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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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的琼宁已经有些凉爽了,特别是夜里,一阵风吹来,吹落树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枯叶。

    张铭顶着满天星光回到家时,林氏正打着一盏风灯守在门口,月色下林氏的身影单薄极了。

    张铭几步上前,他拎过林氏中的风灯,一边往回走一边道。

    “哎,最近天有些转凉,特别是夜里,你就不用特意等我了。”

    林氏笑眯眯的应下了,张铭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虽然应得干脆,但是到了他下一次夜班归来,她还是会像现在这样,打着一盏灯等在门外。

    张铭心下酸胀,却又有一股不出的开心,就像是那藤蔓,枝枝绕绕的缠上心头。

    他一把抓住林氏的,入果然冷冷冰冰。

    林氏连忙将往回缩,她笑了一下,“其实也不冷。”

    张铭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就算要等我,也要多加一件衣裳啊,你要是病倒了,还有谁来照顾我和宝珠啊。”

    他一边一边用替她搓了搓,问道,“有没有好一点。”

    林氏心头漫上一丝甜蜜,她笑道,“好了许多了。”

    张铭晚饭没吃多少,此时正是肚饿时候,他扒着饭,顺便告诉林氏他明儿会领一个客人回来。

    林氏拿着一把剪子,将那灯芯剪了剪,让油灯更亮一些。

    听到这句话,林氏转头:“那我多备点酒水,咱们这街上新开了一家酒肆,我看往来人颇多,生意颇为红火,明儿我去沽两壶回来。”

    张铭摆笑道:“不用不用。”

    “明儿这客人不喝酒,你一定想不到吧,是四丰叔公家的延年要来。”

    “再过两天他就要去府学求学了,咱们老家爹娘托他带了些家乡的山珍,我今儿在望火楼里碰到他了,刚好邀请他来家中做客。”

    想到老家的婆母,林氏心里还是有丝怨恨的,但张铭却是个好的,当初婆母和大姑姐要给张铭塞丫头,他也都拒了。

    这几年家里只有宝珠一个女儿,张铭也不见抱怨,随着宝珠会的话越来越多,人越来越懂事,一些事林氏也慢慢的放下了。

    张铭偷觑了她一眼,心里叹了口气,他这夹在中间的男人哟!

    真难!

    林氏收拾好心情,替宋延年考上秀才感到欢喜。

    “转眼间,延年都是秀才公了。”

    张铭也觉得神奇。

    “谁不是,那时领着他们父子两个回家借住,我怎么也没想到,那孩能这么的有出息。”

    林氏笑吟吟,“你也不差啊,现在都是琼宁的武侯了,下不也有几个兵。”

    张铭有自知之明,他摇头叹息,“差远喽差远喽。”

    既然起宋延年,林氏不可避免的问起了自家叔张诺。

    张诺当初跟他们在安同镇住过一段时间,林氏和张诺这叔相处的还可以,但这次宝珠的太奶捡骨葬后,张诺却不肯再来投奔跟随哥哥了。

    在老家那一夜,林氏还听到两人争吵了一番。

    林氏:“叔呢?他还不肯来琼宁吗?”

    张铭:“别提那臭子,起他我就来气。”

    林氏劝道:“都打虎还要亲兄弟,这兄弟间哪有什么大仇恨,真不知道你们俩闹什么。”

    张铭喝了一口酒,他将杯子放了下来,看着饭桌上的油灯,灯光流动着昏黄似水的光泽,照得他脸上一片明明灭灭。

    良久,张铭才吐露心声。

    “我那弟弟,我奶奶死的不正常,是被人害了。”

    林氏一惊,里的竹筷差点都拿不稳了。

    “怎么可能。”

    张铭:“是啊,怎么可能。”他重重的喝下一口酒。

    “当初我奶奶身体就很差,她一个老太婆又有谁要去害了她,我娘了,那段日子奶奶的身体衰败的更厉害,后事也就是那几天的事了。”

    “她老人家是夜里走的。”

    林氏惊疑不定,“那为什么叔非奶奶是被人害的?”

    张铭沉默了片刻,半晌道:“因为捡骨葬。”

    张婆很早前就交代过儿孙,她过身后的丧事要做捡骨葬。

    是以张家人在张婆去世后的第三年就开棺捡骨。

    也因为要捡骨,当初他们并没有将棺木埋的太深,所以开棺时,那尸骨已经化得差不多了。

    他们将张婆的白骨洗净,然后由下而上的依照趾,足,腿,骨,脊,胸,,头的顺序装入金坛。

    张铭转头看向林氏,“捡骨那天,金坛破了,奶奶她坐骨失败。”

    现场的张诺当场就惊怒了起来,一直囔囔着奶奶是被人害了,所以才会坐骨失败。

    林氏听得毛骨悚然,捡骨葬是张家子孙的仪式,她们做媳妇和孙媳的,只是在家中准备宴席,并没有上山参与捡骨。

    张铭见自家媳妇惨白着脸,不由得愧疚,“吓到了吧,唉,所以我才不给你们讲的。”

    “我没事。”

    林氏忙不迭的追问,“那奶奶真是被人害了吗?”

    张铭沉思,“我怎么知道,奶奶都没了,而且后来我们换了金坛,重新来了一次捡骨,就又坐骨成功了。”

    林氏长长吁了口气,那看来很可能是第一次的坛子不够好。

    肯定是婆母贪便宜,买了个劣质的坛子。

    张铭不知道自家媳妇心里所思所想,他继续道。

    “张诺那孩子死心眼,他就一直和我闹,我是个公家人,查案最在行,非得要我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张铭莫名其妙了,他去哪儿给他查个水落石出,他奶奶都过世三年多了。

    张铭摆:“不了不了,明儿延年来家里做客,你可得整置几道好菜。”

    林氏应了一声,怀着满肚子的心事去收拾碗筷了。

    白马河。

    宋延年就着月光正在修炼,他神魂飘飘荡荡,好似跃到了云端,没有了云层的遮掩,星星更加的亮眼,他伸出,好似就能摘到远在天阙的星辰

    宋延年感叹,可摘星辰,不外如是。

    十月的风,吹在神魂中沁凉沁凉的,正当宋延年着迷于这飘飘似仙的感觉时,一股嘈杂的喧哗扯回了那漫散的神魂。

    宋延年睁眼,他起身走到窗棂前往外头探看。

    院里,银扇正拖着自家的少爷,不让他出门。

    王昌平甩袖,“你放。”

    银扇摇头似拨浪鼓,“不,我不放。”

    眼见王昌平气急得去拉扯扒拉银扇,宋延年不由得开口问道。

    “你们两个怎么了?”

    王昌平也是困恼的不行,他无奈的看了眼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吊在他身上的银扇,转头对宋延年道。

    “鬼知道他吃错啥药了,死活不让我出门。”

    宋延年闷笑,昌平兄真是出息了,现在都不遮遮掩掩的鬼了。

    银扇转过头泪眼滂沱,他拉长了哭音央求宋延年。

    “宋公子,你劝劝我家少爷吧。”

    宋延年被他这凄惨的模样吓了一跳。

    “有话咱们好好。”他窥了王昌平一眼,“你家公子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肯定他。”

    银扇抽抽搭搭的将话支支吾吾的了一遍,还不待宋延年反应,旁边的王昌平暴怒起来了。

    “什么!敢情你一直以为我出去卖身了?”

    银扇拿眼偷觑,随即理直气壮,他又没错,本来就是这样,他都观察两个月了。

    “难道不是吗?你哪回不是自己偷偷摸摸的出门,也不带着我,回来的时候脚酸腿软,然后闷在屋里闷闷不乐,隔了几日就有银钱回家。”

    银扇越眼泪越多,“少爷呐,银扇过了,不要你还那三两半银子了,咱们回去求求老爷夫人,老爷夫人要是知道少爷牺牲这么大,也会心疼死的。”

    宋延年爆笑出声,他真的没想到,这银扇还能够误解成这样。

    哈哈!

    还真别,银扇这逻辑还挺通的。

    王昌平铁青着脸,连话都囫囵不清楚了,他可是被人看了狼狈样都会掩袖羞愧的人,现在居然被自己的书童误会成这样。

    他就,前段时间银扇看人怪怪的,老是欲言又止,又一副羞于开口的模样。

    宋延年怕他将自己气死,那样的话,话本子的后续他就看不到了。

    他连忙将银扇扯到一旁,告诉他王昌平拿回的银子,都是写话本子赚的。

    最后,宋延年总结,“所以,你家少爷没有去卖身,也没干什么不好的事,这一切都是你误会了。”

    银扇慌了,他赶紧拿眼去看杵在门口的少爷。

    王昌平重重甩了一下袖子。

    现在想要求得他的原谅?晚了!他哼了一声抬脚走进夜色中。

    宋延年拍了拍快哭出来的银扇,安慰他道。

    “没事,你家公子也不会太气,他气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原谅你了。”

    宋延年安慰了他几句,转身回屋里继续他的修炼了。

    银扇看着那关上的屋门,沮丧不已。

    十天半个月?这叫没事吗?

    第二日,宋延年一出屋门,就闻到了满院子的酒味儿,香气浓郁,醇馥幽郁

    他拦下了跑进跑出的银扇,开口问道。

    “你家少爷是掉进酒缸了吗?味儿这么大!”

    银扇苦着脸,一时不知道该不该。

    宋公子是个周正的人,肯定不喜欢看到自家少爷胡来,要是知道少爷出去胡来,肯定对少爷印象就差了。

    他想到少爷脸上明晃晃的一排鲜红的口脂,心中略一犹豫,便没有出口了。

    “少爷他他就是心里烦闷,这才多喝了几杯酒。”

    他垂头丧气的,“昨晚毕竟是我言辞不当,我不该那样去想我家少爷的。”

    宋延年正要出门,听到这话点点头,道,“等你家少爷醒了,你也劝他几句,这杯中物虽好,却也切莫贪杯。”

    酒喝多了可是会死人的。

    银扇自然忙不迭的应下了。

    今儿是寒露时节,清晨茵茵绿草上滚着晶莹的露珠,因为早间的凉气,露珠好似都散发着寒光。

    寒露寒露,遍地冷露。

    宋延年才走出一段路,就觉得脚底的鞋子都被露水打湿了。

    虽是寒露时节,今儿的日头却很不错,秋高气爽,非常适合登高远眺。

    宋延年看了下天空,决定去爬一爬凤白山,他可是听了,这风白山脚下的山菊开的正盛。

    在快到风白山时,他见山脚下有一座山神庙,想了想便走了进去。

    山神庙带着年代的破旧感,又年久失修,不那被风雨腐蚀的木门和梁柱,就连神像都有些斑驳。

    但意外的是,这山神庙里里外外却被打理得很干净,神像身上的衣物也是簇新的。

    宋延年的目光投注在供桌上,上面有几碟供品,那是有人在祭拜。

    也许因为今日是寒露时节,桌上还供奉了一束山菊花,几片绿叶簇拥着明黄鲜艳的山菊,花开得很艳,看过去生丛丛,煞是迷人。

    宋延年燃了一柱清香,这才往山上走。

    他走后没多久,凤娘带着凤来到山神庙,她看了下燃烧的清香,笑着对凤道。

    “啊,今日也有人来祭拜大人呢。”

    “来来,凤给大人作揖,真乖。”

    凤娘看着低垂着眼眸,好似悲悯众生的神像,虔诚的上了一柱清香。

    宋延年在凤白山上赏了一会儿风景,这才往山下走,都上山容易下山难,果然如此。

    又走出一段路后,宋延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的目光看向前方的一个墓碑,可能因为前段时间下过一场大雨,山势被流水冲击,地气也有了改变。

    只见那墓碑立在毫无一物遮掩的山势之下。

    宋延年:山势如流水,生人皆鬼啊。

    也不知道是哪家人运道这么背,好好的阴宅居然成了现在这样,要知道这种山势就好似下雨时,雨水顺着瓦片直冲而下,毫无婉转的余地。

    祖辈葬在这种地方,后人多会时运不济,阳寿折损

    好奇的宋延年凑过去看了一眼,唔,李氏明公之墓子李坤携孙李卫立碑。

    宋延年一边继续往山下走,一边心想李卫这名字,他好似在哪里听过。

    突然,他刹住了脚步,这李卫,不就是凤娘的前夫嘛!李哥了,休妻又讨老婆的那个!

    一时间,宋延年表情有些奇特,是凑巧吗?

    直觉告诉他,这个李卫就是凤娘的前夫李卫,像他这样的修道之人,直觉都错不了。

    真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抛弃失女又疯癫的妻子转头另娶他人,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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