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宾推开车门,笑吟吟地：“韩，还真是你,老秦的眼睛真尖。”

    韩兑是一脸惊喜：“咱俩真是有缘分呐，你看县城也不，偏偏咱们就碰上了。”

    梁宾一边哈哈笑着，一边走下来。秦肃也跟着下了车。

    韩兑也跳下了拖拉，这个年代，路上的力少，他们又不在主干道上，就算停一会儿也不影响交通。

    韩兑这次对他的态度很客气,只是打个招呼就完事。他跟梁宾是相谈甚欢。

    秦肃：“”

    他看了一眼梁宾的脸,对韩兑的审美产生了质疑。

    梁宾见秦肃朝自己看了两眼，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问道：“老秦,我脸上是不是有灰？”

    秦肃摇头。

    梁宾问韩兑这次进城干什么，韩兑道：“嗐,我上次来不是给我看我三叔三婶和我二哥吗？顺便给他们送了些粉条粉皮根雕。没承想，我三叔院子里的邻居和我哥宿舍里的舍友,一看根雕就喜欢，这是人民的艺术啊，寓意好,包含的阶级路线又正确，非缠着要买；一尝粉条也是念念不忘。这一下就卖出了好几百斤,自行车都装不下了,我开辆拖拉来。”

    梁宾听罢肃然起敬，竖起大拇指赞道：“你可真厉害。”

    得知两人还有工作要忙，韩兑也没多耽误,顺便问起了冬季民兵拉练的日期。

    梁宾眉飞色舞地道：“哦，时间大体定了，就在这周末。到时咱们又能见面了。”

    韩兑是一脸惊喜：“那真是太好了，到时我们好好喝一回。”

    两人闲话完毕，韩兑主动提出告辞：“你们快去忙吧，我也得赶紧回去，乡亲们正等着我呢。”

    梁宾有些不舍地道：“你这就要走啊。”

    韩兑：“周末不又见了吗？”

    梁宾一想也是，便跟韩兑告别。

    他先爬上卡车，回头一看，秦肃还站在那儿不动。

    韩兑看了秦肃一眼，客气地道：“秦同志，再见。”

    着，他上了拖拉。

    秦肃迟疑片刻，绷着脸对他：“你告诉韩刚，让他下周一上午九点来武装部南门等着，有人会带他去。”

    韩兑声：“好的，我会转告他。谢谢秦同志。”

    他发动拖拉，对着两人笑着挥挥，留下一股黑烟，轰鸣着离开了。

    秦肃盯着韩兑的背影看了两眼，转身上了车。

    秦肃忍了一会儿，还是问道：“老梁，我上次得罪过韩兑吗？”他都不记得了。

    梁宾仔细回忆一会儿，不确定地：“你跟他什么了？我也不记得了。”

    接着他又道：“想开点吧，反正你们兄弟俩经常得罪人而不自知。”

    他看到秦肃神色不对，赶紧找补一句：“当然啦，你比你弟弟好多了。”秦直那张嘴更容易得罪人。

    车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梁宾不由自主地怀念起刚刚离开的韩兑，还是跟韩聊天比较愉快。交朋友一定要交性格好的又长得好看的，仅仅长得帅，除了把你衬托得不帅外，没什么用。

    梁宾在这一瞬间，悟出了一条人生真理。

    韩兑晒着冬日午后的阳光，吹着风，哼着歌儿。

    韩兑望着自己座下的东方红牌全敞篷跑车，环保舒适动力足。突然想起了那句汽车广告词，“等级划分一切，你划分等级。”

    韩兑想着想着，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

    路上的人看到韩兑独自微笑，心里直犯嘀咕：“开辆拖拉了不起了，一个人也能笑成那样。”

    韩兑回到村里，先去保管队找何七还车。

    何七还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拖拉看有没坏。

    他还关切地问了一句：“东西卖完了？”

    韩兑笑着回答：“卖完了。”

    他背着书包，一路跑回家，半路上遇到大黄，大黄摇头摆尾地跑过来迎接，韩兑笑着胡噜了一把大黄的狗头。

    有人看到韩兑回来，立即大声喊道：“大家快来啊，锐回来了。”

    大伙听到消息，呼啦啦一下围了上来。

    韩兑家的大门口出现了短暂的拥堵现象。

    陈月香：“”

    她调侃道：“哎哟，我嫁进你们老韩家那天，也没出现这种热闹。”

    大家哈哈大笑，“嫂子/婶子，这明咱家锐有出息。”

    等到大家挤进院里，韩兑掀开书包，开始往外掏钱。

    钱不是太多，但多是零钱，这一堆起来就很可观。

    大家目光炯炯地看着桌上那两堆钱，人人脸上笑开了花。

    韩兑开始按笔记本上记录的数量和姓名，给大伙发钱。

    东家一块，西家两块的，几乎家家有份。

    韩兑又道：“这次是开拖拉去的，油钱咱自己掏，这部分得走公帐，以后还会有类似的开销，我以后都会记录下来，记在公帐上。这次的油钱先由木雕厂出，食品加工厂以后再。”

    大家自然同意。

    钱发完了，可是大家仍没散去，还等着韩兑再些什么。

    韩兑想了想，：“那我再简单两句吧。这次的事情让我认识到几个道理，第一个道理，是‘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一干’，你们看，咱们就这么随便一干，里就来钱了。”

    大家点头称是。

    韩兑接着：“第二个道理，团结就是力量。你看咱们全族一起努力，得到的结果就是不一样。以后，咱们大家要更加团结，我们老韩家那是‘采荷花牵动藕，扯着耳朵腮帮子动。’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众人大声叫好还不够，啪啪鼓起掌来。

    院子里一片热闹。

    热闹过后，韩大富找到韩兑，悄声：“锐，你前些日子不是让我们注意李满福一家吗？”

    韩兑正色问道：“大富叔，打听出来什么没有？”

    韩大富：“打听了一点，我听人，李满福的女婿胡庆出很大方，时不时地请人喝酒吃饭，他好像往外面卖过粮食，去年麦收后卖过，秋收后也卖过。”

    韩兑一听就感觉有情况，他道：“大富叔，你继续往下查，看看他是通过谁，把粮食卖开了谁。注意，要隐蔽些，不要打草惊蛇。”

    韩大富点头：“你放心，我明白。”

    韩兑想着李满福当了这么多年的队长，做事还算谨慎，偷粮食肯定也很隐蔽，所以，他要抓一定要得现行。人证物证都得有，还得防止他毁灭证据和串供。

    这些，韩兑都要提前做好准备。

    晚上，韩兑找到赵永进：“永进，你有一台相是吧？我自己出胶卷，能不能借我用用？”

    赵永进：“我那台相坏了，县里修不好。你找秦直借。”

    韩兑只好又去找秦直。

    秦直正在看书，看到韩兑进来，忙请他坐下。

    韩兑打量了一眼秦直的房间，真是干净整洁。

    他开口借相，秦直爽快地答应了。

    韩兑又顺便提了一嘴周末秦肃和梁宾要来的事。

    他道：“你哥怕我腐蚀他，这次我如他的愿，坚决不腐蚀他不动摇他。”

    秦直听罢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样也挺好。”

    韩兑诧异，竟然没抬杠，难得啊。

    韩兑抱着相从秦直房里出来，被周游叫住了。

    他又到周游房间里一游。

    周游双抱胸看着韩兑：“韩同志，你最近挺忙啊，我想见你一面都得排队。”

    韩兑苦笑道：“真是不挑担，不知担子重。我现在身兼数职，一个顶四个人用。”

    周游试探道：“是吗？我听人，你又新交了一个朋友？跟人家相谈甚欢？连秦肃同志都开始靠边站了？”

    韩兑奇怪道：“咦，你跟秦直同志关系变好了？这事是他告诉你的？”

    这两人一直不怎么对付的样子。

    周游嗤笑一声：“我要打探消息还需要跟人关系好？你跟李前进套话时关系好吗？”

    韩兑：“秦直跟李前进那是质的不同。”

    周游摆摆：“那不重要，反正对于我来都一样。”

    韩兑看着周游，发出了一个灵魂疑问：“周，你打听这么仔细，究竟是为什么呢？”

    周游双眼熠熠生辉：“因为我高兴和好奇啊。就允许你们对我们知青充满好奇和打量，就不允许我们反着来？”

    韩兑严肃地道：“当然允许，我们互相学习嘛。”

    完，他还拍拍周游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周啊，八卦是人的天性，但是呢，它不是什么高级的爱好。你可是一个充满高级趣味的人，你们知识青年肩负着改变农村落后生活方式的重任，可你没改变农村，反而被它改变了。”

    周游捶着床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他指着韩兑道：“韩同志，我就喜欢你这样一本正经教诲别人的样子。”

    韩兑纠正他：“周啊，你对自己认识不足，你哪里是喜欢我这种样子，你应该是喜欢我全部的样子。”

    周游嗤之以鼻。

    韩兑不跟他瞎扯了，抱着相回屋。

    东西借到，计划明天开始启动。

    好好学习，天天读书，韩兑来个睡前阅读，背诗词记语录。

    书到用时方恨少，怼人词库不嫌多。

    韩兑正在背书时，听到院门响动，韩刚加完班回来了。

    他叫道：“大哥，你进来，我有话跟你。”

    韩刚答应一声，推门进来。

    韩兑看到他那副样子，不禁吓了一跳，脸上黑一块白红一块的，不用问，肯定是烧砖弄的。

    韩兑对他：“大哥，我今天在县城碰到大秦了。他让你下周一去武装部南门等他。”

    韩刚激动地：“我要开始当临时工了？”

    韩兑笑着点头：“大哥，你呢，就正常干，不用太拼命。”别累出个好歹。

    韩刚见弟弟这么心疼自己，心里倍感温暖，他想起韩强送的新棉靴，脱口而出道：“锐，等我领了第一个月工资，给你买顶新帽子，再给花买件新衣裳。”

    韩兑摇拒绝：“不用不用，你攒着吧。”

    韩兑想起秦肃和梁宾周末要来，就：“对了，大哥，我新交了个朋友，也是武装部的，他们要搞什么冬天民兵大拉练。你帮我弄点羊肉回来，我请朋友吃饭。”

    韩刚的重点放在民兵大拉练上，他道：“民兵，我未来大舅子，堂舅子都是民兵，到时我得请他们来吃饭，他们吃好喝好了，还不得在花面前夸我？”

    韩刚完，一阵风似地出了院子。

    韩兑：“”

    第二天，韩兑一起床就发现井边的大洗衣盆里多了三条鱼。一问才知道，韩刚天不亮就起来，去河里凿冰捕鱼了。

    这精神这行动力，韩兑第一次全面地看到了韩刚身上的闪光点。

    很快就到了周末，韩强正好也休假。

    他提着大包包回来，一进院子，就丢下东西，抓住韩兑的胳膊激动地道：“锐，你真是我的福星，我因为你认识了钟大爷，又因为钟大爷认识了厂里的领导，我转正的会来了。”

    韩兑也替韩强高兴，全家人听到后，都是满脸兴奋。

    赵永进江云飞周游他们也听到了。

    他们四个人都恭喜了韩强几句，秦直却微微蹙着眉头，问道：“韩兑，进了两次城就交了这么多朋友，老钟又是谁啊？”

    周游在旁边意味深长地道：“人家韩就是爱交朋友怎么了？不然，你们是怎么来的？”

    秦直不悦地道：“我没跟你话，你别乱接。”

    周游杠起来也不嘴软：“我抬个杠还需要扁担的同意吗？”

    秦直：“”

    周游哼着歌儿转身回屋：“嗷嗷——，黄河长江尼罗河，一条比一条长，热闹好戏要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