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A+A-

    府学茅房里有鬼这事,没有几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

    一时间,府学旁马老太商铺的恭桶都脱销了,乐得她是合不拢嘴,赶忙和西市的鲍木匠又订了五十只。

    她豪气的加了半成银两,就一句话要求,要快,非常快!

    理所当然的,这事将训导们都惊动了。

    几位训导聚在一起。

    “荒谬!”

    “是啊,读书读到哪里去了,子不语怪力乱神都不记得了?”

    “查,给我好好查,看看都是谁在府学里散步谣言,搅动府学一片风云,查到了给我狠狠处置。”

    “”

    几位训导一查,很快就抓到了源头,他们发现闹鬼这话就是从时秀才一行人口中出的。

    孔训导当下就将那几人拎到学堂前的空地上,他拿着戒尺,大声的呵斥时秀才等人。

    今日有课,学堂里学子很多,大家伙瞧见了这番动静,纷纷丢了中的书,站在廊间探头看。

    宋延年也被白良宽拉了出来,两人站的位置比较靠前,视野还挺空旷的。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日替伍秀才帮腔威胁他的时秀才。

    唔,山根下陷,福德官禄两宫暗淡,霉运缠身,灾祸连连,甚好甚好。

    宋延年心满意足了。

    旁边,白良宽也觉得解气,他指着一个稍微高一点的秀才,对宋延年道。

    “那就是庞秀才,那天他骂我骂的可难听了。”

    宋延年点头,“传言中屁股最白的那个。”

    白良宽惊奇的看了宋延年一眼,这延年兄有点损啊。

    宋延年冲白良宽笑了一下,“白兄看我干嘛,看前面啊。”

    白良宽,“哦?噢!”

    他见宋延年笑得纯良,心道,延年兄的也没错,现在庞秀才的脸面就是他的白屁股了。

    两人继续将视线投向前方的空地。

    这么多人盯着看,还时不时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一时间,时秀才等人觉得全府学的人都在对他们指指点点

    没脸极了!

    一个个将脸埋进胸前,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了。

    孔训导见状冷哼了一声。

    “这时候又要脸了?”

    他是所有训导中最年轻的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但他也是最不留情面的那个。

    他半点不给这几个秀才公留脸面,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你们这些茅坑里题诗的家伙,哪里有鬼,鬼在哪里?一天天的不好好做功课,尽知道在府学里胡咧咧。”

    府学里众学子拿袖子掩面笑,这孔训导还是老样子,臭秀才就臭秀才,还拐弯的骂人,不愧是孔思文。

    孔训导继续:“你以为府学是什么地方,是你们乡下地头吗?一个个比长舌妇人还要多嘴,要是不想读书,就都给我滚回去。”

    “”

    时秀才等人被喷的满头都是口水,各个都不敢抬头。

    孔训导骂完后大气不喘一个,他拿着戒尺,巡视似的在众人前面踱步,一双眼似鹰眼一般,直把几个秀才公看得不敢吭声。

    孔训导:“伍秀才呢?”

    这些秀才平日都跟伍秀才后头,一个个就像狗腿子跟屁虫一样,都是府学里的蛀虫。

    今天这事,定然有这伍秀才在后头推波助澜,中尉家公子怎么了?他今天还就得治一治他。

    连府学里闹鬼这等话都敢瞎编瞎传!简直无法无天了!

    时秀才几人互相看了看,他们从彼此眼里看出了惊惧,却谁都没有吭声。

    孔训导指着最前头这个,“你!”

    被点到名的庞秀才心里叫苦不迭,他结结巴巴道。

    “不,不知道啊,我们也不知道,都好多天没看到他了。”

    孔训导抱肘,他不相信这话,私心里以为这些人替伍秀才遮掩,他冷哼了一声。

    “你们不是他的狗腿子吗,整天形影不离的,怎么会不知道。”

    狗腿子这话一出,杀伤力巨大,原本埋头的几人蹭的将头抬了起来。

    都是秀才,在乡里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哪里受得了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尤其还是在这么多同窗面前,他们还做不做人了?

    就是训导也不行!

    时秀才捏紧拳头,眼里好似要喷火。

    “孔训导,我等敬你是训导,但你这话侮辱人了。”

    孔训导嗤笑,他将戒尺打在自个儿上。

    “早干嘛去了,现在给我整这一出血性。”

    他伸出指一个个指过去,“你,上次岁考四等,文理有瑕,你,五等文理荒谬”

    被他指过的人又低下了头,孔训导继续道,“还有你们的伍秀才,荒唐,一个秀才公考了个六等文理不通。”

    “你们就不会羞愧吗?”

    “一个个不思量苦读精进功课,天天人前溜须拍马,人后苦苦钻营,你不是狗腿子,谁是狗腿子!”

    “好!”

    回廊间不知哪个秀才大喊了一声好,声音响亮又中气十足,接着又有稀稀拉拉的起哄声跟着起伏。

    显然大家伙看这几人不顺眼很久了。

    孔训导一个眼神丢了过来,大家伙瞬间不敢喧哗了。

    宋延年同情白良宽:“你们训导有点凶啊。”

    还好他们班的陶训导脾气没这么暴。

    白良宽心有戚戚然。

    孔训导:“,伍秀才在哪里?刚才唤人去他府上请了,伍府门房他多日未曾归家。”

    时秀才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几人是真的不知道。

    那天伍秀才一脸春风得意,碰到一个可心的美人,还在府学里好好打扮了一番,唤了苓茗给他熏了衣,敷了香粉

    后来他们就没见过他了。

    见问不出所以然,孔训导摔了下袖子,临行前丢下一句话。

    “都好好在这里反省反省,太阳不落山,一个都不许走。”

    孔训导走后,看热闹的众人差不多也散了。

    宋延年拖着白良宽往回走。

    “走走走,没啥好看了,看他们干嘛,伤眼!还不如多看几本书实在。”

    白良宽:

    冬日风大,寒风吹得几个秀才直吸溜鼻涕,好不容易才熬到傍晚时分散课时候。

    庞秀才和时秀才等人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寝室方向走去。

    庞秀才到底胆子一点,他停住脚步看向府学中央,那儿是府学茅房的方向。

    他迟疑道,“你,会不会是那林秀才回来了。”

    毕竟,这府学几十年了,也就一个学子掉茅房里溺死了,而他们撞鬼,又恰好都是在茅房里。

    时秀才眼里闪过惊惧,他色厉内荏,“慎言!”

    他停住脚步看向其他六个人,“咱们可是发了重誓,这事要烂在肚里的。”

    他目光一转,威胁的看向旁边的庞秀才,眼里都是狠辣。

    “自己想死就去死,别连累我们。”

    冬日夜里风凉,一阵风吹来,卷起地上的枯叶,庞秀才只觉得自己这心里也凉的厉害。

    他对上时秀才的眼睛,心里瑟缩的紧。

    “我,我只是,唉!”

    “我哪里敢啊!”

    时秀才放缓了语气,他环顾了众人一眼。

    “那林秀才是自己跌到茅房里的,咱们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不是吗?”

    众人沉默,这倒也是没错,他们只是将林秀才揍晕了,谁也没想到,事情能够这么寸,那林秀才居然在大家伙儿走后,自己迷迷糊糊的掉到坑洞里了。

    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时秀才咬牙,“要怪,只能怪他自个儿太瘦了。”

    寝院很快就到了,几人散去,各自满怀心事又沉默的回了自己的屋内。

    他们虽然都安慰自己,林秀才这事和他们没关系,但做了亏心事的众人各个心里有鬼。

    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的事,虽然训导以为他们瞎话,但他们几人是真的遇到鬼了。

    为求心安,茅房附近陆陆续续的来了几波烧香烧纸的。

    时秀才烧了自个儿用心折的金元宝,他听香行的老板了,这种自己诚心动折的元宝,才能够在下头流通,元宝也值钱。

    时秀才一边烧一边念叨。

    “林兄,我们也不想的,都是伍敏杰他逼我们的,我们和你一样,也会被他胁迫的”

    到动情处,时秀才抽抽搭搭的掉下了眼泪。

    茅房的坑洞下,伍敏杰感受到自己身上爬来爬去的粪蛆,他觉得自己要疯掉了,他愤怒的咆哮,嘶吼,却毫无作用。

    他好像被什么东西钉在了这的粪坑里。

    臭不可闻的粪水灌满他的口鼻,蛆虫从他的耳朵里爬过

    他清醒的感知到这一切。

    到现在他还闹不懂,为什么好好的美人,会突然变成一个恶臭的脏鬼。

    污秽不断的往自己身上侵倒,而脏鬼却逐渐的干净整洁,那张脸有些面熟

    困在茅坑里的伍敏杰听着来来往往来了几波人,都是跟在他身后的人,每一个都向林秀才忏悔,控诉都是他伍敏杰的错。

    伍敏杰:他想起来了,那张脸是林秀才的,是卖酒酿丸子老太太家的。

    而现在,自己替了林秀才做这厕鬼?

    不不是林秀才,是我啊,我是伍敏杰,我爹是伍中尉,谁敢欺我!

    救救我!救救我!

    留下,不要走!

    也许是怨念太过强大,这话冲击到了正在燃烧冥烛香火的时秀才。

    时秀才惊惧的跳了起来,却绊到了脚一屁股摔到地上,他惊恐的撑倒退后爬。

    “谁,谁话。”

    伍敏杰:“留下留下陪我。”

    时秀才脚并用的爬跑起来,“啊救命救命,有鬼啊!”

    没过几天,时秀才等人就熬出了黑眼眶,凉亭里一个个面面相觑的。

    胆子最的柳秀才一下就崩溃了,“我受不了了,我要去告官自首。”

    其他几人木然的看着他,大家没有制止和讲话,就连时秀才都沉默了。

    柳秀才,“太可怕,我连恭桶都不敢用了。”

    那鬼就像是认定了他,阴魂不散的,只要他上茅房,不管是恭桶还是茅厕,亦或者是露天一定也会有一只,凭空伸出来

    柳秀才摸了摸肚子,他都已经三天没敢拉了,这下肚子鼓鼓涨涨的。

    简直满肚子的屎。

    其他人不话,他们也差不多,时秀才更惨,他一直听到一个声音,要他下去陪它,细听还有几分像伍秀才。

    庞秀才疲惫问道:“伍兄呢,这几日可有来府学?”

    罪魁祸首可是他啊。

    众人摇头,他们有几天没见伍敏杰了,这时候谁又顾得上他。

    伍中尉的儿子又怎么样,就是王侯家的公子,对他们来也毫无区别。

    就在这几人在凉亭里商议对策时,府学后门口也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宋延年和白良宽正在马老太的商铺里买些生活上琐碎的物品。

    白良宽探头,“怎么了这是。”

    宋延年:“是葛员外来了。”

    白良宽想了想,“对哦,这又三个月了,葛员外要来清茅房了。”

    那边,葛员外带着三个帮工,一辆载了大粪桶的驴车停在了后门处。

    葛员外指挥,“给我停好喽,阿大看好车,不要冲撞了贵人了。”

    阿大最灵,大声应了一声,“好嘞!”

    葛员外:“走走,阿二阿三跟我来。”

    他完,就拿起扁担将两个空的木桶担在肩头,上捞着一个粪勺。

    他一边走,一边中气足的喊道,“人中黄,木樨香,金汁大家让让。”

    各个学子远远看到他,就往旁边躲。

    宋延年和白良宽站在马老太铺子里,阿大粪车刚好停在铺子不远的地方。

    马老太骂骂咧咧的从矮凳上站了起来,她揉了揉身上的围裙,将它一把扯了下来,气势汹汹的朝阿大走去。

    阿大腆着笑,塞了个碎银过去,“叨唠了叨唠了,三月就这么一回,老太原谅则个。”

    马老太接过碎银,麻利的往兜里一塞,拉长了一张马脸,“你们可得快点啊。”

    阿大:“是是是,一定一定,我们家员外你还不知道嘛,经年的老了,那速度是杠杠的。”

    马老太斜睨了一眼,什么员外,就一掏粪的,臭老头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宋延年见了眼前这热热闹闹的一幕,心道:对不住啦马老太!今天快不了了。

    果然,过了没多久,府学中央茅房的方向又一阵喧哗。

    白良宽和宋延年走在路上,白良宽眼疾快,一把扯住快走的同窗,“汪兄,前方怎么了这是。”

    来人神情害怕中又带着兴奋,“出大事啦!”

    “茅房里挖出了一具尸体。”

    白良宽不自觉的一松,“啊!”

    “又,又挖出尸体啊。”

    汪秀才神神秘秘,“你知道是谁吗?”

    宋延年见汪秀才脸上带着几分隐秘的兴奋,果然,只要不牵扯到自己,大家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白良宽是个合格的听众,他配合的问道,“是谁?”

    汪秀才陡然提高了声音,声音有点尖,“是伍敏杰伍秀才啊,你们都想不到吧。”

    不单单众人想不到,就是伍府里的人也想不到。

    消息传回伍府时,伍府众人都不相信。

    伍老太君笑着摆,“不可能,我那孙子的身我了解,别看他是个读书人,上功夫厉害着呢。”

    伍中尉也不相信,他将茶水往桌上一搁,意思是要端茶送客了。

    “臭子又在哪里地方花天酒地了,管家,叫上府上几个家丁,让他们去各个廊坊找找。”。

    被训导们派出送信的时秀才都是抖的。

    他低下头不敢看伍中尉。

    “大人,真是伍秀才,伍兄的白玉发冠以及印章都在尸身里翻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像是被掐住了,就像是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

    “身高,衣物,等等,都吻合。”

    “啪~”上头传来一声巨响。

    时秀才抬眼一看,原来是伍家老太君昏倒了

    作者有话要:  感谢在202-2-20:24:39202-2-203:29: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天使:黄油炒米、69323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天使:69323445瓶;洛迦、bg、音讯寥寥、ll0瓶;情衷周子舒5瓶;3瓶;黄油炒米、茶树菇娘2瓶;阿筝、影香、蕴卿、静哥哥不爱吃蔬菜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