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第 1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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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石月心后,宋延年踩着清冷的夜风回到东湖州城署衙,署衙大门挂着两盏又红又大的灯笼,在夜色中,烛光格外的显眼。

    宋延年拾街而上。

    昆布一见来人,抓起桌上的大氅便从门房跑了出来。

    “大人,您回来啦?”

    “给,这是四丰老爷搁在这的,让你回来的时候穿上。”

    宋延年接过昆布递来的大氅,目光一暖,随将大氅往肩上一披,抬脚往署衙大堂走去,匆匆丢下一句。

    “早点休息,夜里应该没什么事了。”

    昆布:“哎!”

    他见宋延年的衣角拂过壁照,直到不见踪影,这才转身回了门房。

    昆布一脸喜滋滋。

    在宋大人下做活确实比以前的大人下好过,别的不,单单值夜一事,便轻松许多。

    东湖州城的署衙比善昌署衙占地大,也更气派,署衙的四角还设了望火楼。

    他听张哥这些武侯了,往年夜里除了更夫,还要有人在望火楼上守着。

    冬日时候可冷了!

    还是现在这样当值轻松!

    宋延年到大堂的时候,大堂里只有他爹在斟茶,他几步走了过去,将他爹中的清茶换成白开,不赞成道。

    “爹,都这个时间点了,还喝什么茶?后半宿你不想睡了?”

    宋四丰叹了口气,声嘀咕:“就是不喝茶我也睡不着。”

    宋延年诧异,“为什么啊?”

    “王叔不是找回来了?爹你还操心啥?”

    宋四丰:

    操心啥,操心你这个臭崽子呗。

    宋四丰挪了挪臀部,让自己坐得更自然一点,轻轻的咳了两声,欲言又止,止而欲言。

    宋延年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水,眼神瞥过他爹,好笑道,“爹,你这是怎么了?”

    宋四丰吞吞吐吐,“没,也没什么。”

    宋延年多看了他两眼,笑道:“真的?那没什么事,我就去歇息了。”

    “今儿真忙,爹你也早点歇息。”

    完,他搁下茶盏,动了动脖子和腕,溜溜哒哒哒的往后院的屋子走去。

    宋四丰瞪目: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堂,不敢置信的嚷嚷道。

    “就这样走了?”

    臭崽子,他没什么就没什么吗?

    不会多问他两句嘛!

    再多问问,他肯定就了!

    “臭崽子!”

    宋四丰大刀阔斧的坐下,一杯杯的倒着白开,直到将桌上那壶大肚茶壶喝了个光,这才扶着肚子准备吹了蜡烛,提灯往后院走去。

    屋内。

    江氏听到动静坐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都歇下好一会儿了。”

    方才,宋四丰带着人出门找王邦家,江氏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便也起身,在大堂里陪着伤心焦急的王夫人,直到人找回来了,她才回房歇息。

    江氏:“你在前头磨磨蹭蹭啥啊?”

    “喏,要喝点水吗?”

    宋四丰摆拒绝,面带两分痛苦,“不喝了。”

    江氏见他撑着腰缓缓坐下,急道,“你这是怎么了?腰闪了吗?延年回来了吧,我找他给你看看。”

    宋四丰:“不用不用,孩子都睡下了。”

    “再了,我的腰没事,我这是撑到了。”

    江氏:“你吃啥吃撑了?”

    宋四丰沉默:“喝水喝撑了。”

    江氏丢了中的毛巾到他身上,没好气道。

    “毛病!大晚上喝这么多水,快擦了脸去歇着。”

    宋四丰胡乱的擦了把脸,又去角落的盆子里洗了洗,愁眉苦脸道。

    “你不懂,我这是发愁愁的。”

    江氏:??

    宋四丰环看了周围一番,去门口听了听,又将窗户心的掩上,一副做贼的模样,可把江氏看得直翻白眼。

    宋四丰:

    “你懂什么,我是怕延年听到我他话了。”

    江氏坐直身子,诧异,“话?咱们做啥要儿子话。”

    宋四丰走到江氏旁边坐下,压低了声音声道,“媳妇,我和你,咱们可能要有儿媳妇了。”

    儿媳妇?!

    这一句话就像惊雷,直砸得江氏头昏眼花。

    “不,不是,儿子和你什么,咱们怎么就要有儿媳妇了?”

    江氏紧张的拿擦了擦衣襟,她这亲家公亲家婆哪里的,她,她,江氏猛地一拍大腿。

    “胡闹!”

    宋四丰点头,“可不是胡闹么!”在他心里,儿子还是前些年还在村子里撒丫子到处跑,眼睛亮晶晶的冲他跑来,中气十足的喊爹,要他抱的炮弹。

    怎么就要找媳妇了呢?

    宋四丰鼻头酸涩,心里酸酸溜溜的。

    他,真的老喽!

    江氏着急:“四丰哥,我这还没有找媒婆呢,会不会失礼了,是哪户人家的姑娘?嗐,太失礼了太失礼了。”

    宋四丰侧头,正好对上江氏欢喜兴奋,还有些无措的眼睛。

    宋四丰:

    儿子的对!这人和人之间的悲喜是不相通的。

    “睡觉睡觉,我困了。”

    罢,宋四丰往床上一躺,蒙头盖过被子,装作自己睡着了。

    江氏急了:“哎,睡什么睡啊!”

    “你还没和我是哪家的姑娘呢!我认识吗?”

    她推了推宋四丰,宋四丰纹丝不动。

    半晌后,江氏咬牙切齿。

    “很好,宋四丰你很好!”

    第二日。

    宋延年推门而出,院子里正在修剪花枝的江氏听到动静,立刻放了中的剪刀,几步走到宋延年面前。

    “延年哎!

    宋延年吓了一跳,“娘,你眼底的青影怎么这么重?”

    “昨晚一整宿没睡吗?”

    江氏摸了摸脸,“很重吗?嗐,这不重要。”她放下,拉扯着宋延年在旁边的石凳子上坐下,目光殷殷的看着他。

    宋延年:

    作甚这般模样看他?

    他这心里毛毛的。

    “娘,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江氏和蔼的拍了拍宋延年的,欣慰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我们家延年都这么大了,爹和娘也要老喽。”

    她惆怅了一下,随即精神振了振,自责道。

    “都是娘不对,娘都忘记咱们延年也到年纪了。”

    宋延年:年纪,什么年纪?

    江氏柔声:“延年哎,和娘好好,你中意的那姑娘是哪家姑娘?娘找媒人上门亲啊。”

    “娘和你,咱们中意人家姑娘就要尊重她,知不知道?”

    她掰着数着,“这媒,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咱们哪样都不能少。”

    江氏放下,眼睛晶亮的看向宋延年。

    “好了,和娘是哪家姑娘?娘今早问了署衙的张武侯,这东湖州城里,最好的媒婆是长樱路的人”那是长了一张黄莺一样的巧嘴。

    她的话还未完,就被宋延年打断了。

    “娘,我没有要亲啊,你弄错了吧。”

    夭寿哦!

    他不就睡了一觉么,就这么一夜的时间他到底错过了多少戏码,为什么他不但多了个中意姑娘,他娘就连媒婆都看好了。

    江氏难以置信,“不,不是你没有要亲啊?”

    宋延年摇了摇头。

    江氏不信:“你也没有中意的姑娘?”

    倏忽的,宋延年耳畔里响过那道欢快直白的声音,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剪子将院子中多余的花枝剪短,故作不在意道。

    “娘,无缘无故的,你怎么会想起这事啊。”

    江氏没有注意到宋延年的不自在,她此时已经知道,这定然是宋四丰搞了个大乌龙,当下便将宋四丰卖了。

    “还不是你爹,昨晚朝我丢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要有儿媳妇了,然后什么话都没清,扭头就去睡觉了。”

    搁着这事,她是一晚没睡踏实。

    江氏愤愤:“该!你爹喝多了水,那也是一晚没睡好!”

    瞧着江氏一脸解气的模样,宋延年失笑。

    “娘,这儿媳妇,暂时是没有的事,你别瞎忙活啊,我去前头忙了。”

    宋延年走后,宋四丰也起了。

    听到木门推拉的吱呀声,江氏瞥了一眼过去,凉凉道,“醒了?”

    “儿媳的事我问儿子了,儿子没有的事,叫我别瞎忙活。”

    宋四丰急了,“哎,你怎么什么都和儿子啊!”

    江氏莫名:“这儿子娶媳妇的事,我当然得问儿子了,不然问谁?”

    宋四丰无力的摆,他拎起院子中的大肚喷壶对着花花草草就开始喷洒。

    他一边喷,一边将昨夜见到的那一幕了。

    “虽然天色很暗,可我瞧了瞧,那是个十分标致的丫头呢,唔,人也大方懂事,远远的还朝我喊了一声伯父。”

    宋四丰抬捻了捻胡子,经过一夜的消化,他的惆怅散去,现在只有乐呵。

    江氏迟疑:“可儿子方才又没有的事,让我别瞎忙呢。”

    宋四丰断言:“咱们儿子肯定是在害羞。”

    不然巴巴的要去送人家姑娘干嘛?

    还是个漂亮姑娘!

    片刻后。

    宋四丰摆:“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像以前的那样,不操心不操心哈,这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不逼他。”

    江氏剪下一朵山茶花,闻言点头,“是这个道理。”

    对于宋延年的亲事,他们一家人都是有默契的,那便是随他的缘分,有那是福分,没有他们也不强求。

    江氏叹息了一声,“这修道好是好,但也有不好的地方。”

    父母老去便罢了,那是生命的人伦,悲伤的是妻儿也老去离开世界,然而时光却在他们延年身上停留

    宋四丰跟着叹息了一声,“是啊。”

    做他们儿媳妇也苦,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相公一开始是同龄人,然后是弟弟到最后鹤发鸡皮时,身旁人仍然是青葱少年人的模样。

    纵然感情再深,也经不起这样的软刀子磨肉!

    宋四丰打了个激灵,连连摆,“算了算了,咱们别管这摊子事了,我昨晚那是喝多了,瞎胡咧咧的。”

    这多喝水也一样是喝多!

    没毛病!

    江氏心有戚戚,“是这个道理。”

    城南,文家院。

    李大牛和大钱几人身披玄色大氅,腰间别一把弯刀,气势汹汹的朝文家院走来。

    昨日风大,今日却是一日艳阳天。

    李大牛抬头看这明媚的日头,目光转向前方的文家院,慢慢的落在那扇熟悉的窗棂上。

    在这呵气成雾的天气里,他的心硬生生的冒出一把的汗水。

    大钱诧异:“大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脑门的汗?”

    李大牛一摸。

    果然!入一片沁凉。

    他不用铜镜看,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应该是惨白惨白的,十分难看。

    “没,我没事。”

    大钱:“行,你有什么不舒坦的,到时吱一声,兄弟扶你到旁边休息,眼下正事要紧这文安班主罪大恶极,方才宋大人了,他上有好几条命案。”

    完,他回身挥了挥,压低了声音。

    “大家伙儿跟上,都给我警醒一点,这文安定然凶悍得很!不要受伤喽!”

    片刻后。

    众武侯看着趴在地上闭目颤抖,周围满是屎尿的文安:

    好的穷凶极恶呢?

    这完全是一个可怜啊。

    他们随便来一个人,单都能将他捉拿归案!

    李大牛踩着屎尿走了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拎起文安的长发,阳光下,文安有一张娇媚的女子脸。

    李大牛的抖了抖,随即拽得更用力了。

    因为吃痛,文安长长的羽睫微微颤动,阳光下似一只多情又撩拨人心的黑翼蝴蝶,振翅欲飞。

    面对这张脸,李大牛这下是完全没有了怜香惜玉的心情,他的很稳,心里却在尖叫。

    变态变态变态!王老爷得果真半分不假!

    差点,差点差点他就上当了那日要是捡了那把木梳

    李大牛不敢往下想。

    众武侯大惊,“嗬,这不是文安班主吧,这是谁!”

    话才落地,就见阳光照射下,那张巧的脸如黄泥一般的化开,一点点的变成男人的脸。

    张谷安一行的武侯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各个骇得往后倒退几步。

    “这,这这是哪里来的怪物!”

    大钱武侯拍了拍这些新同僚,低声道,“淡定淡定。”

    瞧他们这些州城原有的武侯,瞧着个个人高马大,威风凛凛的,结果就这么点胆量?

    还是他们善昌来的能顶事!

    林方双颇为自豪,“没事,以后你们就该习惯了,有咱们大人在,这等事少不了!”

    张谷安一行人:

    天呐,他们不是太想习惯!

    最后,文安被判了秋后问斩,至于文家班,因为出了这样的一个杀人犯,戏班子的生意受到了很大影响。

    宋延年去看了看,吩咐文家班的副班主为戏班子换一个名头,重新在这一地界开始。

    百姓总是健忘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戏班子慢慢的又起来了。

    监狱里,文安被关在最后一间,他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一道红色的身影伸出发青发僵的,轻轻的抚上他的脸庞。

    文安惊恐:“娜娜,娜娜我不是故意的,放过我,放过我”

    早已经没有了神志的红衣鬼勾唇,似喟叹似嘲讽。

    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时间在日升日落中一点点流逝,冬日厚厚的白雪温养了辛劳了大半年的土地,积雪化去,大地回春,又是一年初始,万物复苏。

    河岸边,嫩嫩的草芽悄悄探头,春风吹拂下,草儿软软的随风摆了摆身姿。

    放眼过去,一片春意盎然。

    宋延年的目光落在河面上。

    那儿有数条船只漂浮在河面上,农人摇着撸,嘴里或哼着歌,或喊着号子,在他们的船上,不是鱼获也不是野菜果蔬,而是满满当当一船淤泥。

    王昌平也跟着看了过去。

    宋延年多看了两眼,这才收回目光,问道。

    “良种都安排下去了吗?”

    王昌平:“都安排好了,几个县城我也派了人,保准妥妥当当的。”

    宋延年拍了拍王昌平的肩膀,笑道。

    “昌平兄做事,我是放心的。”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沿着河堤往前走。

    草长莺飞二月天,杨柳拂堤,处处是春,处处是景,就连那忙碌的农人脸上都带着笑。

    揺撸的赵中财数落船上的子赵龙奇。

    “都跟你了,让你不要来!你瞧瞧你,又不安分又懒惰,快点帮我揺桨,喏,愣着干嘛,动起来啊。”

    赵龙奇不理,他用自己的黑撩了一丝水到他爹面前,顽皮的吐舌头做鬼脸。

    “略略略,就不就不。”

    赵中财抹了一把脸,怒道,“好你个臭子,贼胆包天了,看我回去后打不打你!”

    赵龙奇才不怕呢,他屁股不安分的动来动去,虽才七八岁的瘦子,但这力道还是不的,尤其是船上还装了八分满的淤泥。

    片刻后,船便晃动得厉害!

    赵中财急眼,“臭子,你给我停住,停住停住!”

    “船要翻了!”

    “啊!翻了翻了!”

    “噗通!”

    水里溅起大水花。

    宋延年和王昌平已经走出几步远,听到声音,两人连忙回头,恰好看到船翻的那一幕。

    两人急忙朝河岸边跑去。

    水里,赵中财大捞起赵龙奇,宋延年折下堤岸边的一条柳枝,柳枝朝赵中财甩去,瞬间化为一根粗大的麻绳。

    宋延年:“大哥抓住!”

    赵中财连忙抓住麻绳,随着宋延年的拖拽,很快,赵家父子两就到了岸边,赵中财踩在大石头上,中拎着赵龙奇,两人湿漉漉的上了岸。

    到了岸边,他顾不上道谢,拎起赵龙奇就开揍。

    赵龙奇吐了几口凉水出来,还一脸桀骜的嚷嚷道,“你就知道打我,就知道打我!你打死我算了!”

    赵中财面上的怒气更胜,中动作也不停。

    “欸,你还有理了不成,你知道方才有多危险吗?我是你老子,我还打不得你了?”

    宋延年看了一眼,侧头吩咐随行的张武侯去拿两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他甩了甩中的麻绳,麻绳顿时如灵活的长蛇一般钻入水中,将沉在下头的木船捆了个扎实。

    宋延年看了看周围,已经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看来。

    他顿了顿,将中的麻绳递给李大牛,言简意赅道。

    “将它拉上来。”

    完,转头看向赵中财父子。

    这赵龙奇也是个反骨的,他爹的大打得他哇哇乱叫,偏偏又桀骜的在那倔嘴。

    “偏心,偏心,你就是偏心。”

    “难怪人家都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就是我的后爹!”

    赵中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臭子,我和你几次了,那是你的亲娘,你到底在外头听了啥回来,整天胡咧咧的,前几个月你给你娘瞎吃东西,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还什么孝敬老娘,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大人。”李大牛几人已经将船只翻了过来了,张谷安也拿了两套衣服过来,一大一,虽然尺寸不是很合身,倒也是凑合。

    “大哥,春日凉寒,还是先将湿衣裳换一换吧。”宋延年将衣裳递了过去。

    “多谢多谢,多谢公子了。”赵中财连连感激。

    都是几个大男人,倒也是不拘谨,他拿过衣裳在大榕树后换好,侧头催促家里的子赵龙奇。

    声音瓮声瓮气的,显然还有余怒。

    “快穿快穿,省得回头还要老子掏钱给你看病!”

    “哼!我就要让你掏钱!”

    听了这话,原先要换衣裳的赵龙奇反而是慢慢脚了。

    赵中财气得仰倒。

    待看到自家的船只也被翻上河面,赵中财更加感激了,对着宋延年又是一顿谢。

    宋延年:“老哥客气了。”

    他的目光看向少了大半船淤泥的船,有些惋惜道。

    “就是可惜了那船淤泥,老哥是用来肥田的吧。”

    赵中财点头,“是是,想不到公子也懂我们农人的这些弯弯道道,这淤泥确实是用来肥田的。”

    河底的泥肥,春日肥田正好。

    今日清晨潮落,他早早就带着家中的臭子出船,潮落的时候挖上一船的淤泥,潮涨时再顺水浮船,然后摇撸归来。

    赵中财可惜的摇头,“今早这一通忙活,算是白搭了。”

    完这话,他又瞪了一眼旁边的赵龙奇,眼里有着凶光,显然要不是有外人在,这赵龙奇又得挨一顿揍了。

    宋延年点头。

    他又问了问赵中财往年的收成和今年的良种,两人倒也是相谈甚欢。

    赵中财紧张得直搓,眼里有着兴奋和忐忑。

    这就是他们知州大人啊!

    乖乖,这般年轻,还这般亲切!

    “叨唠大哥了。”宋延年冲他笑了笑,又交代了几句,转身招呼王昌平,准备离开了。

    “求大人做主啊!”

    突然地,赵龙奇猛地跪了下来,他的膝盖磕在地上,发出瓷实的一声响。

    宋延年回头看去,温声道。

    “怎么了?”

    赵中财气怒的上前拍了他两下肩膀。

    “臭崽子,你又出什么幺蛾子!”

    赵龙奇才不怕他爹的,当下便对宋延年磕了下头,脆声道。

    “大人,我要大义灭亲!”

    “我要状告他。”赵龙奇指着旁边的赵中财,大声道。

    宋延年顺着他的指方向看去,他老爹赵中财那是又气又怒,还有几分无奈。

    他好奇道,“你要告你爹什么?”

    赵龙奇:“我要告我爹他和我后娘虐待我,可能以前还害死了我亲娘!”

    赵中财终于受不了了,咆哮道,“混账!那是你亲娘!我是你亲爹!”

    “你这脑壳整天在瞎想啥!”

    赵龙奇扭头,倔强道。

    “不,那就是我后娘,我都听隔壁房的阿婆了!”

    赵中财:“她那是捉弄你的。”

    宋延年盯着赵龙奇的面相看了片刻,有些困惑,这确实是父母双全,家庭和睦的面相。

    唔,反而是儿子长了一副反骨,有些欠教训。

    王昌平靠近宋延年,“大人?”

    宋延年摇了摇头,声道,“这有的时候孩子的想法千奇百怪,咱们是搞不明白的。”

    “别管他,让他们父子两解决。”

    那边,赵中财为防儿子再出什么惊天之语,提拉起他扛在肩头,和宋延年匆匆告别一句,捡起地上的衣服,便朝河边走去。

    王昌平看着泥巴船上巴巴看过来的赵龙奇,心有不忍。

    “大人,这孩真没事吗?是不是真有后娘虐待?”

    “他父母亲缘深重。”宋延年摇头:“反倒是这子天生倔骨,真要计较起来,我看还是那大哥夫妻两人吃亏的比较多。”

    他沉吟片刻,继续道。

    “不过,我估摸着,他这一两日会遇点特别的事,到时便能拨开云雾,一家人和和美美了。”

    王昌平放下心:“那就好。”

    宋延年的目光看向河面,随着摇撸,船只越来越远,最后,在大河中只剩下一个点。

    唔,估计还得吃点罪。

    不过,崽崽不吃苦头,这娃娃时期的日子就是不完整的,长大后想想都是遗憾呢。

    想罢,宋延年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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