,对宋四丰和宋延年道,“别管他,越老越糊涂,饭都吃到哪去了也不知道?”
完警告的看了宋友田一眼。
宋友田抬头看了看,花白的胡子动了动似要话,见到老妻那要吃人的模样,这才不吭声的闭了嘴。
但他却像是有气一般的别过头,哒哒的抽着旱烟。
老江氏忍了忍,转头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下那股蓬勃高涨的怒气。
“延年回来吃过太平面了吗。”
宋延年摇头,“娘还在热汤,一会儿泡了面条会端过来。”
老江氏:“端过来干啥!这大冷天的,路上都该凉了。”
转头对宋四丰道,“快带延年家去,今儿坐船延年也该累了,快回去吃了面条早些休息。”
宋四丰:“那行,明儿我再带延年过来玩。”
完起身,“走吧,延年!”
宋延年跟着宋四丰走出屋子几步远,隐约听到屋里传出东西砸落的声音。
他停住脚步,抬头问宋四丰:“爹?”
宋四丰摇头,“没事,你奶奶会处理好。”
宋延年好奇,“爷爷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宋四丰:“没事,都是大人的事,你孩子别操心。”
回到自家那熟悉的土房子,宋延年直奔灶间,那里江氏正拿着锅铲,将两面煎得酥脆的蛋往汤面上一搁。
她看到回来的一大一两人,诧异:“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四丰摆摆,“回头再,让孩子先吃面吧。”
“好香。”宋延年哒哒哒跑去拿了个碗和筷子,就坐到桌子旁期待的等着。
饭桌旁,江氏笑吟吟的看着吃得香甜的宋延年:“这么饿了啊,是不是你爹没带你去吃东西?”
宋延年摇头,“没,就是很久没吃娘煮的了,心里想得慌。”
江氏听后,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柔软。
良久,“没事,娘明天还给你煮。”
她又看了宋延年一会儿,拖了旁边的宋四丰走到外间。
“吧,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嗨,没事。”宋四丰并不想多嘴。
江氏双环抱,“就你和延年回来的表情,那是没事的样子吗?”
“你不我可去问爹娘了哈。”
宋四丰连忙道:“也没啥事,就是我老子爹一时想不通。”
他觑了江氏一眼,见她表情平静,这才继续道:“他这不是看我们子息单薄,只有延年一个独苗苗,想要将三哥家的二儿送到我们这房。”
江氏变脸:“你答应了?”
宋四丰:“没,我养别人家的孩子干嘛,自己家的还不够亲香嘛。”
完推着江氏进灶间。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别我了,就是我老子娘也不会答应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哥他在想啥。”
宋四丰轻嗤,“他啊,这是盯上了我前些日子猎的这张虎皮了。”
“三哥这二儿,前些日子正在亲,那边姑娘要的彩礼多了点,我这三哥打量着将二侄子放在咱们这房,到时彩礼就得咱们出了。”
江氏听得脸都气红了:“呸!这脸简直比盆都大!”
“爹也真是的,这摆明了三哥没有理,他怎么还偏颇他?”
宋四丰哂笑:“谁叫那是他的儿,我也是他的儿。”
江氏疑惑的看了过去,表示她没有理解。
宋四丰:“我和三哥,一个缺钱,一个缺儿子,在我老爹眼里,我收下二侄子,综合了两家,这是刚刚好的事情。”
“里里外外,一笔写不来两个宋字。”
江氏:
“还能这样算?爹老糊涂了。”
另一边宋家老宅里。
老江氏也在骂宋友田。
“你真是老糊涂了。”
宋友田不甘心,“我怎么就老糊涂了,虎皮给三丰家的娶亲,不比给延年的先生好?”
“娶亲的好歹是亲家,延年先生?那可是个外人。”
老江氏抖着指,气愤:“哦哦,我就呢,原来缘头在这里,怎么了,延年的先生这般照顾延年,半分束脩也没收,又是传授知识,又是赠送书籍的,这点点滴滴还不够人家四丰这个当爹的送一张皮毛啊。”
“四丰可是了,童先生那是拿延年当自家子侄对待的。”
她用力的将桌上一拍,“我丑话可是撂在这里了,你要是敢和四丰张这个口,别怪我到时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完,就摔了门去了外间。
宋友田嘟囔:“不提就不提,死老太婆这么凶。”
随即意识到自己提到了死这个不吉利的字,又是快过年的年关口。
顿时扭头一顿呸呸呸。
那厢,艄公冒着风撑着船回家,才一进门,就见家中老妻一脸喜色的迎了上来。
艄公一边脱斗笠,一边随口道:“怎么这么高兴啊,发财啦?”
只见老妻一愣,随即压低声音,但嗓子里的喜悦却是怎么压都压不住。
“你怎么知道的,可不是发财了嘛。”
艄公脱着斗笠蓑衣的都停在了半空。
艄公:??!!
只见眼前的老妻重重点头:“没骗你,真发财了。”
随即还带着大大笑容的脸上,两行眼泪却流了下来:“老头,你可算熬出头了。”
以后再也不用拿命去风雨里搏那半两碎银了。
作者有话要: 改文改了两个时,还好还没2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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