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李波的分类,李前进李银安那几家人，是属于怎么也稳不下来的人，得时刻提防打压；李满福李海那几家人,已经稳定下来了，得时不时巩固一下；剩下的大多数人还在观望中。

    不得不，李波总结的跟韩兑的想法大体相同。

    韩兑激动地道：“波，我果然没看错人,我本来有些影影绰绰的,你这么一，我立即想明白了。”

    李波替外人坑自己族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

    他轻咳一声,大义凛然地道：“我这么做，可不是出卖他们，主要是为了咱们村的稳定团结。”

    韩兑称赞道：“波，你哪里是在出卖他们，你这是帮他们扳回正道。你都是为了他们好。你肯定跟我一样，也察觉到再这么闹下去,咱们村会越来越落后，越来越穷。

    还好，经过这一次的事件,咱们都成长了,觉悟提高了,格局变大了。你看，我们都没拘泥于眼前的仇恨，而是放眼未来，站在全局的角度思考问题。”

    李波重重点头：“你得对，我们都成长了。”的确,他现在看问题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李波经过自己的自我安慰，再经过韩兑的开导，渐渐放下了心理负担，越越顺畅。

    韩兑真诚地向他请教如何处理李河李溪那几个刺儿头的问题。

    李波道：“李河李溪他们几个，骨子里不算太坏，就是又贪又懒，还怂。他们最近过得是惶惶不安，怕你们韩家人打击报复他们。这些人跟李前进一家不一样。不过，你也别急，吊他们一阵，等他们觉得日子要过不下去了，你再示好，他们会对你感激涕零，以后再不敢惹事。对追付这种人，就得先狠狠地打一棒子，晾一阵，再给个甜枣，甜枣给得太早，他们还想伸要。”

    韩兑：“”自已人坑起来才最狠。

    韩兑态度诚恳地向李波请教，看他杯里的水喝完了，再热情地续上一杯，又把自己珍藏的点心拿出来给李波吃。

    李波边吃点心边感慨：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他李前进拿什么跟人家韩兑比？瞧人家这姿态这态度，真正地把你当人看，而不是觉得处处高人一等。

    李波对韩兑虽还没到心悦诚服的地步，但对他的印象已经大大改观。

    完怎么对付李家人，李波又把自己这几天的观察总结思考悉数倒出。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时候，村子西边有一座桥，后来塌了。还有个水力磨坊，附近的村民还来咱们这儿磨面。”

    韩兑做为半路来的，哪里记得这么清楚。

    他假装回忆了一会儿，道：“我好像有点印象，你这记性可比我好多了。”

    李波笑道：“我毕竟比你大几岁嘛，记得牢些。”

    韩兑问道：“你的意思是，咱们村要再修一座桥，把那个磨坊再开起来？”

    李波：“对，就是这样。但是也有难度，修桥需要晃资，咱们生产队帐上没啥钱，磨坊要开起来，既要钱也要人。我只是给你提一下，现在没条件，等以后有条件了可以再弄。”

    韩兑郑重地拿过笔记本，刷刷记下这两条，一边记一边：“有了桥，咱们与外界的交通联络就更方面了，附近村庄的村民都从咱们这儿经过，要搞点什么副业也方便。那个水力磨坊，也得赶紧搞起来，波，这事是你提起来的，我就交给你了。你打听打听，谁懂这方面的事，算算需要多少钱，要是真能搞起来，不但方便了咱们韩李村的村民，还能赚点外快。”

    李波没想到韩兑这么雷厉风行，干就干，更没想到他会把这事交给自己。

    他答道：“行，我会把这事办好的。”

    李波登门拜访的事，在韩家引起了范围的轰动。

    大家纷纷过来打探消息。

    韩刚：“锐，你干吗让这个货色上门？应该把他打一顿。”

    韩铁也李波不是好东西。

    韩金的想法跟其他人差不多，但他觉得韩兑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便故作高深地道：“锐这么聪明，他几时做过没用的事？你们要往深了想。”

    大家果然用力往深了想，有人看出点苗头：“锐，你这是想分化瓦解李家人？”

    还有人：“我看出来了，这是要孤立李前进一家人。”

    韩兑面带微笑：“大家得都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韩金受到鼓励，再接再厉：“你们看我对了吧？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咱们家锐天生就是当官的料，既有霹雳段，又有菩萨心肠。”

    韩刚得意地道：“那肯定是。”

    眼看着大家要开启夸夸模式，韩兑及时制止：“咱们自家人，不整那些虚的。我跟大家商量个事，李波以后跟着我，你们对他要改变一下态度。要是能顺利招揽他，以后会有更多的李家人来投奔咱们，你们呢，也拿出胜利一方的大度，咱们不要像李家人那样家子气。”

    这话有人赞同有人不赞同，但表面上大家谁也没反对。

    李波决定投奔韩兑后，表现也更积极了。上工时勤勤恳恳，不像以前，总想着偷懒耍滑。

    李前进越发看他不顺眼，时不时地拿话讥讽他。李波也不想再忍他，每次必怼回去。

    李波的口才本来就不错，再加上跟韩兑对练过，以前他不怼李前进，是不敢；现在他还有什么顾忌？

    李前进一天被怼七八回，气得头疼肝疼。

    春耕时，为了提升劳动效率，韩李村开始了劳动竞赛。每个队都有资格参加批比，前三名奖励一面红旗，据还有神秘奖品。大家的劳动积极性确实有所提升。有先进就有落后，李波他们这队，毫无悬念地得了倒数第一，李波感到脸红。他更加积极劳动，他一积极，也略略带动了一部分人，但也仅此而已。李前进和李银安是破罐子破摔，不管你怎么，反正我就是不干。

    其他人看他俩这样，心里不爽，他们都不干，自己凭啥要干？刚鼓起的劲又泄下去了。

    韩兑又采取了新的对策，这些人重新分队，分成两队，表现相对较好的叫青年进步队，表现最差的叫青年后进队。李波分到了进步队，李前进就在后进队里，还有人讥讽李前进干脆改名叫李后进得了。

    社员们忙忙碌碌半个多月，耕地、施肥、浇水、种菜，干完集体的活还要干自留地里的活。

    今年韩李村又多弄了蔬菜瓜果种植队，队长是村里最擅长种菜的赵大爷。以后这个队里出产的东西卖掉后，收入六成归集体，四成做为劳务费归队员。

    由于其他队员都有各自的活计忙，韩兑就把周游秦直赵永进他们几个拨过来，大家各有分工，有的刨地有的挖垄有的挑水。赵大爷负责居中指挥干活。

    村庄里闲地不多，韩兑干脆把去年填的那几口池塘拨出来种菜，种瓜的地是在河边新开垦出来的沙地，赵大爷沙地种的西瓜特别甜。为了防止羊羔们和孩子搞破坏，他们还用树枝弄了个简易的篱笆。

    韩兑很看重这蔬菜队，不出意外地话，这队两个月后就能创收，其他养殖队、农牧队还得等好久，农修理厂目前只能修自己队的镰刀锄头，要赚钱也不知哪年何月。食品加工厂，只在年前卖了几次粉条，春天一过，红薯消耗严重，再做粉条也不现实，村里暂时断了收入。种子、化肥、秧苗、羊羔、鱼条、鸭苗，样样都需要钱。韩兑看着帐本直发愁。

    张会计早就习惯了，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道：“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你看看吧，咱们这个穷队的家可不好当。”

    韩兑只愁了一会儿，就道：“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就不信，我弄不到钱。”

    韩兑在想怎么搞钱的事，李波逮着会又凑了上来。

    “韩哥。”虽然李波的年纪比韩兑哥，但他喊哥喊得贼溜。

    韩兑和气地问道：“波，你最近过得怎样？”

    李波笑了一声：“托韩哥的福，我现在过得很不错。”没人欺负他了，相反大伙对他还有一丝客气。

    不等韩兑开口询问，李波赶紧报告磨坊事情的进展：“韩哥，咱们村还有四个石磨，当时李满福想要卖掉，可实在太沉了，不好卖。现在就在河边的破房子里。我看了看，就是脏了些，收拾收拾还能用。另外还得有人做好多木轱辘，铁架子。木轱辘，我太爷就会做，我去跟他商量，被他骂回来了，这事不好办。”

    韩兑想了想道：“你干得很好，进展而很快。你太爷这事，我亲自上门劝。”

    李波忙：“我劝你别去，他这人脾气不好，仗着自己辈分大，谁都敢骂，连李满福都骂过。”

    韩兑一听他连李满福都骂过，肃然起敬道：“这是一个少有的明白人啊，那我更得去了。”

    李波：“”

    他顿了顿，又接着：“韩哥，我听你最近很为钱发愁啊，我倒有一个想法。”

    韩兑看着李波，示意他继续。

    李波：“咱们不是有个砖窑吗？让大伙轮班烧砖卖呗。现在天气暖和了，麦收还没到，是盖房子的好时呀。”

    韩兑点头：“我也想过，你看这事交给谁来办比较好？”

    李波道：“这事得交给那些村溜子来办，他们喜欢四处走动，认识的人多，也容易散播消息，像我堂哥，李湖和你叔这样的。”

    李波到这里，觉得不妥，立即改口：“当然，你叔跟我堂哥还是不一样的。”

    韩兑笑道：“我这人最喜欢实事求是，我叔还不如你堂哥呢。不过，你也提醒了我，我也该给我叔找个事做了。”

    韩兑拍拍李波的肩膀，道：“波，自从你来帮我以后，我是如虎添翼啊，公事有人商量，私事也有人参谋。你以前跟着李前进真是大材用啊。”

    李波表面平静，内心激动。

    韩兑径直去找叔韩怀宇。

    韩兑奶奶正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一看到韩兑，故作惊讶道：“哟，哪阵香风把你给吹来了。”

    韩兑道：“奶奶，我帮叔找到了一个钱多事少离家近，出去有排面的活儿，看您老这态度，那就算了。”

    韩兑扭头就走。

    韩老太一把扯住他：“咋地？我这个当奶奶的，还得对你恭恭敬敬的？”

    韩兑道：“奶奶，恭敬我可不敢当，你要对我慈祥慈爱一些，态度热情些，来来，咱们再来一遍。”

    韩兑假装自己刚从外面进来。

    韩老太：“”

    韩兑见奶奶不配合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现在的老人啊，真是一辈不如一辈。想当年，我太奶奶，一见我就给我塞吃的塞钱。”

    韩老太忍无可忍：“人家满嘴跑火车，你是满嘴跑飞，你太奶奶活着时，你才多大？”

    韩兑一看要翻车，但翻车也要翻得稳当，他面不改色心不慌：“我也没错，我满月时，我太奶奶可不一见到我就塞钱？”

    韩老太无言以对。

    韩怀宇听到动静，揉着惺忪的睡眼出来了，一看到韩兑来了，顿时精神了。

    “锐，你来找我？”

    韩兑一看到叔，就热情地道：“叔，我最近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再三斟酌，终于帮你想到一个好职位。这个职位是我为你量身打造的，不用坐班，不用下地，没有人管，整天就是吃吃喝喝，跟人聊天，出入有生产队给你配车，我还特地给你配了个秘书。”

    韩怀宇一听，先是眼睛一亮，这职务好啊，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竟然还配车，还有秘书，这就有点过了。

    韩怀宇笑呵呵地道：“锐，你赶紧进来。”

    韩兑一进堂屋，韩怀宇是倒茶又是拿点心的。

    韩老太一听也来了兴趣，针线活也不做了，跟着进屋。

    韩怀宇问得很仔细：“锐，这到底是什么职位啊？”

    韩兑先喝一口茶，再吃一口点心，慢吞吞地道：“这个职务叫红星建筑公司销售经理。”

    韩怀宇一听到“经理”二字，连坐姿都变端正了。经理那是一般人当的吗？

    他笑着问：“那我销售什么？”

    韩兑一本正经地道：“建筑公司嘛，当然是销售运用最广泛的建筑材料，咱们的拳头产品——砖。”

    韩怀宇：“”

    好吧，卖砖就卖砖。

    他又问：“咱们队里有专车吗？你让我开拖拉去？”

    韩兑：“拖拉太笨重，声音又大，我给派辆环保轻盈的自行车。”

    韩怀宇的心情开始下沉，他不死心地再问：“那我的秘书呢？”

    韩兑笑道：“我把李湖派给你。”

    韩怀宇：“”

    韩老太习惯性地去抄笤帚，但韩怀宇用眼神制止了他。

    韩兑道：“叔，我已经尽力了。你要是还不满意，我也没办法。可怜天下侄子心哪。那我走了，你要不乐意，我换个人来干。”

    韩怀宇最后还是同意了，好歹是个销售经理，不用做班，不用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