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一颗红心两只手,克服困难九十九
韩家一家人转移战场,所有人都去打谷场开会看热闹,连大黄也跟着一起去,大黄今天吃骨头吃了个够,显得精神抖擞。
他们一到打谷场上,韩金就跑过来悄声道:“锐,我才听,今天李满福要你和李前进上台发言,然后让全体社员民主选举,你准备好没有?”
韩兑还没回答,陈月香先急了,她骂道:“李满福这孙子净坑人,咋没听他提这茬?”
韩兑安慰他妈:“妈别担心,你儿子是谁?不过是发个言而已,那是张飞吃豆芽,菜一碟。”
韩金又:“我刚刚听人,这几天李前进没事就背稿子,打算要脱稿演讲,我咋没见你背稿子啊?”
陈月香一听又急了,是啊,他这几天哪有空背稿子,一会儿演出一会儿接待知青的。
周围的其他人也听了,哗啦啦围上来一群,全都用担忧的目光看着韩兑。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韩兑把往下一压,颇有大将风度地道:“多大点事儿,都别急。我心中自有主意,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大喇叭里传出了刘卫国的声音:“各位社员请注意,大会即将开始,请大家保持安静,不要大声喧哗,不要交头接耳。”
闹哄哄的会场慢慢安静下来。
上午的舞台还没拆,暂时充当主席台。刘卫国拿着喇叭慢慢走上台,开始发言。
讲话还是原来那一套,没什么新意。讲到最后,他话锋一转,道:“关于李前进和韩兑同志的去留问题,现在到了一个关键时刻,按照规定,生产队只能有一个记分员,我们今天就先进行群众选举,之后再把你们选好的名单送到大队,让大队来决定结果。一会儿,他们要上台演讲,各位根据他们的表现,进行投票选举。下面请李前进同志上台发言。”
底下的李姓社员热烈鼓掌,韩姓社员也就意思意思,敷衍地拍拍。
李前进穿着一身新衣裳脚蹬新皮鞋,昂首挺胸地走上台,他拿起大喇叭,试了试音,便开始演讲,刚开始还有点紧张,声音有些颤抖,等到进入状态,才慢慢平稳下来。
韩兑一听,这发言稿的水平,明显跟李前进的实际水平不符啊,一看就是家长代写的作业。
李前进的演讲内容很有时代特色,满篇空话大话,口号喊得震天响。听上去好像什么都讲了,仔细一想又什么也没讲。
下面的群众反应一般般,你喊任你喊,我就随便听听看。
韩兑想想自己写的稿子里口号也不少,跟李前进有部分重合了。他临时决定换稿。既然你走口号路线,我就走亲民路线。
论演讲和吹牛,韩兑根本不带怕的。临时吹那也是常有的事,谁吹牛还能天天打草稿?别脱稿,他脱脑都行。
李前进演讲完毕,现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那一般是李姓社员发出的。
韩姓社员依旧敷衍了事,同时还都用担忧的目光看着韩兑。
韩兑步态悠闲地走上去,他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下面的观众开始娓娓道来。
“关于‘农业学大寨’,领袖为咱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前进同志为我们大家科普了学大寨的好处和基本原则,像政治挂帅,思想领先,那是必然;自力更生,艰苦奋斗,那是肯定;爱国家爱集体,自不必,这是刻在咱贫下中农骨子里的。这些前进同志都讲过的,我全部赞同,在此就不必赘述。
下面我就简单几句我对‘农业学大寨’的理解以及感悟。
俗话,干部不带头,那是思想保守;思想一保守,社员就受穷。咱们要解放思想,又要实事求是。
什么是解放思想?就是要在社会主义这个大框架下,在马列主义领袖思想的指导下,理论联系实际,敢于走新道路,敢于发展新生事物。
咱们这儿的地理环境是什么?山多地少,水多田少。可是没关系,山穷地穷人不穷,别人怂咱不怂。”
韩兑刚完一段,下面就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韩金韩铁他们扯着嗓门叫好。
韩兑面带微笑,往下压压,继续:“俗话得好,心中无纲,万事白忙。我再一下我勾勒的行动纲领和规划,由于时间有限,我今天就先我的两年计划,后面的五年计划,远景规划,以后有会再。
我的初步想法是先利用山多土多这个特点重开砖窑,砖窑对咱们社员意义重大。
社员要扩建新房,有的为爹娘,有的要娶新娘;知青点的同志也要盖房,村学的教师也要翻新,咱们再穷不能穷教育,鲜花还得有花圃,更何况是咱们祖国的花骨朵。
砖窑烧出的砖除了咱们自己用,还能支援兄弟大队,改善一下大家的居住环境,共同富裕嘛,不但只顾自己过得好。同时也为咱们生产队里增加收益,让咱们的集体资产从无到有,由少到多。
我的第二个是咱们靠水吃水,咱们生产队附近河流多,可以集体养鸭;河滩上草地多,还可以养羊。以前也养过,不过那是私人养的,现在一切都是集体的,自然由集体来养。
第三个想法还是有关副业的,不过,这还只是我的一个粗略想法,我先提一下,大家帮我补充补充,老话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动脑办法能干好。’”
前面李前进的都是套话大话,完全政治正确,但具体的个人的想法不多,只为人民服务,没服务什么以及怎么服务。
韩兑一上来就具体办法,我的想法我的规划,得头头是道,一看人家就真动过脑子想过办法。
相比之下,大家自然更倾向于韩兑。这伙既能搞精神娱乐,又能搞生产建设,两都能抓。
李姓社员那是屁股决定脑袋,立场基本不动摇;但其他姓氏的社员,就开始动摇了,知青们的天平也更加倾向于韩兑这边。
韩兑继续展望未来,展望完毕,开始慢慢收尾。
“抓革命,促生产。我知道抓革命更保险,抓生产有危险。可是为了大家的饭碗和笑脸,我宁愿冒这个险。我想大胆抓生产。
另外,昨天夜里心潮澎湃,夜不能寐,新编了一段快板的歌词,我念出来与大家共赏。”
大家拼命鼓掌,有人高喊:“快念,快念。”
韩兑那清润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愿意做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我愿意做一棵树,梦想做村中顶梁柱。
我愿意水里趟,泥里滚,只为贫下中农跑腿。
我愿意风里来,雨里去,日思夜谋为生产队。
水有源,树有根,我生在八队,想服务八队,希望大家给我个会。”
暴风雨般的掌声响起来。韩家人齐声叫好,知青们也跟着叫好。
李满福皱眉,他以为没给韩兑多少资料,他肯定不行,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用资料。
李前进傻眼,这是什么路数?他可是精心准备了好几天,稿子还被李满福和刘卫国等人改过,就这结果?
李前进恼羞成怒,向韩兑发难:“韩兑,上面都了政治挂帅,思想领先,你怎么想着搞副业?这些烧砖养羊都是资本主义尾巴,统统割掉。”
韩兑不慌不忙地回应道:“前进同志,上面是让咱们‘以粮为纲,全面发展’,也没全掉砍掉副业啊。个人养殖是资本主义,咱这是集体主义,是集体资产。
抓革命,促生产,就是要大胆。你这不是割资本主义尾巴,就是割大家的脑袋。你哪里叫前进同志,你该叫后退同志嘛。”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刘卫国在旁边支援李前进:“韩兑同志,我也不赞成你的法。”
韩兑笑道:“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以后咱们慢慢,但是今天的主题是选举,要不咱们先办正事?我觉得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咱们要相信群众的眼光?你是不是?”
大家也有些不耐烦,有人大声喊道:“赶紧选举吧?别磨蹭了。”
李满福想了想道:“韩兑啊,你可能忘了。制定生产计划是生产队长和大队干部的事,记分员没这个权利。”你想得可真太多了。
韩兑笑道:“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时代,别是做为记分员,就算是我普通社员,我还不能我的计划?”
韩姓社员大声附和道:“就是,我们韩兑还不能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了。”
选举终于磨磨蹭蹭地开始了。
刘卫国和张会计把写着韩兑和李前进名字的纸条发给广大社员,每家只能出一个代表。其实应该是人人都有选举权,但是李满福和刘卫国计算了社员的人数,发现韩姓人口多于李姓人口,要不这村怎么会叫韩李村而不是叫李韩村?这样一来,李前进就有可能吃亏,虽然李满福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让那些外姓社员和知青们也选李前进,但是他不想冒这个险。于是临时改了规定,按户来算。在他近些年的打压下,韩姓社员生活水准低于李姓社员,人穷就没法盖房子分家,有多户人家是一大家子一起生活,分出来的户就少。这样,韩姓和李姓的户数相差无几。
李满福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张会计拿着喇叭道:“每户只能选一个,把要选的纸条团好,一会儿我跟老何下去收,纸团直接塞罐子里,再到主席台上唱票,韩家和李家各出一个人做为监督,谁也无法弄虚作假。”
张会计的话音一落,现场开始沸腾起来。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刚才秦直和秦肃一直在认真听韩兑演讲,这会儿终于可以话了。
秦直道:“哥,我得没错吧,韩同志特别能忽悠人。”
秦肃答道:“他确实是个人才,这一点你可以跟他学习。”
秦直别扭地:“其实我也不差,不用跟他学。”
秦直踟蹰片刻,最后还是道:“哥,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本领,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所以,我建议你要收着点儿,韩同志虽然很聪明,可他毕竟年纪。”别被你骗了。
秦肃静静地看着秦直,一言不发。
秦直被那双锐利的眼睛看得心里发虚。
秦肃言简意赅:“你要担心你自己。”
秦直又问:“你猜这次谁胜出?”
秦肃笃定道:“不用猜,肯定是韩兑。”
他们正着话,赵永进和一帮知青聚拢过来了。
大家声议论着:“你们选谁啊?”
赵永进和江云云根本不用考虑,自然要选韩兑,周游自然也是。
至于关山月谈歌红他们,也是倾向于韩兑,其他知青虽然跟韩兑不太熟悉,但也知道他这个人。
论颜值,韩兑胜;论口才,韩队胜;论做事能力,还是韩兑。那个李前进哪来的勇气和韩兑竞争,就凭他有个爹吗?
知青中的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选了韩兑。
而那十几户杂姓社员们,心里也大多倾向于韩兑,况且这又是不记名投票,纸条一团,谁也不知道他们选的是谁,李满福以后想找后帐,也没法找啊。
于是他们决定跟着感觉走。
李姓社员基本无悬念,大多都选了李前进。但也有例外,李江家里就选了韩兑。
李海犹豫再犹豫,最后偷眼看周围人,见大家谁也没注意他,也选了韩兑。选完之后,他还安慰自己:我是革命群众,没有私心。
张会计和何七挨个收了选举票后,抱着罐子走上主席台。李家出了一个人上去监督,韩家自然也出了一个,最后是韩大龙上台。
何七负责念名,张会拿着一块黑板记票数,两位监督员站旁边监督。
何七先念的那一罐纸团主要是李家的,于是念出来的名字是一连串的李前进。
李姓社员喜气洋洋,得意异常。
韩姓社员满脸暴躁,担忧沮丧。
十来分钟后,形势开始逆转,韩兑的名字开始集中出现。
李家社员虽然不乐意,但心想也属于正常,肯定是韩姓社员投的票。
但是他们想错了,接下来的那一大半几乎全是韩兑的名字,按户口数,韩姓社员绝对不可能那么多。
哪里出了问题?知青和杂姓社员们那里。
李家人是怒目而视。
李前进懵了,这是什么情况?不是早就好了吗?
刘卫国楞住了,韩兑什么时候搞的串联?
李满福是愤怒又诧异,这些人想反是吗?
半时后,终于唱完了票,张会计把两人的票数统计出来了。他大声宣布道:“韩兑同志领先李前进同志20票。”
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韩姓社员们大声欢笑,个个是喜气洋洋。
知青们的脸上也露出会心的笑容,只有李家姓员笑不出来。
这时,韩兑缓缓站起身来,面带微笑朝大家招致意。甚至他还轻轻一跃,跳上了舞台,拿起喇叭又起了感言。
张会计何七面面相觑:“”有这一节环节吗?
韩兑朝他俩微微一笑,拿起喇叭就开。
“各位乡亲把我选,满怀感激灌心间。
双捧起白河水,万千情感涌心扉。
我是人民勤务员,发下郑重的誓言
我为八队去战斗,战天斗地不低头。
一颗红心两只,克服困难九十九。”
众人楞怔片刻,接着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观众席中,韩大华和陈月香的耳边就没断过夸奖。
“大华,月香,你们俩可真养儿子。你瞧咱家锐这口才这水平,啧啧。”
“是啊,是啊,甩他李前进几千里地。”
“三叔三婶,你们养了个好儿子,以后就有福了。赶明儿让我家娃多跟他叔学学。”
人群中间,韩兑第六次向何花炫耀:“你看我弟厉害吧?还会做诗呢,嘿嘿嘿。”
何花虽然自己认得字不多,可是十分尊敬文化人,她老实承认道:“是厉害。我们村没一个会做诗的,我哥只会干活。”
只会干活的何壮看了两人一眼,无奈地摇头。
何花突然想起什么,就问道:“哎,你爸妈会做诗吗?”会不会是遗传的?是就太好了。
韩刚摇头:“不会。”
何花不死心地问:“你爷爷奶奶会吗?”
韩刚还是摇头:“不会。”
何花失望地叹息一声。
韩刚糊涂一世,聪明一时,突然明白了什么,赶紧补充道:“我觉得咱俩,不对,我的孩子不定能遗传到锐的聪明。他爸是我爸,他妈是我姨,现在也是我妈,我们俩可是亲兄弟。”
何花白了韩刚一眼:“你当我傻啊?我听过孩子遗传爷奶爸妈的,就没听过遗传叔叔的。”
韩刚是无言以对。
台下的秦直是满腹困惑,扭头问赵永进:“永进,这诗你在哪儿听过没有?”
赵永进摇头:“这应该是原创。”
他们正着话,韩兑已经从台上下来了,大家簇拥着他。
“韩,恭喜恭喜。”
“锐,你厉害呀。”
韩兑一一跟回应,跟大家热情招呼,并谦虚地道:“多谢大家支持我。”
会开完了,大家陆续散去。
秦肃见弟弟已经安顿好了,就把他的行李从车上卸上来拿到韩家。
韩刚到做到,立即收拾东西去到韩铁家蹭住去了。
韩铁家也有一间杂物房。
秦直有些过意不去,对韩刚道:“委屈你了韩刚同志。”
韩刚不在意地摆摆:“没事没事,你告诉你哥别忘了给我找烧砖师傅和找临时工。”
秦直点头:“我会的。”他转头把这些话告诉秦肃。
秦肃:“放心,我这人从不食言。”
秦肃把弟弟安顿好,又去找韩兑告别。
“韩同志,恭喜你。谢谢你对我的热情招待,我弟以后就麻烦你们了。”
韩兑笑着:“秦肃同志,我对你热情那是对于审美的尊重。”
秦肃:“”
他顿了顿道:“韩同志,这么直白的夸奖,我不太适应。”
韩兑一本正经地:“那是因为你没遇到我,你以前遇到的人都太虚伪了。我是个老实人,向来都是直接了当地告诉对方他究竟有多好。”
秦肃正色问道:“老实人都这么直接?”
韩兑面带微笑:“当然,心里想什么嘴里就什么,不欺骗自己,难道还不老实?”
“韩同志,谢谢你,让我重新认识了‘老实’这个词。”
秦肃伸出来跟韩兑握:“韩同志,我很荣幸认识你这个老实人。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来县城武装部找我。”
韩兑:“本来我还不好意思去找你,既然你这么盼着我去,我也不好辜负你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