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0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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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章

    托钱大富的福,安家父女俩比旁人要早一些时候知道这些事儿。

    更确切的,县太爷之所以突然来了这么一招,并不是他心血来潮,而是因为钱大富的一番话。

    钱大富啊,他身上兴许有千百个缺点,但唯独脑子不算差,特别擅长待人接物,偶尔也能借着这一年多时间跟县太爷的交情上两句话。相当于吹吹风,前提当然是顺着县太爷的意思,略微敲下边鼓。

    譬如这一次,在明知道县太爷十分痛恨拍花子,并且还对那些优秀上进的读书人有好感的前提下,钱大富在又一次县太爷让他回话时,顺便就提到了府试第一的年轻人。也没多提,只略了那人当年也是被拍花子拐走的,幸亏运道不算差,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能代表拍花子的所作所为就是正确的。末了,他还没忘记再给王老爷上一次眼药,毕竟谁也不好,当年是不是王老爷那伙人拐走的孩子。

    县太爷只道是钱胖子放不下跟王老爷的仇怨,还真就没想到别的方面去。不过,到底是听了此事,他便随口唤了个衙役去打听详情。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自掏腰包给贫困且自身优秀又努力的学子提供束脩食宿费用,这事儿直接让县太爷在洛江县内的名声,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普通老百姓是想不到那么多的,一方面觉得县太爷真不错,另一方面也是忙着笑话佟家老俩口竹篮打水一场空。倒是有一些富商,眼红钱大富和县太爷的良好关系,盯着这事儿就做起了文章。

    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无非就是看懂了县太爷对读书人,尤其是家里穷且自身优秀的读书人极有好感。

    那还能什么呢?读书的开销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是一笔巨款,但对于跟钱大富一个圈子里的富商而言,又值当个什么呢?

    甚至根本就不需要直接掏钱,富商们谁家还没个生意来往的?像笔墨纸砚一类的,摆在铺子里卖是一个价,可要是从别处一车车的批发过来,那就是另外一个价了。还有更简单的,谁家还没个庄子呢?隔三差五的送些精细米面去官学那边,既便宜又能得好名声,还能在县太爷跟前刷个脸,何乐而不为呢呢?

    只这般,钱大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大帮子竞争对,但对于那些贫寒学子来,却着实是个好事儿。

    那些人一开始送的是米面,后来多了蔬菜瓜果禽蛋,之后鸡鸭鹅猪羊直接送过来。反正学子们又不挑的,送过来简单的收拾一下,就能添一道菜。

    可惜,就算这样,还是没能算计得过钱大富。

    人家钱大富压根就不是为了在县太爷跟前刷脸,他是为了讨好他干爹和干妹子!

    这不,就在县里其他富商忙着跟钱大富争宠斗艳时,钱大富早就颠颠儿的跑去了昌平镇,眉飞色舞的告诉安家父女俩,他干了什么好事儿。

    “咱一点儿也不夸大,要不是因为我,县太爷才想不起来要送二十名年轻学子去府城呢!看着吧,人去了府城,别一年半载的,怕是三年五载都回不来,就算他能回来,咱也有的是法子让他没法回来!”

    钱大富可得意了,眼见安卉还没理解他的意思,又补充道:“佟家那俩老的不就是想要老来依靠吗?就让他们靠不上!倒是亲爹娘这边,大妹子你回头跟他们通个气,先忍一忍,过个三五年的,等那边俩老的没了,事情也都过去了,还是有法子通融的。”

    这下,安卉听懂了。

    不就是比谁命长吗?

    尽管并没有见过佟家老俩口,但既然是爷奶辈的,那年纪总归是不了。而姜姑姑看着不过才三十几岁,怎么可能比不过那边呢?

    钱大富又道:“当然也不能太离谱,好的不回来,那以后肯定不能改姓。还有逢年过节的,该有的祭拜也是少不了的。只要把这些礼节上的事儿都给做了,旁的就不重要了。”

    “懂,拿了实惠就别计较那些虚头巴脑的事儿了。”安卉如是。

    “就是这个理!”钱大富捧着又圆乎了一圈的胖肚子,乐呵呵的道,“我也让人去附近几个镇都开了启蒙学堂,那孩子不是还有俩亲弟弟吗?让他俩也去念书。这当哥哥的能读,没道理当弟弟的不行。”

    安卉点头,作为从被洗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新世纪好学生,她觉得劝学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要她的话,甭管有没有读书天赋,都应该努力学习的。看她就知道了,也没多聪明,那不也磕磕绊绊的读完了,考上了个还凑合的大学。

    读!只要不死就往死里读!

    反正不是她在读。

    “对了,还有一个事儿。”钱大富扭头看向一副大爷样儿完全没参与到刚才话题里的安父,“爹哟!”

    安父瞬间表情管理失控,黑着脸制止道:“别喊爹,我怕你爹半夜在梦里骂我。”

    钱大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要是别人这话,他指定当是开玩笑,但这话是安父的,他就忍不住心里直打鼓。

    略定了定神后,他才又道:“安大师,前头你让我盯着的余家那个,这次没考上啊!倒是另外一个,非但考上了,还被县太爷选中,是那二十个去府城免费进学的人之一!”

    因为知晓先前的事情,钱大富很是为安父着急,他以为是庇佑劈叉了,或者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反正就是搞错了人。

    但安父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没错,是余家换人了。”

    钱大富一脸险些被噎死的表情。

    是的,余家最终更改了人选。

    没办法啊,余耀宗的堂弟得了祖宗庇佑都只考了个倒数第一,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若没这个庇佑,他必落榜。倒是余耀宗的侄儿啥庇佑都没有,凭借自己的能耐通过了府试,尽管名次不算特别好,就那种不上不下吧,但总比求了庇佑的那个强吧?

    一开始,余家人争执不下,甚至还让余耀宗过来找安父讨要个主意。当然,安父拒绝了,他只管收钱和求庇佑,并不想掺合到别人家的事情上。

    最终,余耀宗的侄儿胜出了。

    安卉知道后,还道是余家人终于决定拿实力话了,哪知后来安父却告诉她,那是因为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所求的庇佑越大,相对应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越大。

    而这个标准,却又是因人而异的。

    余耀宗的堂弟学问不佳,考个府试都是千难万难的,真要让他顺利通过院试考上秀才,所要付出的代价,要比大侄子更高。

    用安父的话来:“要是卉你想考个清北,估摸着就跟钱胖子发财一样,得九死一生了。”

    安卉:

    扎心了,爹!

    不过让余家彻底放弃这倒霉孩子的,却不是代价有多高,而是代价本身。

    安父求得庇佑后,瞅着那代价都沉默了一刻钟。

    那倒霉孩子考上秀才的代价是,丧父以及此生无法寸进。

    简单的,就是得死个亲爹才能考上秀才,而且这辈子也就只有秀才了。

    安父多诚实的人呢,在缓过来之后,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余家人。据他事后给安卉的转述,当时啊,场面一度安静如鸡,在场的人都傻了,包括那倒霉孩子本人。

    至于为什么丧亲会是代价,因为在古代,父母过世后是要守孝三年的。在这三年内,有很多规矩要遵守,当然寻常百姓是无所谓的,但读书人那是必须不打折扣的全盘接受。而除了丧亲会影响到科举外,再就是在余家,自从余老爷子过世后,族里能得上话的,就是余耀宗父亲和叔伯这些人了。假如某一房的长辈没了,接下来族里再有什么事儿,就会跳过那一房人,直接决定。

    为何常孤儿寡母会遭欺凌,因为你们家没个主事人啊!

    所谓付出的代价,既能是财富名望这些身外物,也能是身边最亲切的人,还有可能像余耀宗那样姻缘坎坷,以及像姜三娘表哥那般亲缘淡薄。

    啥都可以,就看能否接受了。

    显然,余耀宗的堂弟是不可能接受的。

    他要是敢点头为了考上秀才哪怕死个亲爹也在所不辞,那他可能就真的没了

    于是,临阵换将,换成了余耀宗的侄儿顶着祖宗庇佑去考试了。

    那都有祖宗庇佑了,考上秀才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吗?当然,名次相当不好,是没垫底,却也是属于最后几名的。可考秀才却不在乎名次,第一名还有人记得,其他人谁管名次如何。

    更妙的是,他还因缘巧合的搭上了去府城求学的顺风车。哪怕最终没能考上举人,有府城求学这段履历在,但凡哪一天决定回乡了,在县学里当个先生那是肯定没问题的。

    人生就此改变。

    “那倒霉孩子就没什么?”钱大富听得津津有味的,“对了,他的代价又是什么?”

    安父瞥了他一眼:“我咋知道余家人会什么?从那次求庇佑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们了。不过也没啥,过阵子他们就该来找我换个庇佑了。”顿了顿又道,“代价是子嗣,他这一脉人丁单薄。”

    “娘哟,余家人这可以啊!为了个功名也是拼了。不过死爹确实不行,人丁单薄”钱大富思考了一下,“如果仅仅是他这一脉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对嘛,人丁单薄又不是笃笃定的没有孩子,只是不像余家其他人那般子嗣兴旺而已。退一步,哪怕是真的拿子嗣换前程,那连个豆芽都不是的孩子也不能算数呢!真要是将来没孩子,余家那么多人呢,过继一个也不费什么事儿。

    反正,对比前头那个代价惨烈的倒霉孩子,这个显然要好很多。

    安父倒是无所谓,他都已经把话明白了,也早已钱货两清,反正他是不包售后的。

    “话你特地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事儿?”安父一脸“你很闲”的表情,对钱大富这种千里送瓜的行为很是鄙夷。

    钱大富嘿嘿笑道:“那咱做了好事儿总得打个招呼吧?大妹子那么讨厌拍花子,连买家都厌恶上了,还跟那孩子的血脉亲人成了朋友,咱这个当哥的,什么都得推一把!”

    “还有啥事儿?”安父已经准备赶客了。

    “有!我儿子的亲事定了,我特地过来送喜帖的。”钱大富一声招呼,就有人捧着精致的喜帖送上来,“就为了这个事儿,我连着好几个月都没出远门。同行们见天的跑来问我啥时候出门,他们好提前准备准备,该清街的清街,该关门谢客的也绝不开门唉。”

    面对同行们近乎送瘟神的举动,钱大富表示十分伤感。

    为此,他特地选择亲自上门送喜帖,争取让自己的霉运送到同行们的上,一个不落!

    面对他的用心良苦,同行们纷纷戴上了痛苦面具,牙疼一般的陪着笑接过了喜帖,表示自己到时候一定会!去!的!

    那神情那语气,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打定主意跑去抢亲的呢。

    “下个月”安父接过喜帖,翻开来草草的扫了一眼,重点是办喜事的时间:“可以,我会提前一天过去的。”

    “得嘞!就等安大师您这句话了,到时候我让我儿子给您磕头敬茶!”钱大富满脸喜色的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  红包发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