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0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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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章

    这人都把话到这份上了,要是不宰他一笔,岂不是对不住自己也对不住可怜的章老太太?

    安父还知道欲擒故纵,先是犹豫了许久,之后又面露难色,直到章老爷都快急到给他磕头了,他才很是为难的道:“你的情况跟钱老爷不太一样,这会儿你要我立刻给个保证,那肯定是不成的。不过嘛,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熟悉不?

    就这些话哟,随便哪个忽悠人的神棍都会的,先逮着个人印堂发黑,编排一堆事儿,之后再故作为难的表示,能救,但是吧

    那总不能白救吧?

    尽管章老爷这人是个没能耐的不孝子,可他到底也是在生意场上浸淫多年的,哪怕论起做买卖的本事着实没多少,但像最基本的察言观色还是会的。

    当下,他忙不迭的掏出钱袋:“我随身带的钱财不多,但我保证等回县城以后,一定把余下的钱给半仙您。哦不,我会给双倍!不不,三倍!”

    安父不屑的翻了翻白眼:“好的辛苦费是二十两银子,我既然没帮到你,自是无功不受禄。”

    “可、可是”眼见安父不按牌理出牌,章老爷反倒是慌了神。

    “关于破解之法,我可以免费告知,但最终能不能成,就要看你自己了。”

    “您,您!”章老爷猛的醒悟过来了,只要事情能办成,还怕半仙不收钱吗?就算真的不收钱,他大可以置办一些贵重的礼物送上门去。这般想着,他只愈发急切起来。

    安父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告诉他,就因为他这三年来,完全不顾及已故老母亲的坟墓,虽不至于立马遭到报应,但诸事不顺是很正常的,这不是他母亲做了什么,而是老天爷看不过眼,给了他一点的教训。

    “你若想破解困局,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三年来应尽的孝心,全部补上。”

    章老爷愣住了,稍片刻后才磕磕绊绊的问:“那我应该如何补救?呃,给我娘修个坟?祭拜一下?烧纸钱?放供品?还请半仙明示。”

    安父斜眼看他:“这不得挺好的吗?我还道你不知道怎么做呢。”

    撂下这话后,安父扭头就走。

    可章老爷还跪着呢,见安父走了,想赶紧起身跟上去,结果因为跪了太久,一时间使不上力气来,明明都已经起来了,又腿软摔倒在地。偏巧,就在这个时候刮来了一阵风,吹了地上的枯叶糊到了他脸上。

    “啊啊啊!”章老爷吓坏了,他连忙脚并用的往前跑,却因为不心绊了一下,又摔了一跤。

    等他哭喊着跑出祖坟时,浑身已经凌乱不堪,连衣袖、裤脚上全沾了枯叶,显得脏兮兮的。

    安父先他一步出了章家祖坟,这会儿正站在马车旁,用分外无语的表情看着他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好家伙,什么叫做心里有鬼,他可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半仙!半仙救命!我娘她真的走了吗?她她她”

    “你娘没打算要你的命,这是老天爷想要给你一点儿教训。”安父嫌弃的往旁边挪了几步,“行了行了,先回城,回县城再。”

    噢,原来是老天爷啊!

    只能,安父可真会安慰人,听他这么一,章老爷更害怕了,整个人都在不停的打哆嗦,一直到进了县城里,听着外头人群的声音,他仿佛才感觉好了点儿。

    安父一看这不行呢,神棍骗钱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制造焦虑和恐慌吗?

    略一思量,他又提醒道:“假如是鬼魂作祟,这事儿反而就好办多了。我可以帮你,或者更简单一些,去寺庙里求个平安,都成。可你这事儿吧,那就跟鬼魂没关系,纯粹就是你不做人,老天爷看不过眼了,才伸的教训了一番。”

    言下之意,别待在县城里,就算待在寺庙里,该有的教训也逃不掉。

    章老爷都快哭出来了。

    这天晚上,安父是借住在章府的。其实本来他是准备找个客栈住下,顺便还能逛逛晚市,可章老爷太害怕了,盛情邀请安父入住他家。

    为了安抚客户的心,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收钱,安父最终还是同意了。

    辛苦费很快就收到了,还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安父以拜访老太爷为名,见到了得了“糊涂病”的章老太爷。

    尽管不懂医术,但以安父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阿兹海默症患者的经验来看,章老太爷确实是得了这个病,而且看着已经很严重了,并且身子骨也很是不好。

    这天晚上倒是无事发生,次日一早,章老爷拿着让人写好的清单给安父过目:“半仙,您看我这么做成吗?”

    清单上,列举了章老爷昨个儿过的所有内容,包括修坟祭奠等等。另外,又添加了不少内容,像去寺庙里祭拜、捐香火钱、请人做水陆法事。

    看得出来,章老爷的确是用了心的。

    安父挑眉:“你这是一夜没睡吧?”

    “呃,半仙,您觉得这样可以吗?如果您还是觉得不行,我可以再改。”章老爷双眼布满了血丝,神情急切中透着紧张不安,就连嗓子听起来也比昨个儿更嘶哑,一副遭了大罪的模样。

    “差不多了,就一点,我也是建议啊,听不听随便你。”

    “您!半仙您!”

    “抄经知道吗?其实对于已故之人来,钱什么的那就不叫个事儿,重要的是心意。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也没办法,我就是个风水先生,纯粹就是这么一提,你听过就算了。”

    “我可以!我可以!”

    甭管三七二十一,就如今这个状况,章老爷是什么都愿意做的。但很快问题就来了,抄经抄啥呢?

    他又将这个问题丢给了安父。

    安父不稀得搭理这不孝子,摆出了高高在上的表情:“你不是要去寺庙里祭拜吗?顺道问一下高僧,请一部经书回来抄,不就行了?”他怎么知道该抄啥经,他只会念一句阿弥陀佛。

    好在,章老爷胆子极了,见安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忙不迭的鞠躬讨饶,又吩咐管家好好招待半仙,自个儿则一溜烟儿的跑了。

    “你知道钱老爷家住哪儿吗?钱大富,知道不?”安父也没闲着,让管家送自己去了钱府,目的当然不是找钱胖子闲聊,而是想要打听一些事儿。

    钱大富还真不在家,但钱管家是认识他的,当下就派人去铺子里将老爷唤回来,又命人上好茶好点心,亲自招待他。

    安父寻思着,洛江县虽然大,但生意人家的圈子应该不算大,况且章老爷还是钱大富介绍过来的,两人铁定相识,或者两家肯定有交集。如此一来,身为管家同时又上了年纪,钱管家极有可能清楚的知道章家的事情。

    当下,他便跟钱管家聊了起来。

    这要是问钱家的秘辛,身为管家,肯定是要保守秘密的,绝不能出卖了主子。

    但安父问的是章家。

    连个磕绊都没打,钱管家就把章家给卖了。

    确切的,是把没出息的败家子章老爷给卖了。

    据钱管家所,钱家和章家确实是世交,曾经两家的家境也是相差无几的,甚至两位老太爷都属于自己打拼出家业的人。

    只是,钱家的老太爷在十多年前就将家业交给了长子钱大富。而钱大富虽然也有各种缺点,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做生意方面确实是有才能的。于是,十多年过去了,钱家比老太爷当家的时候,更进一步。

    与之相反的是章家。

    章老太爷曾经也是个能耐人,他出身甚至比钱老太爷更差一些,起码后者是县城里生意人家的儿子,而前者却是乡下的泥腿子出身,全仰赖自己才拼出了后来的家业。

    但是,章老太爷有个很致命的问题,他年轻时候冲劲十足,但在年迈之后,一方面没了那份冲劲,做事愈发保守起来,另一方面就是他没生个好儿子。

    “章老爷上头有四个姐姐,他是他父母的老来得子。其实半仙你也应该看出来了,章老爷和我们老爷是同辈人,可他俩相差了十几岁,就是因为我家老爷是长子,他是家里幼子。我家老爷当初那是天天被老太爷叫到跟前来骂,日日骂月月骂年年骂,甚至火气上来了,还会请家法教训他,那时候我家老爷哟,有几次哭得可惨了哎哟老爷您回来了!”

    钱管家“咣当”一声就给跪下了:“老爷,是、是半仙他好奇”

    “半仙还好奇我年轻时候挨骂挨揍的事儿?”钱大富满脸的震惊,但碍于安父在场,他也忍下了没有发作,只摆摆让管家赶紧起身,“安半仙,您还好奇啥?”

    “你听他完。”安父乐呵呵的请钱大富坐下喝茶,又让钱管家接着往下。

    实话,钱管家是不敢的,但他转念一想,得把章老爷得更惨一些,才好叫自家老爷消气呢。

    当下,他便道:“老话的好,棍棒底下出孝子。我觉得不光出孝子,还出能耐人。我家老太爷当初有多严厉,我家老爷就有多能耐!再看那个章老爷,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还是父母老来得子,那叫一个宝贝哟!打就是捧在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结果,自打章老太爷得了病,章家就一落千丈,没本事啊!别把祖宗基业发扬光大了,他连守住这份家业的能耐都没有!”

    钱管家絮絮叨叨的了一大堆关于章老爷没能耐的事儿,其中还举了不少例子,都是看似稳赚不赔的买卖,章老爷就是能搞砸了。

    再就是,章老太爷以前也积攒了不少人脉。按理,即便人走茶凉,也不至于凉得那么快。况且章老太爷不是一下子就病得那么重的,刚开始还是能做事的,也有人卖他的面子。

    可惜,丁点儿用处都没有,章老爷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连诸葛孔明这般能耐人都拿阿斗没辙儿,老一辈儿的那些故交又能如何呢?

    当初差不多的家境,如今两家却是天差地别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情分依旧是在的,这就是为什么章老爷求上门去,钱大富就算心里不得劲儿,但还是帮着递了拜帖,算是仁至义尽了。

    听到这会儿,钱大富也明白了:“半仙您这是为了章孝义来的?他到底所求何事?没听他家老太爷快不行呢。”

    “他求我看看他娘的墓,我去看了。”安父才不会帮着隐瞒,再这事儿也完全瞒不住。本来兴许是可以的,毕竟没人闲得慌跑去章家的祖坟,可之后章老爷要找人修坟、祭奠、做法事等等,基本上就是把事儿摆在了明面上。

    以钱大富跟章家的交情来看,他迟早会知道的。

    当下,安父就将大概的情况了一遍:“他的意思呢,想当第二个你,只要能发财不惜一切代价。我告诉他,他跟你的情况不同,先不发不发财的事儿,我让他赶紧把他娘安置一下。坟都塌了一半了,里头都进水了,我看他是脑子进水了吧?还求先人保佑呢,想得真美。”

    钱大富露出了大无语的表情,隔了一会儿后,才牙疼一般的捂着腮帮子:“章孝义啊,他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

    “三十好几比我还大的孩子?”安父目瞪口呆。

    “他命好,爹娘宠他,另外还有四个姐姐,都嫁得不错。这两年来,要不是他的几个姐夫一直在背后托着他,章家的家业早就被他败光了。这事儿”钱大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章孝义的几个姐夫。

    章孝义的四个姐姐年岁都不了,长姐都快五十了,最的姐姐也有三十五六了。因此,她们都是在很多年前就嫁出去的。又因为嫁的不是本县人,回娘家的次数真不算多。而且,依着他们这一带的规矩,虽然确实没有规定出嫁女不可以去祖坟祭拜,但也的确没有强求。

    只能,正常情况下,就算出嫁女回娘家,也是去祠堂里祭拜先人,不会特地跑去郊外山上的祖坟那边。

    “安半仙,我要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姐夫,会不会影响您的买卖?”钱大富犹豫了一下,索性问了出来。

    白了,就算章孝义的几个姐夫都很能耐,但离得远了,实际上也没太多的交集。但安半仙就不同了,钱大富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认为自己将来还会麻烦到半仙。

    所以,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谁,这不就是明摆着的吗?

    安父笑道:“他求的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平安,他是想成为第二个你。放心,除非他歇了发财的心,不然肯定还会求上门来的。”

    见钱大富像是要做什么,安父又道:“章家的事儿我心里有数了,你去忙你的吧,让钱管家陪我就行。”

    钱大富确实非常忙碌,通知章孝义姐夫的事儿可以让别人去办,可像跟县衙门、县学等等地方打交道的事儿,那是必须由他亲自出马的。

    听到这话他正准备起身告辞,但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一顿:“钱管家。”

    “诶,老爷您吩咐。”

    “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就别老挂在嘴边了。”钱大富面带威胁的看了管家一眼,“半仙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带他去街上逛一下,去咱们铺子里瞧瞧有什么需要的,知道了吗?”

    钱管家点头哈腰的表示知道了。

    于是,隔了一天后,安父坐在钱家的马车上,带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心满意足的返回了昌平镇。

    章家的事儿那就不是一两天能办成的,况且安父也不觉得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有道是,术业有专攻,多信任一下专业人士不好吗?

    像他就很有自知之明,逛街买完东西后就折返回家,耐心的等待着章老爷的再度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