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维检兄弟至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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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知安走的那日,天气晴好,送行的有好多人,维樘也带着维桯去了,不到午时就回来了。玲珑在院里略站了站,就回屋里写信了。

    顾祖父常常来信,多是父子俩之间话,偶尔会单给玲珑带一封,他知道玲珑不喜欢听训诫的话,就写关于顾祖母的一应事情,捎带几句自己的。都是细细碎碎的事,诸如老太太精神还好,近日迷上了耍牌,邹氏有事忙没空陪她耍,就叫几个姨娘去陪老太太。老爷子秋上着了一回凉,喝了几天药就好了,牙齿又掉了一颗

    玲珑也只捡家里事回信,她的事,顾父会回,不用她写,不过还是带了几句关于徐郎君夫妇的事,她挺满意这门亲事,要不然依着顾祖父的性子,若是知道顾父给她订了这样一门亲事,必是要生气的。她若了自己满意,顾祖父就该没那般生气了,不过,顾父挨一顿骂是少不了的了。

    那就是他们父子间的事了,玲珑掺和不了。

    顾父那里的内容就多了,二郎三郎四郎应是快至苏北了,让顾父想法子将三人送到书院再夯实夯实,北学毕竟不如南学,得想法子让三人缩两处的差距,如此,日后科考时会把握会更大些。三郎下次能试着考一番,二郎四郎两个,就让在苏北多待些两年,等他俩或能一搏时,再去游历,如此,才能厚积薄发。

    维枃也定亲了,岳家是翰林院学士关大人,正五品文职,职位虽不高,却是真正清贵的人。

    维枃人品厚重,邹大舅带他参加了一次文会,虽在一众士子中他的名气不显,名次也偏下,关大人仍然一眼相中了他。

    邹大舅代顾大伯与关家写了定书,一应定礼聘礼也是邹家代为准备的,可见邹家对维枃有多亲厚。

    顾大伯询问玲珑的亲事定了没有,他家里四娘子的亲事也定了,夫家是顾大伯的同年旧友之子,今年新考的举子,家世也算清贵,如今在北监读书。

    又,顾大伯的另一位同年是两淮盐运司提举,他也提了亲事,顾大伯没答应。顾祖父顾大伯这次倒没糊涂,两个儿女的亲事订的都极好,虽也钻营,却没入了歧路。

    如今时局多变,京官也不见得好,倒是在外的官员尚有几分松闲,让顾父安心在任上做事,别掺和进杂事中,明哲保身。

    这些顾父是不与玲珑看的,他只给家里妻女维枃与四娘子订了亲,亲事极好,维棦几个侄儿会里苏北,要在这里过年入学,此外,一概不提其他。

    顾母也象征性的问了问维枃四娘子订的是谁家,家里是何官职不管,好歹打听了那家姓什么、家在哪里,若是什么都不问,显的她作为长辈没有关切之心。

    然后又细思量了一回冀中的女孩子们的亲事,除了二娘子之外,好像那三个都订的寻常,再细想一回,玲珑的亲事上虽然有了几番波折,徐知安的人品学识竟比那几个都强些。

    顾母与大嫂是处过一段时间的,她记忆里,邹氏总是高高的抬着头,腰背也直,盛气非同寻常,她那时与婆母两个,总是避着的时候多些,家里一应事都听邹氏调度,她只管听话就是。许多年过去了,想是邹氏如今没了争强好胜之心了吧。

    不过好在维枃争气。

    放下这一茬,便开始拾掇前院的空屋子,维棦三个来得住,还得早些备下几套冬衣,来了也好换洗,书房用具要备足了,被褥也要现缝,还得将屋子薰暖,火盆多放几个,驱驱潮湿气,一应盆碗杯碟茶水炉都备好,新糊了窗户纸。

    维樘兄弟几个有的,他们也得有,好在顾家用的都是寻常物什,一时不凑,现买几个回来就行。肯定是不如冀中讲究的,不过顾家这边,也不能跟那边比,将就着用吧。

    屋子刚布置好,火炉才安进去,维挣维检三个就到了。

    三人比去年长了一些,许是这一趟走的辛苦,都瘦了许多,脸也被冷风吹的膛红,苏北与冀中冬时气候迥异,三人不太习惯,像是在尽力忍受这种湿寒,肩膀瑟缩着,也青红。

    回了屋,烤着火盆,三个才终于缓过来,与顾父着一路见闻与淮南诸事,言顾大伯此番为族里新置了两百亩祭田,收成用做每年的祭祀之外,留存的用做族里子弟的教育。族里也有几个读书的郎,今年秋时中了一个生员,余者皆不中。秋时又有七名幼儿入了学堂。族里春时又没了两个老人,与顾祖父亲近的兄弟一个也没了,他们回乡时,顾祖父还嘱咐过让他们去看看那两个伯祖父,谁知回去了才知道,两个老人春上病了一场就没了,这事到如今依然没敢告诉顾祖父,怕老爷子知道后受不住。

    顾父点头,那就先不了,先告诉他们父亲,让顾大伯找个适当的会再。

    他们与维梌在一起处过,与维樘有些生疏,不过都是少年人,一顿饭的时间,几人就开始笑闹开了,维检最活泼,他和维樘两个同岁,坐一起没多久就起玲珑在冀中时的旧事,顾祖父案头仍夹着一份食单,却至今没让人买来做过

    起徐知安,维检他知道此人,大兄曾提过,言语间多有赞叹,却不料这人竟然恰与玲珑订了亲,实可谓难得的缘分了。又问维樘可认识魏守重,那人他们也听过,大兄他是个俊朗爽快之人,很值得交一交。

    维樘点头,魏学兄却是个很令人快活的人,他与徐学兄是好友,当初父亲在他与徐学兄间犹豫过,只是徐郎君攻势来的太猛,这才选了徐学兄。这事是秘事,就不便了。

    几人到很晚才睡了。

    次日吃了早饭,顾父先去衙里了,让维樘带兄弟们在城里走一走,若要去学监,还得稍等几日,先送了学藉资料过去,待监正审过同意了之后才能去。去了也要受一翻考较的,考较过了才能入授班,考较不过,只能进借学班,但愿他们的学问扎实。

    他们去街里走了一圈,维检给玲珑茹婉买了些玩意儿,又见有人卖炒栗子,也买了一兜回来。维检比维樘活套,在家里被妹妹们闹惯了,只要出了门就会给妹妹们买些玩意零嘴儿,来这里也没扔了这个习惯,还是会给玲珑茹婉买东西。

    相比之下,维樘就显得太木了,他也常常出去,却甚少给妹妹们买东西,除非是玲珑茹婉两个跟他要了,他才会买来。

    维检买了许多零食,维樘还奇怪:“二堂兄你喜欢吃零食?”

    维检维棦两个看他:“这是给两个妹妹买的,难道你不曾买过?”

    维樘道:“二妹三妹不吃外面的食嘴儿。”

    “她们不吃,给跟前的人分了吃也行,衡竖没几个钱,哄她们高兴一场也值了。”

    维樘:

    维检又:“妹妹们出不得门,我们也只能多买些街上的新鲜玩意儿哄一哄她们了。”

    维樘:

    就莫名觉得比维检矮了一节。

    然后也买了些干果子,让人包了,和维检买的东西放一起,回来让人送到后院。

    晚饭果然丰盛非常,维检兄弟三个听的一脸满足,出来这么久,可算是吃到一顿合心合胃的饭了。

    维检以过来人的经验教维樘:“妹妹是要哄的,哄的她心情好了,我们的口腹才能满足啊。”

    维樘:“这话是何意思?”

    维检一脸惋惜的看他:“你果然愚的很,不如梌大兄多矣。”

    维樘:又关大兄何事?

    维检叹息:唉,你的亲妹子是何样性子你竟然到现在都一无所知,可不是愚是什么?梌大兄就知晓的很。

    无知也是福。

    维樘:什么毛病,话一半留一半的。

    朽木不可雕也。

    维棦入了正授班,维检维梓两个入了寄读班,与许多慕名而来但学问不扎实的学子们一起,暂时寄读于此。

    维棦的学识却是比兄弟几个都扎实,他已经能试着考县试了,不过顾伯父念他年岁还,先压几年再。他如今性子还没定,过早中举不是幸事。

    维梌维杞两个不时寄信回来,在外近一年,走了许多地方,冬天在西安府休整,顺便游历一番旧京都的风采,那里文献古籍多,两人抄了许多,因为太过珍贵,怕路上遗失了,就没寄回来。

    但于路途中所见所闻甚多,于书里所的经释的怀疑更甚,他不敢与别人这种悖论,甚至不能和顾父,怕父子相悖离,与维樘更不到一处,整个人陷入彷徨之中。

    最终,给玲珑寄来了厚厚一封信。

    于维梌如今而言,他的怀疑就是已经背叛了正统理学,这是很严重的事,比身死还严重,若被人知道了,他将背上“叛道者”的罪名,天下读书人,再没他一席之地,那将是他的万劫不复。

    可理学确确实实存在着许多不合理,他不知道是这种道本身是不合理,又或是人们已经习惯了将这种不合理准定为合理这是多么让人惊骇的疑惑。

    如此,他才彷徨恐惧,无一人敢倾诉,思索了许久,才将一切都诉之于玲珑。因为玲珑不是卫道士,也因为,他能感觉到,玲珑对朱子释论是不屑一顾的,她心里若是早有了定论,而那定论,必也是“离经叛道”的。

    天下这么大,他却独敢与一个人“论道”,这是多么让人痛且绝望的境地?

    维樘见玲珑收到这么厚一封信,不由疑惑:大兄有那么多话要与二妹妹的么?

    过一日,又忍不住问:“大兄都与你些什么?”

    玲珑含糊应道:“交待我多照顾母亲和嫂嫂,他过年也回不来,让我多安慰些嫂,照看着些姨娘们和妹妹。”

    两地相距这么远,十月初写的信一直到十一月中才收到信,也不知道她回信,维梌又能不能收到。

    不管能不能,玲珑还是按着上面的地址写了一封回信,怕这信被人看了引出事端,她也不敢多写,只写了几个字——“唯仁与心,理与情,民心即仁心,众理非真理。”,给贺嫂子带了几两银,让她多付邮资,让邮差尽快将信寄出去。

    但愿维梌能收得到。

    这一封信让玲珑难过了两天,她又不想让家里人探到这种情绪,就埋头炮制了几天香料,心情缓和过来后,又去找杨氏话。既然了维梌是交托了她照顾杨氏,便要将这事落到实处才不至引人怀疑。

    玲珑照顾杨氏的方式就是带她做事,冬日没什么要紧事,就只好趁早准备过年用的食物酒水等。一口气买回了半扇猪,前腿腌了火腿,也不管能不能腌成,反正按也按了,摩也摩了,盐和香料一样儿没少用,最后还和腊肉一起用松柏枝子薰了三天,藏回了地窖里,能不能腌成,就看天意了。反正杨氏被折腾的没空悲伤了,想念还是想念的,但心魂没再跟着维梌一道儿去了。

    酿米酒,打年糕,腌鱼腌鸭,做茶叶薰鸡,酱板鸭,胭脂鹅脯,酒糟肉酒糟蛋,制松花蛋,发豆酱,做豆豉,炸油馃子,打猪油糖糕

    她也没空想那些让自己难过又无能为力的事,尽力的让自己忙起来,忙着备年食,还不忘和茹婉一起设计过年穿的衣裳的式样。今年的衣裳,大头儿都让人家针线坊做了,家里女人只缝制几件里衣袜子,比从前轻省多了。

    这一忙,就到了年关。除夕那日,玲珑索性带了杨氏茹婉两个去厨房帮忙,同厨上的几个人一起置办了三桌极为丰盛的年宴。

    维梌兄弟两个不在,但家里又来了三个男孩子,竟比往年更热闹一些,因为维检实在太活泼了,谁梓也比维樘活泛,再加上一个正是猫嫌狗厌年纪的维桯,席上的笑声就没停过。

    顾父心里也快活,便由着他们闹,自己与妻子两人共同喝了几盅酒,酒意上涌,情绪到位,朗口吟诵了两首诗,好不好的听不大出来,但大家都很给面的叫好,顾父顿觉心满意足,笑了出来。

    玲珑默默喝下了面前的酒,心道:祝,我们的前路,荆棘遍地处,繁花似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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