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人生如戏,全村飚戏
周游一首诗念毕,台下掌声如雷。
工作组成员面面相觑,好的诉苦大会呢,好的满腹心事呢?
吕达声忍无可忍地道:“周知青,请你不要粉饰太平,你要大胆出你的真实想法。我们看见你时,你正满脸忧愁,满腹心事,为何现在这样大念颂诗?”
周游漫不经心地道:“哦,我那会儿正在构思新诗呢。你们肯定没写过诗吧?写作时谁不是眉头紧皱,心事重重?”
吕达声:“”
大家偷偷地发笑,秦直也忍不住笑。
黄国福心中大怒但又不好当场发火,只好假笑道:“周知青,你先下去吧。”
吕达声请其他知青继续发言,大家你推我我推我,谁也不想上台。他们不发言不为别的,就是周游这家伙调子起得太高了,这么一首诗下来,让他们还怎么发言?
最后赵永进被推了上去,他跟韩兑一起混这么久,怎么着也能学点。
赵永进走上台,朗声道:“我的题目是一个知青眼中的生产队长。”
大家掌声鼓励。
吕达声预感到不妙,这不会又跟周游一样,是专门上来歌颂韩兑的吧?
赵永进声音清朗好听:
“肩膀抖落下晨星,衣襟里飘着晚风。
穿行田间不停脚,挥汗如雨在车间。”
秦直声评价道:“周游,永进的写作水平比你高。”
周游轻嗤一声:“那是我故意调低了文笔,写得深了,怕他们看不懂。”秦直轻笑。
赵永进之后是江云飞:
“大寨红花处处开,工厂器轰隆响。
满山青松化作笔,写不尽知青万般情。”
秦直再次发表评论:“云飞的文学水准也还行,也比你的好。”
周游白了他一眼,问道:“大评论家,你倒是自己写一首啊。”
秦直摇头:“写不出来,实在太难为情。”在表演这一方面,他是自愧不如。
这些知青们一个个地上台,吕达声的脸色越来越黑,现在黑得已经像锅底了。黄国福起初脸上还挂着假笑,现在越来越僵硬。
陈晨倒是听得兴致勃勃,一双明亮锐利的眼睛在人群中扫来扫去。
在场的最兴奋最忙碌的要数时泰林,他一直在不停地记录。韩兑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识。这帮知青都是人才啊。
秦直见时记者记录太辛苦,还随帮了忙,把自己的笔记拿给他,并且在每首诗下面写了点评。
周游那首诗的评语是文字粗糙,不太押韵,建议大幅修改。
知青们倾情演绎了一出别样的座谈会节目。工作组十分不满意,但他们不满意也没用。
调查工作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工作组来韩李村的事,大队和公社的人自然也知道了,华队长和贺书记还派人来过。
华队长担心韩兑顶不住压力,还托人暗暗嘱咐他。韩兑不用点就透,向那人委婉保证:自己的锅自己背,绝不连累领导。
华正茂这才微微放了心。
秦肃得知情况后,对华正茂十分看不上:“这种人不行,一点责任都不敢承担。”
韩兑笑道:“没事,我早有思想准备。这世上最可靠的人是自己。”
秦肃:“是吗?你再想想,就没有别的人了?”
韩兑一看秦肃那傲娇的神态,话锋一转,补充一句:“当然,还有你,你是我最可靠的朋友。”
秦肃这下才略略满意。
秦肃也不可能一直都住在韩李村,他还要回县城工作,但他来得很勤,隔三差五地就来韩李村一趟。
秦直就算是再迟钝也看出来了,他哥不是来看他的。他俩感情没那么好。
他是为了谁而来的,不言而喻。
秦直等秦肃再来村里时,找了个会提醒他:“哥,韩兑已经拒绝过咱们了,我劝你要慢慢走出来,可别真陷进去了。”
秦肃看着秦直,问道:“这么,你已经彻底走出来了?”
秦直沉默一会儿,才斟酌着答道:“怎么呢,刚开始是很难受,但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就淡了,再加上我很忙,一忙起来也能冲淡很多感情。”反正,现在他又能跟韩兑轻松愉快地做朋友了。
秦肃心情不错,甚至对秦直笑了一下:“看到你已经走出来了,我就放心了。”以后省得韩兑为难。
秦直反问道:“哥,我没事了,可是你呢?你最近来我们村有点勤啊。”
秦肃漫不经心地道:“我就是来看看你和时泰林。”
秦直张口就杠:“不可能,你对我没有那么多耐心。你跟时泰林也就是一般的同学,我记得以前,他老爱跟在你身后,你都嫌烦,你还他脑子不好使,你喜欢跟聪明点的人交朋友。”
秦肃:“”
他微微咬牙:“你的记性可真好啊。”
秦直一脸得意,爱抬杠的人谁的记性不好?
秦肃懒得理会这个弟弟,他转身去找时泰林。
时记者收到材料后,回房后挑灯夜战,连写了三篇文章用挂号信寄回报社。
之后,他继续驻扎在韩李村,等待新的消息和新闻。他每天搜集材料,深入采访,忙得不亦乐乎。
秦肃来看他,他既高兴又意外:“秦肃,你又来看我了?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一趟又一趟地跑。”
秦肃面带微笑:“你来到这里,我就应该尽尽地主之谊。这几天过得怎样?习惯吗?”
时泰林连声:“习惯习惯。这韩李村的生活水准跟省城差不了多少。你看这宾馆多先进,房间干净宽敞,一日三餐都可以在宾馆解决。这里的老乡也热情,经常有人请我到他们家吃饭。”
秦肃又问:“韩兑请你吃饭了吗?”
时泰林摇头,秦肃面露不满:“这人不够朋友,你是我的同学怎么能不好好招待呢?”
时泰林心中愈发欢喜,赶紧替韩兑话:“你别怪他,他也有苦衷,他现在被停职调查。要是请我吃饭,工作组肯定又拿此事找茬。他还专门让他朋友给我送吃的,并,很抱歉不能好好招待我。”
秦肃点头:“算了,你们认识的不是时候。”
时泰林叹息道:“谁不是呢,我真的很同情韩同志。这么好的一个干部,结果落到这种下场。”
聊完工作上的事,秦肃贴心地建议道:“泰林,你刚进报社,扎根不深,不要浮光掠影地去采访,你要抓住一个有意义有价值的大主题,深挖下去,以后让大家一想起某类题材就不自觉地想起你。”
时泰林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钦佩地道:“秦肃,你果然是家学渊源,看事情就是比一般人看得远看得深。”
时泰林已经下定决心,要深挖韩李村这个大题材,这个题材包含得太多了,“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的时代性话题有,“无私奉献好干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也有,还有知青下乡等等,可供挖掘的材料很多。
时泰林白天出门找素材,晚上回来挑灯夜战。宾馆的服务员看他辛苦,还特地给他送夜宵。时泰林再次感叹,韩李村的社员真是淳朴热情又可爱。
几天后,天下起了雨。春雨贵如油,大家开始准备春耕,以往都是韩兑亲自调度人,安排春耕工作,这次他被停了工作,大家十分不习惯。韩兑让张会计李满堂他们安排工作,就算他不在队里,也能保证不出乱子。
至于他本人,虽然精神受到重大打击,还是坚持冒雨去视察农田。
这一幕刚好被时泰林看到,刚好拍了一幅韩兑在雨中的侧影。
韩李村的村民们,要么忙着春耕播种,要么忙着上班,晚上还要学习,从早到晚,日程排得满满的。
全村最闲的是工作组成员们,黄国福和吕达声没能从社员和知青那里挖到想要的东西,考虑一番,决定从韩兑的家人入。
他们早就打听到了,韩兑的父母没怎么上过学,大哥脑子不好使,嫂子发烧发傻了。
这些人应该很容易套出话来,不定能挖出大料猛料,毕竟,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嘛。
两人先找到韩刚,吕达声一看韩刚这模样,就感觉找对人了。这人一看脑子就不好使,又傻又愣。
吕达声上前搭话,还给了韩刚一支好烟,韩刚摆拒绝:“我不抽烟,我弟了,抽烟有害健康,对女人孩子都不好。”
吕达声只好收起烟,问道:“韩刚同志,韩兑是你弟弟是吧?他觉得他是一个好弟弟吗?”
韩刚斜愣着吕达声,道:“那还用问,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弟弟了。”
吕达声不相信:“真的?”
韩刚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一看你就没有好弟弟。”
吕达声:“”
韩刚反过来问吕达声:“你不信是吧?那我问你,你有媳妇吗?有房子吗?”
吕达声只好答道:“我有媳妇,也有房子。”
韩刚接着问:“你媳妇是你弟弟帮忙找的吗?你的房子是你弟弟盖的吗?”
吕达声:“不是。”
韩刚:“那不就得了,我的媳妇是我弟弟帮忙找的。我的房子也是我弟弟帮着盖的,三层楼,全村第一栋。”
吕达声沉默了一会儿,便换了个问题继续问:“韩刚同志,你弟弟这么优秀,从有人拿你们俩作比较吗?”他就不信了,兄弟之间相差这么大,韩刚会不妒忌韩兑?
韩刚再次翻白眼:“我跟锐有啥可比的?我哪哪都不如他,还用得着别人比,我自己能不知道吗?”
吕达声突然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他还是不死心,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他做为干部,有没有为你特意做过什么事?”徇私之类的。
韩刚想了一下答道:“特意做过?有吧,他这人最无私,唯独在我这儿带了一点私心。”
吕达声心中一喜,脸上强作淡定地问道:“什么私心?”
“让全村的几对要结婚的年轻人陪着我一起结婚,好家伙,那场面老热闹了,十里八村谁个不夸?”
吕达声再次沉默了。
看来他来找韩刚就是个错误。
与此同时,黄国福也在跟陈月香攀谈。他想着陈月香这种乡下妇女没文化见识少,什么话都爱往外,不定能掏点出什么。
黄国福嘴甜,先把陈月香夸了一通,把她夸得警惕心都没了,顺便问韩兑的事。
陈月香一提起儿子就是满腹的牢骚:“这孩子的缺点太多了,一点也不顾家。整天只知道工作,一心一意想着集体。从来不为家里谋一点福利。当记分员时,就帮着别的社员干活;当上队长,让别人住好房子,自家住破房子;别的社员工资都涨了,他还没涨。你我辛辛苦苦生他养他,简直是为了别人养的。家里的体力活都是我大儿子的,挣钱有二儿子,孝顺有闺女,你他能干啥?整天不顾家还让我们全家替他操心。要我,你们停他的工作,停得好,要不这样下去,他身体非得累垮不可。你们多在村里住几天,也让我儿子多休息一阵。”
黄国福干笑着,敷衍着,最后无奈撤退。
他和吕达声一碰头,一对帐,才知道彼此都没有收获。真是棘啊。
工作组在村里耗了半个多月,什么有用的也没查到。眼看着韩云鹤都要满月了。
本来韩刚两口子是要给闺女办满月的,现在这工作组整的全村不安宁,一家人商量着满月先不办了,到时候跟百天宴一起办。
满月办不了,但何花终于解放了。这一个月都憋在屋里,快憋疯了。闺女满月后,天气也暖和了。她挑个风和日暖的天气抱着孩子出来逛逛。
吕达声和黄国福听韩兑的嫂子智商也不高,又满怀希望地凑上来了。
黄国福先夸孩子:“这孩子长得真可爱,像你。”
何花白他一眼,不客气地道:“你这人不实在,睁着眼瞎话,我闺女长得像她姑,一点也不像我。”
黄国福假笑:“哈哈,是嘛。”
吕达声接着问何花:“听,是韩兑把你介绍给他大哥的,你对这门婚事满意吗?韩兑同志当初有没有夸大事实,隐瞒真相?”
何花暴躁道:“你这人话真有意思,我要是不满意,我干吗要嫁过来?他介绍对象时一点也没瞒着,早就跟我们过他哥长得丑,脑袋被门夹过。他这人从来不慌,怎么可能隐瞒真相?”
韩兑不慌,吕达声是万万不信的。
他接着道:“何同志,你看人不能看表面,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看着是完美无缺,那有可能是装的。”
何花彻底怒了,把孩子交给旁边的村民,她双插腰,大声质问道:“你啥意思啊?你我弟弟是装好人?那你装个好人给我看看?就你这样的,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的家伙,我给你个麻袋,你也装不出来。”
何花本就身材高大健壮,生完孩子,身体更壮,高出吕达声一个头,她气势十足,咄咄逼人。吕达声不由得后退两声。家里的大鹅一看女主人跟人发生冲突,朝天仰脖一叫,嘎嘎叫着,猛冲过来,照着吕达声的腿就拧。
吕达声“哎哟”一声发出惨叫,他越惨叫,引来的大鹅越多。黄国福和另外的组员过来帮忙,结果被群鹅围攻。
他们吓得拔腿就跑,大鹅们在后面嘎嘎叫着狂追不舍,村民们不厚道地哈哈大笑起来。
黄国福和吕达声被何花怒怼,又被大鹅狂追。两人一生气,也不去搞调查了,决定胡乱写,怎么严重怎么写。但是,写之前,所有人意见得达成一致,吕达声就去找陈晨商量此事。
陈晨听罢,摇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们没有调查清楚就下结论不太好吧?”
吕达声无奈道:“你也看到了,这个韩兑狡猾得很,这是在他的地盘上,他早做了脚,让我们没法调查清楚。”
陈晨道:“别着急,我再深入调查一下。”
韩兑在屋里磕着瓜子,听着李波汇报工作组的情况。
“队长,他们这两天又蔫了,躲在宾馆里不出来。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韩兑道:“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们调查不出真相,就会想办法炮制真相。接下来,该我亲自出场了。”
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他决定从陈晨着。
陈晨是工作组里最年轻的,看上去位置也不低,话有一定份量,看样子,应该是家里有人。他还从秦直嘴里套出一点消息,那就是秦陈两家认识,但交情不深,不但不深,还有些不和睦。简单来,就是陈晨的堂妹陈夕看上了秦肃,秦肃没看上人家,陈夕的哥哥陈午为妹妹打抱不平来找秦肃算帐,双方发生了一些冲突。韩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很诡异,原来如此。
俗话,柿子挑软的捏;桃子要拣硬的啃。韩兑决定啃一啃陈晨这颗桃。
韩兑挑了一个月朗风清的夜晚,邀请陈晨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