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 118 章

A+A-

    从门打到墙上那?一刻,晏双就醒了。

    准确地,他一直没有彻底睡着过。

    屏蔽痛觉之后?,他正在接受本世界最?大的虐身考验——感冒发烧。

    背传来的冰凉触感很显然是正在输液,他睁开眼睛,睫毛半闭着,模模糊糊地看到病房内五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闭了闭眼睛。

    带病上岗了属于是。

    回去不向局里争取个先进个人都对不起他的努力!

    “滚”

    虚弱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内立即牢牢地抓住了众人的耳膜。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魏易尘,他离病床最?近,立即靠了过去,先看了一眼点?滴,发现没有异常后?稍稍松了口气。

    “双双——”秦羽白也靠了过去,“醒了?好一点?吗?难不难受?”

    盛光明也投去了关心的目光,但终究是没有过去。

    病床两侧都没他的位置,他没有空间没有余地更没有资格过去。

    晏双被秦羽白的致命三连吵得头晕,缓缓道:“让他走”

    他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是病中特有的虚弱和疲惫,但依然很清晰地让每一个人都听?清了他所的话。

    秦羽白回头直接看向纪遥,眉头紧皱道:“听?到了?这里不欢迎你。”

    纪遥神色冷淡,他没有去争辩晏双嘴里的“他”到底是不是他,只保持着与其余四人截然不同的漠不关心,“我的身份不是访客,而是作为医院的投资人,听?这里有资源的浪费情况,来视察纠正而已。”

    他指的当然是晏双区区一个发烧病人占据重症监护室的情况。

    被指控滥用职权的戚斐云没什?么反应,倒是秦羽白先变了脸色,毛都没长齐的兔崽子敢在他面?前?摆谱!

    “你什?么?”

    带着直白怒气的声音主人并非秦羽白,他刚要?开口时,被边上的盛光明抢白了。

    “你什?么意思?”盛光明迈前?一步,几人之中他最?精壮,怒气上脸,看似温和的男人瞬间褪去了日常柴米油盐下的伪装,气势凌人地逼近面?前?看上去稍显单薄的贵公子,“你再?一遍?”

    纪遥记得这张脸。

    一次在公寓楼下

    ,一次在福利院门口。

    都是在晏双身边,都没什?么太大的存在感。

    “你又是谁?”纪遥冷道。

    眼见两人似乎要?掐起来,秦羽白顿时心中大喜,好好好,打,给他狠狠地打!

    被子里正在打点?滴的被温暖的掌握住,晏双扭了下头,对上一双眼镜后?的凤眼。

    “喝点?温水会舒服一点?。”

    魏易尘声音轻柔,目光是冷的,却是冷中含情,没有过分?浓烈令人窒息的情绪,很自然又很温和,像是他一直都陪在晏双身边从未离开过一般。

    他着,轻捏了一下晏双的掌,转身默默地打开病房门出?去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事?态已经发展到那?个看上去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将清冷贵公子的衣领给揪了起来。

    魏易尘视若无睹,旁若无人地端着温水过去。

    秦羽白在一旁正在等着首届圣彼得拳赛开场,余光留意到魏易尘已经俯身弯腰给晏双喂水时才又收起了笑容,冷道:“你倒是会见缝插针地献殷勤。”

    魏易尘没理会他,“水温合适吗?”

    晏双没回答,只是张开了嘴表示还要?喝,以作回应。

    魏易尘继续给晏双喂水,他神情专注,仿佛给晏双喂水是件天?大的事?,现在就算什?么事?、什?么话都得往后?排。

    秦羽白冷眼旁观着,只觉得很可笑。

    他或许当局者迷,可看别?人看得却是很清晰。

    魏易尘在晏双身边的角色,狗都不算。

    他为此已经生过一次气,完全是不值当的事?情。

    秦羽白伸摸了下晏双的软发,“你是少爷你还不服,走到哪儿?都要?人伺候。”

    晏双喝了点?水,加上点?滴打进身体后?也觉得精神了一点?,懒洋洋地回了句,“你也滚。”

    秦羽白的顿住,笑容滞了一瞬后?又压了压晏双的头发,“好了,我不吵你就是了。”

    晏双不置可否,给魏易尘使了个眼色。

    魏易尘不愧是做惯了助理的人,一个眼色而已,他马上领会了晏双的意思,放下勺子,伸去扶晏双,却被秦羽白按住臂。

    “先生,”魏易尘如从前?一般,语气恭顺,“少爷想坐起来。”

    秦羽白

    冷冷地看他一眼,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位前?管家是这样一位阴沉得如同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的玩意。

    不像个人样。

    “我来。”

    秦羽白扶起晏双,魏易尘将后?台的枕头垫好,让晏双舒舒服服地靠着,很清晰地看到床尾两人对峙的场景。

    病房内犹如水火一般分?成了两边。

    盛光明见纪遥这样姿态高?傲,不由令他联想起那?天?在公寓下晏双为这个人痛哭的情形。

    这个人根本不知道他得到了多么宝贵的东西,竟将它弃若敝屣肆意践踏,

    “把你的话收回去。”盛光明语气强硬。

    纪遥脸上没有半点?恼意,用一种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的眼神上下扫了盛光明的脸,冷淡道:“放。”

    盛光明虽然打了十几年的拳击,却从来没有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对拳台以外的人真正动用过武力。

    就算是被拳联的主席骚扰,他也只是吓唬吓唬对方罢了。

    而被他揪着领子的人就像是看穿了他一样,目光与神情都透露着不屑的冷漠——他谅他也不敢下。

    他是不敢下。

    他不敢下不是因为这个公子哥看上去家世显赫他得罪不起,仅仅只是因为他是晏双喜欢的人。

    “打啊,”晏双轻咳了一声,“怎么不打了?”

    盛光明听?到晏双像是拱火的话,却是面?红耳赤了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双眼睛。

    那?双目中无人的眼睛。

    晏双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

    揪着衣领的掌剧烈震颤之后?,还是松了力道。

    而纪遥既没有因为他凶神恶煞地揪了他的衣领而变色,也没有因他放开了而感到轻松,从头至尾,他都表现得极其冷淡,眉头也没皱一下。

    待盛光明放开后?,他拍了拍衣领的褶皱,像是无意地转过脸看向病床上的人。

    纪遥进了病房后?,第一眼看晏双。

    他看到了深浅不一的红。

    面?颊、鼻子、眼睛、嘴唇,每一处都是不同的红,一张脸却有让人看不尽的感觉。

    晏双冷静地与纪遥对视,脸上的表情只写了一个大写的“滚”字。

    腮边的肌肉紧了紧,

    纪遥张口却比先前?更冷,“重症病人看样子倒还很精神。”

    “纪遥——”秦羽白厉声呵斥,他头一次对纪遥完全撕破了脸,一句纪少也按了下去,没给“纪”这个姓一点?面?子,垂在身侧的却是被轻攥了一下,秦羽白低下头,真看到晏双握着他的时,内心巨震,一时什?么话也忘了。

    晏双:哥,别?抢戏。

    纪遥看到这个动作,勾唇微微一笑,笑容之下的神情愈冷三分?。

    晏双静静地看着他,稍显干涩的嘴唇张了张,“你巴不得我死吗?”

    “晏双——”

    “双双——”

    秦羽白立即握紧了他的,死拧了眉头道:“别?乱。”

    “你别?话——”晏双冷厉道,他完又像是一口气上不来一样又咳了一声,他直直地看向纪遥,“啊,是不是我死了你就称心了?”

    话能诛心。

    晏双口口声声咒的是他自己,凭什?么能诛他的心?

    纪遥冷笑一声,“你的死活与我无关”卡在了喉咙里,良久仍是没出?口。

    他深深看了晏双一眼,冷峻的脸上是高?不可攀的傲气,转身出?了病房。

    晏双知道纪遥一定心乱如麻,连门都忘了关。

    随着纪遥走出?去,一直坐在沙发上默默不言的戚斐云也站起了身走了出?去。

    门依然没有关。

    盛光明心里很清楚,他也不是该在病房里留下的人,他回头看向晏双,晏双却已经在秦羽白的搀扶中又要?躺下了。

    盛光明觉得自己很像一颗罐头樱桃。

    罐头樱桃不会成为一个蛋糕的主角,即使有的时候放在了中间的位置,食客品尝蛋糕的时候也会率先将那?颗罐头樱桃剔除。

    它是多余的,并不甜蜜的罐头樱桃。

    晏双躺下,闭上眼睛,“都出?去吧。”

    原本满满当当的病房一下又变得空旷又安静。

    盛光明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秦羽白从他身边走过,他忽道:“秦先生,你是晏双的情人吗?”

    秦羽白脚步顿住,他回头给了盛光明一个眼神。

    一个盛光明刚刚在纪遥眼里看到过的眼神。

    他们不屑对他有任何解释。

    过去的二十几年,盛光明从未有一刻感觉自己这样渺

    过。

    他当然知道这个世界所谓的公平只是粉饰太平的辞,人与人之间从来没有平等,但他从来不会为此所困,因为他不同人比,他只看准自己的目标,一直向前?冲就行。

    现在,他忽然将自己放入了一个与那?些人比较的境地,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自然而然的,他像从乡下刚进城的青年一样,周围的人什?么都没,他也知道了自己有多么不如人。

    “喝水吗?”

    盛光明扭头,面?前?是一瓶矿泉水,他定睛看向面?前?的人,这个人从出?现起就一直没有散发出?任何偏向哪边的意思,也没有那?两个人的居高?临下,他接过矿泉水,道了声谢,神情有些不加掩饰的落寞。

    递给他水的魏易尘也坐了下来。

    “很辛苦吧。”

    盛光明扭过脸,“什?么?”

    “喜欢晏双”魏易尘转过脸,“很辛苦吧。”

    盛光明神情巨震,忙不迭地否认:“你误会了”

    他顿了顿,有些莫名的紧张,心脏乱跳,同时又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我跟晏双只是朋友”他又补充道:“我不喜欢男人的。”

    金丝边眼镜在医院走廊的灯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魏易尘点?了点?头,“明白了。”

    盛光明觉得他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却透露出?一种难言的古怪,他忍不住追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魏易尘转过脸,目光上下扫视了盛光明几眼,神色似笑非笑,“盛先生,这不重要?。”

    猎人怎么会在意猎物的想法?

    “欢迎。”

    盛光明最?后?从这个男人嘴里得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欢迎”,欢迎?他在欢迎他什?么?

    他看向魏易尘,对方正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专注地看着在床上安眠的人,神情谈不上温柔,就是很平常、很平常的样子,好像他可以一直这样看下去似的。

    欢迎。

    他到底在欢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