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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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丽希眼睁睁地看着卡拉姆与罕苏父子两个,将一枚穿山甲木乃伊送入她此前亲构筑的坚固“冰门”中。

    埃及人很喜欢做木乃伊,木乃伊被认为是附着灵魂的载体。

    有些富贵人家在他们豢养的宠物过世之后,会用这种方法保存宠物的遗体,仿佛爱宠的灵魂依旧陪伴在他们身边。

    因此后世的考古学家曾经出土过各种各样的木乃伊,猎犬的、骏马的、狮子的最常见的是猫的木乃伊。

    但艾丽希从未听过,竟然还有穿山甲的木乃伊。

    不止如此,这枚木乃伊不知是在制成前还是在制成后被赋予了神力,成为一枚类似护身符的特殊物品。它应当保留了穿山甲的生前属性,能够打洞,拥有神赐的能量之后,这种能力显然被加强。

    随着“嘎吱”“嘎吱”声音的响起,艾丽希之前应用相似律构筑的一座,挡住大河巨浪的“冰门”上,被钻出了一个很明显的洞,通往外面已完全被泛滥河水灌满的通道。

    艾丽希想要喊停,已经来不及了。

    但见到卡拉姆十分淡定,伸出,在那枚穿山甲木乃伊的尾巴上打了一个结。

    艾丽希:这是什么操作?

    只见穿山甲木乃伊露出“冰门”外的那一段因为水压而完全鼓起,但又因为木乃伊的尾巴被卡拉姆扎住,竟滴水不漏。

    罕苏抬起一张无辜的脸庞望向艾丽希,似乎在:阿姐,这有什么问题吗?

    而卡拉姆转身向身后的同伴:“有需要用水的吗?拿个陶罐来。”

    立时有人顶了个陶罐过来,凑在穿山甲的尾巴上。卡拉姆随解开了尾巴上的结,水流如注,全部灌进陶罐里。待到灌满,卡拉姆再随把结打上。

    艾丽希:敢情这还是自来水?

    陶罐里的水因为是刚刚接入的,稍微有些浑浊。等到里面的杂质沉淀澄清,就算不能当做饮用水,当做生活用水、洗洗涮涮之类,还是没问题的。

    一直在旁安静看着卡拉姆操作的大祭司森穆特微微一笑,对卡拉姆:“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

    他从袖口的暗袋里取出了一枚的种子,托在心。

    罕苏一见就认了出来:“纸莎草的”

    纸莎草是与芦苇类似的水生植物,茎的横剖面就像是一个空心圆管。

    森穆特含笑点头,接着闭目凝神,灌注能量——只见那枚种子迅速长成为一枚细细长长的纸莎草,只是长到正常纸莎草的大时并没有停,而是越来越长,成为一条长度可观的管道。

    艾丽希眼看着卡拉姆和罕苏把这条利用“相似”纸莎草制成的管道接在穿山甲木乃伊上,把穿山甲尾巴上的结打开,同时在纸莎草管道的末端夹上一枚夹子。

    这纸莎草管道在森穆特的控制下可以任意延伸,如此一来,在宽阔的地下陵墓大厅里,从外界接入的新鲜水源就可以接至人们需要的任何一个地方。

    这下连生活用水都有了。

    艾丽希瞬间觉得好舒服——她又可以洗个清清爽爽的热水澡了。

    但至于生活废水排放的问题,她与卡拉姆等人商量了一回,一致认为不便再将任何废水原路排出“冰门”外去,毕竟那里同时也是水源地。

    这时候森穆特又从他袖口的暗袋里取出了一枚干干瘪瘪的白色物体,只有鸽子蛋大,托在心里,:“可以用它。”

    围着森穆特的几个人盯着看了半天,竟然是罕苏第一个认了出来:

    “鱼鳔!”

    “是的,”艾丽希也感应到了。

    这是被神力浸染过的特殊物品,是一枚鱼鳔,还够不上护身符的级别,但是拥有超出鱼鳔的用处。它的特性是:不透水,并可以自由伸缩几乎没有边界,盛放几十个立方的生活废水绝没问题。

    再加上卡拉姆本就是工匠之神的眷者,整个下午他带着“烤肉队”的人们迅速动,各种简易生活设施迅速建起,原本空旷荒凉的地下陵墓大厅,很快就变得生气勃勃,适合居住。

    艾丽希搭凉棚,仰头望着在天空行驶的太阳船,掌为她暂时遮蔽了空中洒下的强烈光线。

    眼前大厅正中,是两道高耸的棕榈树,蒲扇大的叶片为在道路中央行走的人遮蔽了“太阳船”带来的阳光。

    棕榈树林荫道两侧,目之所及是绿色藤蔓和低矮灌木形成的屏障。这些屏障暂时代替了院墙与门户,为人们提供了足以保护隐私的栖居空间。

    整座大厅沐浴在温暖明亮的阳光里,唯一的例外是出口处那道气息阴冷沉郁的“冰门”。这道冰门远离“太阳船”的照射范围,被幽暗遮蔽,释放着丝丝凉意,几天下来,这座“冰门”丝毫没有融解,就如高山雪线上生长了多年的冰川,冷静、稳定,保护着地下陵墓内这的“生态圈”。

    整副景象令人震撼,但这正是她早先在心中勾勒规划的庇护所。种种细节,和她的想象完全一致,但全都是遵循了“相似律”,依靠他们这几个阿苏特的能力和特殊物品创造出来的。

    除此之外,被保护起来的先代女法老塑像四周,形成了一个广场,人们在饮食睡觉,保证生存需要之外,还有足够的时间聚在一起

    但是聚在一起做什么呢?

    在这里避难的人们暂时不必再为生存发愁,他们进入地下陵墓的时候本就携带了足够的食物和水。以往需要日复一日为生计操劳的平民们,此刻一下子全都变得无所事事。

    他们彼此对视时眼里似乎都在:无聊哎

    艾丽希伸掩口,打了一个呵欠,心想:在地下避难的这几天时间里,她应该让这些朴实的平民都做些什么呢?

    原先女法老尼托克莉斯邀请她所有的政敌们进入这座陵墓,是来体验王室才掌握的极致享乐的。

    女法老的敌人们走进这座大厅时,显然也不需要考虑如何才能填饱肚子,怎样获得清洁的水俗话的好,饱暖思女法老的敌人们只管享受从未见过的珍馐美味,聆听如同天籁的乐曲和歌声,与俊男美女们一起嬉戏运动

    现在这些显然都行不通。

    但实话,饱暖思睡眠,艾丽希心想,她困得双眼都睁不开了。

    从昨天到现在,她除了睡片刻之外,几乎完全没有休息过。刚才运用“相似律”创造了那一座“冰门”,耗费了不少精力。

    很多人也都和她一样,在经历了极度紧张、生死一线的一天一夜之后,进入地下陵墓的民伕们不再面临死亡,不再感受压力。

    整个大厅开始变得寂静,不多久四处都响起低低的鼾声,此起彼伏。

    艾丽希由南娜陪伴着,前往森穆特为她事先保留的一片空间。她已经失去了自己那座富丽辉煌的四角床,但是在这里,人们特意为她准备了用细苇叶编成的垫子,上面铺着柔软的亚麻布。

    艾丽希躺在垫子上,南娜心地为她枕上陶制的枕头。

    这时“太阳船”还斜斜地挂在天边,大厅里尚有天光明亮,但艾丽希还是一着枕头就睡着了。她丝毫未注意自己所在的这一方“卧室”四周,青绿色的藤蔓与灌木交织的屏障之外,整齐种植着一排金合欢树,偶尔会无风自动,静静绽放花朵

    当然,如果艾丽希留意到了这个细节,她也只会无动于衷。

    她早已不是那个,喜欢金合欢的艾丽希。

    *

    萨卡拉,女法老尼托克莉斯的地下陵墓。

    南娜坐在垫子上,执一枚坚硬石块,正在心打磨她箭袋里仅剩的几枚黄金箭簇。

    她身边的陶制枕头上是一枚用亚麻绳编成的链子,链子末端拴着一枚拥有二十个面,每面都完全一致的黑曜宝石。

    “南娜你,为什么我明明一直在全力讨好主人,主人却从那天开始就将我撂在一边,不闻不问了呢?”

    神符尤米尔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将南娜吓了一跳,石块在箭簇上划出一道细细的划痕。

    南娜“呸”了一声,粗声粗气地回应:“要主人迁就你、关怀你、时时过问你”

    尤米尔满怀期待地问:“怎样才行?”

    南娜故意“嘿嘿”一声笑:“你有这资格吗?”

    尤米尔无言以对。

    “神符,她不信任你!”

    南娜终于给了个明确的答复。

    这枚神符,原本是女法老尼托克莉斯的随身之物,甚至被镶嵌在了法老为承载灵魂而造的塑像胸前。

    但是它不知用什么方法离开了这座地下陵墓,并成为艾丽希那座彩塑雕像上的眼睛宝石,接近艾丽希,成为她随身佩戴的物品。

    抵达萨卡拉之后,尤米尔千方百计将艾丽希引入这座地下陵墓,才为萨卡拉众人找到了这样一座地下避难空间,还在最关键的时刻向艾丽希和森穆特传递了关于“相似律”与“顺应法”的知识。

    按尤米尔应该功大于过。

    但是艾丽希从此将尤米尔冷落了。

    这枚神符委屈地:“我也是一心为主人好啊!”

    南娜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尤米尔刚见到艾丽希和南娜的时候,极尽冷嘲热讽之能,这些就算是艾丽希不在意,南娜可没忘了。

    “我确实是刻意设计,可那是为了接近主人;我也确实曾经故意隐瞒,可那也是为了帮助她我,我要怎么做才能令主人回心转意?”

    “尤米尔,寻求帮助之前,你需要最基本的礼貌。”

    南娜淡然开口,继续打磨中的箭簇。

    “伟大的战神眷者,净化之箭的执掌人,英气非凡、不让须眉的南娜姐,谦虚的神符尤米尔在诚心向您请教”

    来这尤米尔臭毛病一大堆,但是十分乖觉,一听南娜口气,觉得有门儿,顿时谀词滔滔,马屁高帽一起奉上。

    南娜打磨完了箭簇,对着“太阳船”洒下的“阳光”,左看看右看看,估计尤米尔的耐心快耗完了,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姐啊,原本是一位对她身边的人最关怀,最体贴的人。有时我都觉得她会盲目地护短”

    “但是前提是她真正信任你,拿你当自己人。”

    尤米尔马上开口:“要怎样才能让主人拿尤米尔当自己人?”

    南娜冷笑一声:“第一,毫无保留,对姐不再有隐瞒;”

    尤米尔如果拥有属于自己的形象,那一定是在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对,还有呢”

    “第二,绝对不能利用姐,如果你真的需要什么,你可以告诉姐,由她来权衡,是否帮助你达成心愿。”

    尤米尔听到这里就犹豫了:“这样啊”

    南娜发出“呵呵”的粗豪笑声:“连这都做不到,我去告诉主人,让她趁早联系工匠之神的眷者,看看能不能把你做成更有用的护身符什么的。”

    虽然艾丽希一直要把尤米尔做成骰子,但是南娜觉得那比较浪费。

    尤米尔发出表示紧张的一声:“嘶——”

    “我绝不,绝不会起心利用主人”

    “毕竟我的目的只是找到主人,辅佐她成为继上一位女法老之后,又一位能够同时统治上下埃及的女法老。”

    经过艾丽希的指点,南娜早就对神符的辞不感冒了。

    “辅佐?”

    “尤米尔,你要是有心辅佐,就不该把姐的秘密透露给大祭司和工匠之神眷者知道。”

    “这我其实是为了”

    尤米尔大声抗议,想要反驳。

    南娜却自顾自往下:“姐之前刚刚告诫过我,她南娜呀,你是战神眷者,习惯于用武力直来直去地解决问题。这个习惯非常好,如果有心怀叵测的人想要接近你,利用你,从你这里套话,你就‘嗖’给他一箭,别管其他”

    尤米尔顿时沉默,不敢再话。

    艾丽希的卧榻附近终于恢复了安静。

    南娜则找到会仔仔细细把她的黄金箭簇一一擦亮。

    大厅里嘈杂的声音传来:“快掷,快掷骰子,看看你是几点!”

    尤米尔一听“骰子”这个字眼,就浑身哆嗦。

    “六点——”

    聚在远处的人群中响起“轰”的一声。

    “快翻牌,快!”

    “看你能翻到什么——”

    尤米尔“咦”了一声,悄悄问南娜:“外头这是在干啥?”

    南娜扬起头,装作欣赏她的羽箭,半晌才笑眯眯地回答:“你猜——”

    尤米尔:

    *

    答案是:打牌。

    艾丽希思考了很久,要找点什么群众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供在这里躲避的平民们打发时间。

    大河从泛滥到大水退去,至少还要一个月。人们在此避难时无事可做,艾丽希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可以教眼前的这些工匠与平民使用“数字”。

    在埃及,王室、权贵与神职人员垄断了文字特权,中下层平民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利。

    唯一的例外是匠人,匠人是设计和修建帝王陵寝和大型神庙工程的人,他们必须懂得与建筑相关的一系列测量与计算,否则法老征发再多的劳役去修金字塔,也是白搭。

    因此进入地下陵墓的这一批平民中,匠人们和他们的一部分子女,对于计数与数算有一定的了解。

    罕苏就是例子。他给艾丽希演示的,是一种累加进位式的计数方法。确实已经开始使用十进制,但是每一进位都需要用十枚同样的物品或是符号重复代表,辨认复杂,计算量大。

    艾丽希决定在这批平民中推广由他们邻居的邻居发明,他们的邻居推广的,阿拉伯数字。

    推广的方法是教他们打扑克牌。

    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纸张,但是制作纸牌很简单——用纸莎草。

    纸莎草可供使用的部分是这种植物粗壮的茎最外面的一层纤维,有韧性有弹性,但可以压至扁平,再剪裁成为同样大的一张又一张。

    纸莎草作为埃及人日常生活中最经常使用的材料,匠人队即使是避难,也随身带了不少。

    如今卡拉姆和其他匠人就应艾丽希的请求,帮她做出好几幅扑克牌。

    牌都是简化的,牌面上只画了从到3的阿拉伯数字,外加代表战神、工匠之神、知识与智慧之神和女法老尼托克莉斯的四种标记。

    教人打牌的唯一目的是让人们迅速认识阿拉伯数字,因此玩的牌戏只有一种——比大。

    艾丽希打算故意冷落尤米尔,她找来匠人,另外做了一枚常见的六面骰子,每一面用点数来代表数字。人们投掷骰子,按次序摸牌,然后比大,一时没反应过来,比不出大的人需要当众讲笑话,供人取乐。

    刚开始时,人们乐此不疲地听各种蹩脚的笑话,笑声时时刻刻回荡在地下陵墓的大厅里。这些蹩脚笑话有效地降低了任何应激后遗症发作的可能性。

    渐渐地,开始有人发现这种写在牌面上,代表数字的符号不那么简单。

    卡拉姆和罕苏父子两个,里各自抓着一把纸莎草牌,相对而坐。

    “我明白了,用这些符号来计数,比起我们常用的芦苇茎、鸡胸骨和绳圈,要方便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卡拉姆感慨。

    罕苏随就在面前摆出了一个一万一千一百的数字,用的是艾丽希特别送给他的一副牌(内含“零”这个数字)。

    卡拉姆放下中的扑克,一拍脑袋,:“卡拉姆啊卡拉姆,你怎么能如此堕落,你不是早就想着要把王妃教的这种符号用在计数与计算上吗?”

    年纪的罕苏坐在父亲对面,面露满意,点了点头。

    谁知卡拉姆站起来,:“再让我去打一会儿牌。”

    “就不相信我这气会比昨天还差——”

    “可不能让他们再叫我‘倒霉的卡拉姆’——”

    “走,罕苏,我们去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