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2 西洋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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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平帝等人走进大门,立刻有穿着新衣的二笑容满面的迎上来。

    “客人看着眼生,可是第一次来?本店除了抽签换取福袋,还有另外的热闹。”

    双胞胎当然不是第一次来明月楼。

    他们从就被纪新雪和虞珩带着往明月楼来,连看带拿,不知道舀走多多少新鲜玩意儿,还借花献佛的往宫中送过。

    等长大些,即使没人带,他们也经常厚着脸皮过来。

    倒也不会白拿,只是掌柜认识他们,默认记账,每季末尾自行去宝鼎公主府结账。不必双胞胎面对听了半晌吹捧,突然发现零花钱早就消耗殆尽,荷包比脸还干净的尴尬。

    明月楼卖首饰、宝石、珐琅、还有各种从异域远道而来的奢侈品。按照纪新雪的话,什么贵卖什么,专坑玉琢这等膝下环绕讨债鬼的倒霉蛋。

    双胞胎身边有仅次于舅父的财神爷,完全不考虑记账的问题,饶有兴趣问眼生的伙计,“什么活动?仔细。”

    东宫的主子们对能轻而易举牵动长姐和祖父情绪的堂兄,有难以言喻的崇拜。见到双胞胎停下脚步,也纷纷看向伙计。

    明月楼的主人受到友人委托,展示十个问题寻有缘人。

    进入明月楼的客人,都可以参与答题,由掌柜根据答案判定‘有缘’的程度。

    分别为甲、乙、丙、丁、戊。

    有缘者无论多寡,皆可从明月楼带走友人专门准备的礼物。

    前提是客人愿意诚心留下张祈愿图。

    二展开中的白纸,笑容满面的道,“东家的友人希望客人能写下对其爱侣的祝福,不认字也没关系,店内有模板,客人照样‘画’在白纸上即可。”

    众人随着二的动作看过去。

    平安顺遂、福寿安康、心想事成

    唯有‘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勉强算是与风月有些牵扯,又过于端庄,令人再也不出任何促狭的轻佻字眼。

    从蔷薇集市的外围走到此处,看多了异族热情奔放的文化特色,陡然窥见如此内敛的情谊,反而令众人有了些许的真实感。

    原本只将今日当成乐子的双胞胎和东宫的皇孙们,心底终于生出模糊的概念。

    西洋情人节,所谓的‘情人’,在大虞应该是什么意思。

    爱侣

    二还没见到经过明月楼,却不肯白占便宜的人。

    见到众人皆陷入沉默,他也不探寻原因,径直去寻记录问题的宣纸和答题的木板、炭笔。

    雨天酌微醺,仆人送上雨前龙井、蜂蜜花茶、煮茶和姜茶,应该如何选择。

    街上游玩,荷包只剩六枚铜板。两枚一模一样的编绳链需两枚铜板、一枚颇具野趣的木制雕牌五枚铜板、一只巧绢花六枚铜板、香气逼人的菜包子三枚铜板两个,肉包子三枚铜板一个如何选择?

    绣房娘子前来量身做下季新衣。今有图案木槿、牡丹、月季、杜鹃、荷花、梅花、祥云、弯柳等,请做出选择。

    银楼送来新季打造的首饰,求主家先则,掐丝牡丹珍珠流苏步摇、镂空珐琅振翅蝴蝶双簪、红宝石水滴耳坠、白玉镶松绿石镯选择任意项。

    众人依次看过所有问题,眼底的茫然越来越浓。

    这是答题?

    任凭他们读书万卷,见识千种人情世故,也无法仅凭这些冰冷的文字和二对东家友人的吹捧,猜测出友人的夫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怪不得是寻有缘人。

    双胞胎率先回神,目光随着口若悬河的二,看向友人为有缘人准备的礼物,直勾勾的锁定在比周围其他物件高至少六尺的五门白玉蝙蝠屏风上。

    两人呼吸凝滞,难以置信的问道,“白玉屏风也是舅父的朋友为有缘人准备的礼物?”

    虽然白玉屏风的质地只是寻常,但浑然天成没有明显瑕疵的白玉已是难得,能有如此大更是千金难寻下月是宝鼎公主寿辰,他们正好缺件礼物。

    欣喜若狂之后,双胞胎眼中却是遗憾居多。

    除非舅父的朋友疯了,否则怎么可能拿出如此品相玉屏风赠给素不相识的人?

    哪怕是舅父本人,也不会如此败家。

    因为舅舅会生气。

    白玉屏风八成是店里的货物,只刚好摆在那个位置而已。

    匆忙迎过来的掌柜笑着应了双胞胎的话,及时拯救两人沮丧的心情。然后恭敬的朝长平帝揖礼,没敢轻易开口。

    能在两位郡王身边充当长辈的人,又有如此气度,身边还立着怀抱金刀的冷面杀神掌柜不动声色的退后半步,一点都不好奇。

    柳暗花明又一村!

    双胞胎万万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比他们舅父还败家的人,原地怔愣了会才回过神。

    发现弟弟妹妹已经先于他们去答题,双胞胎虽然焦急,面上却没显露,他们暗自交换眼色,东罗郡王面色古怪的嘀咕,“舅父怎么会有如此气的朋友?这等稀奇古怪的问题,答案是否符合标准,岂不是全凭掌柜的心思。”

    西罗郡王冷哼,意有所指的打量掌柜,慢吞吞的道,“万一客人出门后心有不甘,堵在门口相互询问答案,发现明月楼坑人,岂不是污了舅父的名声?”

    可惜掌柜没有如双胞胎所想的那般被吓住,他面不改色的道,“郡王放心,便是东家不在这里,老夫也不会为这点不值当的东西行差踏错,坏了公主府的名声。”

    双胞胎猛地回头看向摆放友人赠给有缘人的礼物。

    不值当的东西?!

    且不价值千金的白玉屏风,红珊瑚盆景、臂长的羊脂玉如意、宝石项链仔细辨别,价值最低的物件是锭至少五两重的金元宝。

    两名郡王忽然觉得,他们也许并不富有,甚至能算得上穷。

    长平帝本是在琢磨‘友人’的身份,试图辨别莫名萦绕在心间的古怪。刚有头绪,便被双胞胎的‘聪明智’打断。

    他抬拂在两人的后脑,言语间难掩嫌弃,“少见多怪。”

    在特殊的日子为爱侣讨彩头,撒出去几万两银子而已。

    近年数不尽的真金白银流入虞朝,长安作为国都更是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聚财。只要舍得,起码长安中,有如此身家的人尚且算不上凤毛麟角。反而是与凤郎有交情,面子大到可以明月楼东家挚友的身份行事,更能缩范围。

    想到这里,长平帝的眼皮猛跳了下。

    玉琢没有这个脑子,六的驸马有些畏惧凤郎,便是有心,也不会托到凤郎这里。

    阿不罕冰、纪璟屿和纪成。

    似乎都有可能。

    东宫年纪最的三头身最先用炭笔在木板上勾选出答案,迫不及待的举起木板,昂着头,双眼亮晶晶的望着掌柜。

    掌柜特意蹲下,视线与三头身齐平才开口,“恭喜客人,得三十分。完成祈愿图后,可以在三十分区域中任意选择礼物。”

    三头身听见有礼物可拿便笑容满面,完全没留意双胞胎眼底的可惜。拿起伙计取来的笔墨,一笔一划的写下‘福寿安康’四字。

    虽然笔迹尚且稚嫩,更谈不上风骨,认真投入的模样却令周围正看着他写字的人不知不觉的露出笑容。

    见三头身完成祈愿图,在‘友人’准备的众多礼物中,选了枚黄玉雕琢的鸡崽拿在中把玩。其余皇孙皆心痒难耐,默默加快答题速度,逐渐放弃所有能称之为技巧的东西,全靠感觉涂抹选项。

    唯有双胞胎边心痛弟弟妹妹们浪费了绝好的会,边用尽所有耐性忍住答题的冲动。

    他们总结弟弟妹妹们的答案和得到的分数,试图以此分析‘友人’爱侣的喜好和性格。

    可惜过程并不顺利。

    他们没办法理解,为什么堂弟在牡丹花织锦马面裙和竹叶素缎裙中选择前者,得超过半数的积分。堂妹却因为在赤金红宝石红鸾冠和素银珍珠冠中选择后者得满分。

    如此还能用友人的夫人喜爱牡丹的同时,对珍珠情有独钟解释。

    根据越来越多的信息继续分析,双胞胎却觉得所有违和的缘由都来自于友人的夫人本身。

    那位不知名的夫人并非偏爱牡丹或珍珠,而是格局比较大除了不知道在何处犯了她不喜的物件,夫人愿意给所有送到她面前的首饰布料安身立命的‘家’。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他们从干巴巴的题目中获得的信息,不仅无法揣测夫人的性格,更可能成为答题的依据。

    思来想去,想要带走白玉屏风,似乎只能靠运气。

    双胞胎面面相觑,一模一样的眼睛中盛满相似的挫败。

    长平帝默默站在双胞胎身后,将两人的争论的过程尽数收入耳中,忽然有了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有面子在玲珑阁耗费巨资散财、但凡送到眼前的东西便如数收入囊中、只爱如同月光般清冷的裙子却没有附庸风雅的爱好

    明明在前面的题目中,在众多花样繁复的裙子中选择月华裙,有可观的分数能拿。闲时无事打发时间的场景,答题的人选择月下赏竹却不仅没有分数,反而要扣分。

    脑海中模糊的人影逐渐减少,长平帝拿走东罗郡王中还没有勾画选项的木板,在对方敢怒不敢言中透着惊恐的目光下,行云流水的勾勒出一片漆黑。

    “祖父?”东罗郡王只敢叫一声。

    虽然长平帝此时嘴角带笑,看上去与平时没什么不同,但长久在作妖的边缘疯狂试探的经验提醒他,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让祖父注意到他。

    否则别是亲爹亲娘,恐怕舅舅和舅父也救不了他。

    双胞胎默契的交换眼色,西罗郡王猛地加快答题速度,东罗郡王等不及伙计再去取空白的木板,甩着广袖朝伙计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们没胆子阻止长平帝答题,只能赶在长平帝之前‘交卷’。

    所谓功夫不负苦心人。

    双胞胎用尽心之下,成功获得九十和八十八的高分,比东宫得分最高的弟弟高出足足二十多分。

    可惜两人志不在此,站在琳琅满目的多宝架前,痴痴的望着白玉屏风舍得不移开视线。

    “如果我们去求舅父通融”

    东罗郡王的话还没完,双胞胎弟弟已经摇头,“舅父不会毁坏对友人的承诺给我们开后门,也许会给我们价值差不多的好东西,但事后阿耶肯定会知道。”

    阿耶知道,等于阿娘知道。

    在明月楼凭本事赢得白玉屏风给阿娘贺寿是一回事,死乞白咧的从舅父那里讨来寿礼又是另外一回事。

    两人沉默片刻,纷纷将承载最后希望的目光投向负立在掌柜身侧的长平帝身上。

    祖父英明神武,区区答题肯定不再话下!

    他们讨得祖父赢来的东西给阿娘做贺寿的礼物,起码不会挨揍。

    况且要不是祖父答题的模样过于从容,甚至能称得上气势汹汹。他们也不会因为怕被祖父抢先,完全放弃之前的努力。最后四分之一的题目,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全凭感觉胡乱在答题的木板上涂抹。

    两人委委屈屈的蹭到长平帝身侧,因有求于人,嘴里皆是讨人喜欢的吉祥话。

    “祖父下笔如有神,必定成竹在胸,能带走最好的奖励!”

    “当然!舅舅最聪明却总不如祖父。可见天底下再也没有比祖父更聪明的人。如果祖父都拿不到最高的分数,恐怕也就只有友人的夫人亲自来答题,才能带走满分的礼物。”

    长平帝听了两人故作童言稚语的吹捧,非但没有如平日般露出笑容,主动宽恕闯祸精们的错处,反而眸色越发晦涩。

    他哼笑着握住身侧少年尚且单薄的肩膀,敷衍又冷漠的推开。

    西罗郡王冷不防的扑入双生兄长怀中,还没来得及生出反思的念头,便听见如同天籁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看好弟弟妹妹,少不了你们的赏。”

    掌柜以最快的速度浏览木板上的涂抹痕迹,眼中的诧异越来越浓。

    东罗郡王和西罗郡王能答出八十八和九十的高分,已经大大出乎他的预料。让他不禁怀疑,两位郡王是不是已经通过题目猜到东家的友人和爱侣是谁。

    否则怎么可能与素不相识的人有如此高的默契,最后四分之一的题目答的与东家给的标准答案分毫不差。

    虽然都是选择题,但在不知道有多少个正确选项的情况下,在二十多个或相似或南辕北辙的选项中做出选择,肯定无法单纯的凭运气蒙对。

    但相比所有题目都完美答对的长平郎君,两位郡王还是逊色了些。

    同时被两位郡王和郎君熟识且伉俪情深,又出阔绰能让见惯富贵的明月楼上下都大开眼界的人不多,掌柜及时掐断如同脱缰野马般的思路。

    不能再想了,他既不好奇皇室辛秘,也不敢私下揣测东家的友人。

    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的掌柜,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嘴角恰到好处的扬起真诚的喜悦,朝长平帝拱,“恭喜这位郎君,您所答完全符合东家的友人留下正确答案,是今日第一个有缘人,可以任意选择礼物。”

    “屏风,屏风!”

    “白玉屏风!”

    双胞胎异口同声的替长平帝做出选择,以看英雄的目光注视长平帝,双于胸前疯狂开合的模样与北方国进献的异兽几乎没有区别。

    东宫的皇孙们见状,习惯性的追随兄长的脚步,左一句‘不愧是祖父’,右一句‘祖父英明’。

    莫岣在喧闹中悄无声息的抬起头环视四周,抱着长刀的倏地握紧。

    有杀气!

    良久之后,狐疑的目光长久的落在长平帝的后脑。

    纪新雪和虞珩便是在明月楼中的诸人各怀心事时,佯装路过的客人出现在门口。

    他们不是不知道,即使身穿异域服饰又戴着面具,也未必能瞒过长平帝和整日在他们膝下玩耍的孩子们。更何况长平帝身边还有不仅能可以止儿夜啼,更令百官闻风丧胆的莫岣在,几乎不存在认不出他们的可能。

    但纪新雪委实舍得不虞珩准备的心意。

    想到纪月卿派来报信的人,是如何形容长平帝白日在东宫隐而未发的怒火,纪新雪心中便有止不住的担心。

    万一长平帝怒上心头,对虞珩准备的心意不,他是担心老父亲经不住接连的怒火,所以才在左等右等不见长平帝等人离开明月楼的情况下,及时赶来请罪。

    阿耶的火发在他和凤郎身上就好,千万别连累无辜的人和物件。

    最先发现纪新雪和虞珩的人却不是长平帝,也不是破天荒对自己的自觉产生怀疑的莫岣。是不明所以跟着堂兄鼓掌的三头身。

    他毕竟年幼,虽然容易被旁人带动情绪,但难以对一件事,尤其是莫名其妙发生的事,长时间的保持热忱。

    眼角瞥见隐约带着流光的鹅黄色衣角,三头身的视线立刻追了过去。

    “看!这个姐姐比阿耶还白!”

    尚且稚嫩的童声凭借独特的声线脱颖而出,如同贴着众人的耳畔炸响。

    纪新雪和虞珩正打算先找个角落站定,摸清目前的情况,再决定如何安抚老父亲的情绪。万万没想到,会出师未捷先被三头身背刺。

    多亏十指相扣紧紧交握的,正抬脚迈步的纪新雪才稳住身形。他僵硬的收回腿,扯起嘴角,扬起自以为自然的微笑面对众人的目光。

    双胞胎下意识的捂住对方的嘴,齐刷刷的退回半步。

    什么姐姐!

    如此身高差,肤色差,还有面具都挡不住的凤眼和心虚分明是舅舅和舅父!

    舅舅据理力争的和祖父抗议,坚持在宫宴和主持春耕时身着太女礼服,不肯穿平日的男装,果然只是因为喜欢。

    否则怎么会偷偷穿女装出来玩?

    可恨他们虽然产生过怀疑,却没能突破纪新雪的防备。当初非但没能从纪新雪口中诈出真话,继而作为把柄逍遥自在。反而被纪新雪三言两语间耍的团团转,莫名其妙的惹怒亲爹玉琢,竹笋炖肉吃了个饱。

    长平帝似笑非笑的打量突然出现的两人,既不肯先开口,也没有移开目光的打算。

    莫岣已经想通,无论杀气来自何处,他的责任是保护长平帝的安全,靠近长平帝准没错。

    他默默挪动脚步,重新垂下头,眼中闪过欣慰。

    陛下英明神武,太女和郡王比宣威懂事多了。虽然也犹豫许久,但只是耽误来给陛下请安的时间而已。起码没像宣威似的,假装没看到陛下。

    松年壮着胆子觑向长平帝,窥得其眼底锋芒的瞬间猛地垂下头。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埋怨纪新雪和虞珩淘气,还是感叹他们运气不好,刚好撞在长平帝的气头上。

    至于早先已经隐约对东家友人的身份有所猜测的掌柜,早就在认出虞珩和纪新雪的衣服是由他安排绣娘准备时,连滚带爬的躲到角落,拽着伙计去门外拦人。

    生怕稍晚半步,会听到不该他知晓的内容。

    大人们各自沉默,双胞胎明哲保身,可怜的东宫皇孙理所当然的成为‘出头鸟’。

    他们比双胞胎还几岁,都是在父母身边过完三岁生日,才择吉日搬到东宫,开始在东宫和原本的家反复横跳的适应生活。

    纪新雪和虞珩怜惜他们年幼离家,免不得多有纵容,他们的亲生父母也对‘舍’去的儿女有愧,更是舍得不半句重话。

    因此他们虽然在玉碟上已经是东宫皇孙,性子却比寻常同龄人更天真烂漫。长平帝忍无可忍,重新从六部调动官员指到太学,责令东宫皇孙早日入学之后,纪新雪等人更是再无顾虑,恨不得将即将掉进老虎窝的羊羔们捧在心呵护。

    如纪月卿那般天生聪慧冷静的孩子终究少见。

    纪新雪和虞珩虽然对幼子颇为溺爱,心中却极清明,平日里做需要瞒着凤翔宫的事时,大多只肯透露给能守住秘密的纪月卿。

    至于幼子到了太学,吃了夫子的苦头,自然会好起来。

    万万没有想到,纵容幼子至今,先吃苦头的人会是他们。

    “我怎么觉得这位女郎有些眼熟?”

    还没变声的童音打破诡异的寂静。

    比三头身稍高些的女郎歪头沉思片刻,如同乳燕还巢似的奔向僵在原地的纪新雪和虞珩。

    面对热情洋溢的女儿,纪新雪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在长平帝的幽幽注视下,僵硬的张开双臂。

    姑娘却没如同纪新雪想象中的那样,是因为认出他和虞珩,才往他怀里扑。

    她停在距离纪新雪只有半步的地方,抬起臂却停在半空,以恍然大悟的语气道,“身形像阿耶!半个月前的宫宴,阿耶的腰也是这般纤细,正好与我的臂一般长。”

    话毕,她立刻转头看向站在纪新雪身侧的虞珩,表现欲充盈眼眶,呼之欲出。

    要不是长平帝的目光存在感过于强烈,纪新雪嘴边的‘别猜了,我并非像你爹,就是如假包换的你爹本人。’险些脱口而出。

    虞珩来不及考虑更多,用仅剩的理智抢在姑娘再次‘火上浇油’之前开口,“柳卿与祖父出门,有没有乖乖听话?”

    姑娘瞪大眼睛,猛地后退三大步。她先回头看长平帝是否还在原地,立刻挺着胸膛质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和祖父出门?”

    大胆狂徒,竟然胆敢窥视帝踪!

    纪新雪抬挡在姑娘眼前,以免被正源源不断外溢的愚蠢感染。

    阿耶的对,绝不能因为幼子不知事心软,否则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犯下大错。

    他明日就下令,命六部官员即刻到太学赴任。

    没等姑娘相信自己会被迎面相遇的陌生人冒犯,从怔愣中回神。纪新雪已经摘下面具,满眼意外夹杂着几不可见的惊喜“阿耶。”

    仿佛他并非尾随长平帝至此,不得不露面,而是刚好遇到长平帝,惊喜远大于意外。

    他旁边的虞珩也摘下面具,犀利的目光及时制止了东宫皇孙们尚未出口的惊呼。

    “怎么是你们?”

    虽然是疑问句,长平帝的目光却平波无澜,没有半点涟漪。

    纪新雪见状,顿时有头皮隐约发麻的感觉。

    他放开中的姑娘,大步走到长平帝身侧,老老实实的狡辩,“儿臣与凤郎来看筹办蔷薇集市的人是否尽心,怕被旁人认出,暗自揣测蔷薇集市的用意,弄巧成拙。所以故意对外称不见人,乔装私访蔷薇集市。”

    长平帝冷淡的应声,平静的目光从纪新雪脸上移动到也摘下面具的虞珩脸上,依旧无悲无喜。

    虞珩顺势道,“下轮烟花,蔷薇集市正中央有西洋舞表演,儿与阿雪给阿耶带路。”

    纪新雪背对东宫的皇孙们,双合十,诚恳的开口,“我们知错了,阿耶能不能等回宫再罚?好歹让我们在孩子们面前留些颜面。”

    长平帝险些被这两个无赖气得没能绷住脸上的平静。

    狡辩时有不完的理由,认错却只有‘知错’两字。

    这哪里是认错?

    分明是有恃无恐,笃定他不忍心伤他们的脸面,当着辈的面明目张胆的耍无赖。

    出息!

    皇孙们听到有新奇的热闹看,顿时将纪新雪突然穿女装出现产生的违和忘在脑后,在双胞胎的提醒下,叽叽喳喳的围在长平帝身侧撒娇。

    长平帝深深的看了眼嘴角含笑,满脸真诚无辜的纪新雪和虞珩,嘴角忽然扬起笑意,从善如流的应下孙辈的请求,令纪新雪和虞珩带路。

    长不大的孙子可以扔去太学,重新学习成为合格的皇子。

    长不大的儿子扔到太学肯定没用,毕竟满朝文武都拿他们没办法。

    长平帝摇了摇头,眉宇间浮现无奈的同时,嘴角的笑意却越发真切。

    众人走出明月楼的时候,虞珩趁着长平帝没注意,拉起纪新雪的,在他心轻点两下。

    意在告诉纪新雪,他们来的及时,长平帝还没对明月楼中的布置起疑心。

    两人放下压在心头的巨石,对待长平帝的态度越发殷切。

    谁让他们满身是债,侥幸度过这关,还有数不清的辫子握在父亲中。

    也许是短时间内的经历跌宕起伏,令纪新雪和虞珩心里压力太大。或是长平帝表现的过于宽容,即使惯犯如纪新雪和虞珩,也会良心不安。

    还没走到蔷薇集市的中心,纪新雪就在老父亲纵容的目光中,完成十连道歉。

    虽然仍旧避重就轻,悄悄留了后路,却不再刻意掩饰眉宇间的赧色和忐忑。打眼看去,竟然与犯错时的双胞胎有八分相似。

    长平帝始终保持笑容,即使听见纪新雪亲口承认,他和虞珩上个月曾偷偷去封地看当年亲自建造的珐琅窑。三个月前,在京郊的温泉庄子偷闲半旬。五个月前也不曾黑脸。

    他甚至亲自抬扶正纪新雪腰间绣着蔷薇的腰带,眼底的温和依旧维持原样,没有变成笑里藏刀。

    新一轮的烟花灿烂盛放时,早就偷偷躲进人群,悄悄带上面具的纪新雪和虞珩再次于月光和花火中央拥抱,轻吻。

    熊孩子明日就送去太学,自然会知道,什么事应该假装没看到。

    就算是人群中有人认出他们,他们也不会承认,反正他们戴了面具。

    至于态度诡异,疑似在憋大招的阿耶

    今天过后,距离下次西洋情人节,他们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哄阿耶。

    长平帝的目光在即使戴着面具也是人群焦点的两人身上停留许久,心中既有恼怒、骄傲、也有久违的任性前的兴奋。

    “走”

    他收回目光,转身朝人群之外走去,身侧只有永远距离他半步之遥的莫岣和仿佛影子似的松年。

    既然阿雪和凤郎最期待亲眼见到玉门关打开,广迎八方朝拜之臣的画面,他就先他们一步去玉门关的城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