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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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句话,大家又往后退了几步,三三两两相熟的人站在一起,隔得远远的看着那担架上的少年郎。

    看一眼别一下头,又看一眼!

    各个脸上都是一副看到脏东西的模样。

    张铭媳妇林氏也在人群中,她挺着有些显怀的肚子,伸出食指和旁人交耳了几句,似乎是想起什么忌讳,赶紧又将收了回来。

    后面才赶上场子的宋延年,轻轻松松的就扒拉到最前面,探出头看了看。

    这一瞧,他瞬间同步上了其他村民的表情,迅速的将脸往旁边一别。

    无他,眼前这一幕对眼睛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他的身子不受控制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倒不是怕,纯粹是有些生理性的不适。

    也许他需要洗眼睛了!

    那少年郎倒是生的不丑,可以还有些好看,面白唇红,此时两道秀气的眉痛苦的拧着,一双眼紧紧的闭着,看不大清到底是什么模样。

    但他的鼻子挺直,眼线又长,躺在担架上身量不矮,就算是此时如此狼狈的样子,也不能他难看。

    可他的右脸处,却又长了一张闭着眼的的脸。

    巧的琼鼻精致可爱,一张鲜嫩的嘴微微翘着,不笑也似有三分笑意。

    两张单看各有千秋的脸,挤在一张脸上,漂亮顿时变得诡异又恶心。

    少年郎旁边的大娘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就这样一屁蹲的坐到了泥地上。

    捶胸顿足,拍着大腿哭嚎。

    “我好端端的儿啊,这才一个晚上,怎么就长出了这造孽的东西,他都要亲了啊!”

    “他这个样子,还怎么讨得到姑娘!”

    宋延年:这时候还想着讨媳妇,大娘,重点错了啊!

    果然,有他这样想法的人多,人群中就有人喊了一声。

    “大娘,你就别想着讨不讨媳妇了!兄弟这情况看着就不大好,还是赶紧带他去医馆吧。”

    “不不,他这模样,医馆估计也看不好,还是得找个道长看看。”

    村里的人默契的不提张婆,无他,张婆经过上次驱除水鬼的事,元气大伤,一副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利索。

    这少年郎和他们村没亲没故的,凭什么让他们村里给出力。

    “看什么大夫,叫你们村子的张屠夫出来,这事都怨他!”

    听到这,还在地上哭嚎的孙大娘两下就翻爬起来,朝地上重重的呸了几口口水,又醒了个响亮的鼻涕。

    宋延年默默的退到了他爹的身后。

    随着她的话语,她的身后有十来个青壮年乡民握紧中的棍子和锄头,虎视眈眈的看着源村的村众。

    气氛一时凝滞。

    村长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这位嫂子,有什么话好好,这动刀动棍的像是什么样。”

    “事情闹大了,惊动了官府,咱们可谁都讨不了好。”

    这一年来,新的知县上任,抓村子间的械斗抓的严,前些日子才听这附近有两个村的村民,因为半亩地的纠葛械斗,结果两个村的村民都被知县派人抓了去。

    知县也不管对错,各打五十大板再。

    “就是,这衙门可是向来认钱不认理,到时谁吃亏还不一定了。”

    源村的村民跟着七嘴八舌的附和了几句,孙大娘带来的人里,也有几个汉子慢慢的松了握紧锄头的。

    不知道是谁又高喊了一声,“怕他们干啥,打,打起来!我们村的张铭可是衙门里做事的。”

    村长侧头:“胡闹!”

    孙大娘惊疑不定,这老村长的可是胡闹,不是胡,看来这村子真的是衙里有人啊!

    正在扯着媳妇的张铭听到这话,只能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侧头声的对林氏道:“丽娘,你快回去吧。”

    “你看这个人的脸多恶心啊,你还怀着孩子,可别把咱们孩子给看丑了。”

    林氏抚了抚有些显怀的肚子,点了点头,“你和我一起回去。”

    “我不大放心,留下来再看看。”

    张铭还想再留下,林氏二话不拽住他的臂要往外走。

    张铭不动:“丽娘你先回去。”

    林氏板下脸,指了指刚才提到他名字的村民,“你都被人当大旗扯了,还留在这里干嘛。”

    “你是觉得自己在褚大人面前已经很有面儿了,是不是?”

    张铭无奈,“乡亲们也没啥坏心思。”

    注意到张铭这边摩擦的宋四丰,走了两步过去,拍了拍张铭的肩膀。

    “去吧,这里有我们,你媳妇要紧。”

    最后,张铭只能先送林氏回家,打算送完人再过来看看。

    好在那边的孙大娘也是怕官府的,她听完后沉默了片刻,随即提高了嗓子,高声道。

    “好,我就给老村长这个面子。”

    她身后的众人一听这话,稀稀拉拉的将锄头棍子放了下来。

    孙大娘简单的抚了下自己被寒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你们村张屠夫呢?怎么,昨天不是很牛气吗?今儿就跟那缩头乌龟一样,缩在村子里了?”

    大虎听到这话站不住了,他冲了出来,“你骂谁缩头乌龟呢。”

    村长无奈的看了一眼这虎不拉几的半大子,“你回来。”

    大虎张大眼睛凶狠的瞪了孙大娘一眼,这才转头到村长旁边。

    村长对孙大娘道,“这是张屠夫家的子。”

    转而侧目看向大虎,“你爹呢?人家找你爹,有事就摊开来好好清楚。”

    “是咱们的错,咱们就承担错误,该补偿的补偿,该道歉的道歉。”

    “当然,不是我们的错,我们源村也不是怕事的。”

    完这句,他浑浊的眼珠子又看向对面的孙大娘,语气平静,但也掷地有声。

    宋延年听到这话,都想给村长拍掌叫好了,几个月不见,他们村的老村长比之前硬气啦!

    大虎:“我爹一早就出门去隔壁村杀猪了。”

    完,又狠狠的瞪了孙大娘一眼,他爹要是在,哪还容的下这婆娘来村口骂街。

    村长对孙大娘道,“你也听到了,这岁旦将至,各家宰猪的人比较多,张屠夫此时不在村里,你和他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也评不出什么理来。”

    “不然,你等他回来再。”

    孙大娘自然不依。

    只见大虎三两步跑到了担架旁,侧头瞥看着少年郎的脸。

    “他这脸上长了个鬼脸,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自己缺德事做多了吧。”

    大虎哼了一声,抱住臂。

    宋延年听到这话,也凝神去看那少年郎。

    这一看可就不得了,这少年郎年纪轻轻,相貌堂堂却一身的血孽气缠绕。

    宋延年神情一凛,这才仔细的去看他脸上长出的鬼面。

    孙大娘恨得不行,她掏出一个陶罐子,指着陶罐子道。

    “怎么和你爹就没关系了?!这就是你爹给的土方子!”

    “我的儿原先脸上只是一些泡泡,涂了这些痷脏的东西以后,这才变成现在的鬼样子!”

    这时,张屠夫已经被人从半道上喊回来了。

    他这都还没有到今日要宰猪的东家那里,就被媳妇找来的方二牛侄儿给喊了回来。

    这不,才到村口就听到了孙大娘对他的控诉。

    当下也忍不住了。

    拉起袖口就往这边大步走来。

    “你这婆娘,话好不占理。”

    “你自己好好想想,当初是不是你到我家肉铺买肉的时候,问了我一句:张屠夫,你脸上的泡泡可是都好了?是怎么治好的?”

    张屠夫声音如钟,喷了孙大娘一脸的口水,学了她当时的表情作态。

    “然后我就回你一句:好了!多亏了我家子寻来的偏方,就用了蜂蜜拌地龙,这汁水当真奇特,我才涂了几次就好了。”

    张屠夫停了一下,继续喷孙大娘,“我是不是这样?从头到尾,我可有指着你儿子的脸,让他也涂这地龙拌蜂蜜?”

    “现在我们都在这里,你老实和大家,这一罐子的地龙蜂蜜是我给的吗?”

    张屠夫一边一边犹不解气将罐子一脚踢开了。

    罐子在冻得实实的泥土路上,翻滚了一番,落到人群里。

    宋延年弯腰将罐子捡了起来,打开罐盖,一股微弱的阴气溢散开来。

    只听那厢张屠夫继续突突突的往外蹦话,大虎他娘表示,她这半辈子都没见过自家这老粗嘴皮子这么利索过!

    可见是真的气的狠了。

    “另外,我有你家这娃娃也得用这土方子治疗吗?”

    张屠夫又往前走了两步逼退了孙大娘,“你和大家,让大家都评评理,到底谁对谁错!”

    “我也是昨天你到我摊位上闹,才知道你家儿子脸上长了泡泡。”

    孙大娘气焰消了一刻,随即又高涨,叉腰,“就是你的土方子涂出事的。”

    张屠夫气得要剁刀,“我只我自己用这个药好的,又没让你也用这药!”

    孙大娘哭嚎,胡搅蛮缠:“我儿子就用出毛病了。”

    大虎嗤鼻:“鬼知道你儿子得的是什么病,我爹他当初的病又不长这样。”

    事情听到这,明事理的都清楚,这事确实和张屠夫关系不大,人家就和客人闲聊了句自己用啥土方子治好脸上的毛病,结果反倒被客人讹上了。

    同孙大娘一起来的人,大部分面露尴尬。

    “大娘,我们带鹤哥儿回去吧。”

    “是啊是啊,孙鹤这样躺在这也不是办法,回头该被冻病了。”

    孙大娘哭嚎:“不找他找谁,就是他的药让我的鹤哥儿变成这样的。”

    “他们的症状明明一样,我都看过了,一样的泡泡,一样的疼痛。”

    “一开始用了这药,鹤儿脸上的泡泡都开始结疤了,眼见着在转好,疤掉了却又出现这样的脸。”

    村长用拐杖敲了敲地,“散了散了,大家都散了。”

    又留了三五个青壮在原地,其中宋四丰也被村长叫住了,“你们几个好好看着。”

    到这,意有所指的看了地上,被他们叫做孙鹤的少年郎。

    “一定别让他进村,这模样怪邪门的。”

    完摇了摇头,“这恐怕不是病,是邪!”

    宋延年拉了拉他爹的。

    宋四丰弯腰,“延年怎么了?”

    宋延年指了地上的孙鹤,声的对他爹道,“这人身上血孽气重,应该是有命案在身。”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陶罐,“这是苦主来讨债了。”

    “人脸生鬼疮,除了生死大仇,这人应该还对苦主做了穷凶极恶之事。”

    所以,那人才会舍了轮回,甘愿受那穿心剥脸之苦,也要将自己的魂化为疮,长在仇人脸上。

    生生世世与其纠葛。

    宋延年扭头,不再看那孙鹤,他怕看多了这种心脏的人,眼睛会坏掉。

    “爹,我们也回去吧。”

    这时,孙大娘带来的人里,一个年轻的妇人指着地上的孙鹤,惊恐的开口。

    “动了动了。”

    恐惧会传染,大家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眼睛却有自己的意识,向这妇人指的方向看去。

    宋延年低声:“苦主睁眼了!”

    在看到孙鹤右脸颊上的眼睛睁开时,所有人不由得秉着了呼吸。

    片刻后,人群里又有一句不一样的声音,突兀的叫了起来。

    “囡囡,那是我的囡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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