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秋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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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将今晚的遭遇娓娓道来, 只是刻意模糊了骨女的存在, 下意识的, 她觉得这些人不知道骨女的存在会更好,她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只道是有人救了她,将山魈跑后,不等她道谢就直接离开了。

    众人也就稍微了解一下情况, 并没有多过追问。和尚们该道歉的也都道歉了,态度也都放的特别低,如此再去责怪这些个出家人,倒是让人觉得过意不去。

    众人将寺里排查了一遍,没有找到山魈的影子, 便认为它已经离开了柳沟寺。既然山魈已经离开,大半夜的, 也不能干坐着等到天亮啊。

    陈氏的房间如今肯定是没有办法住人了,寺里其他的房间还未收拾, 大半夜的陈氏也不想去麻烦和尚们去收拾了。她原本是想要和如玉在隔壁房里凑合一夜,但王二夫人却拉着她与自己同住, 陈氏想了想,便同意了。

    王二夫人虽然出身没有陈氏高,但与陈氏相同的是, 她也是从养在深闺中的柔弱女子。区别就是,陈氏渴望离开温室,看看外边的世界,而且离开了温室还能顽强的活着。而王二夫人却不然, 她性情温婉,胆子很,就是只能生长在温室里的娇花,离了温室不到一天就能被太阳晒死的那种。

    幸好这朵娇花遇到的是王二郎而非王大郎,嫁给了王二郎后,一直都被捧在手心里,这才能一直娇艳美丽下去,否则的话,肯定早就被辣手摧花,碾落红尘与尘埃作伴了。

    也正因为她的性格,如今遇到陈氏遭遇怪物,她哭的反而要比陈氏更惨,陈氏这个受害人反倒要反过来来安慰她了。

    陈氏也知道她的意思,一来晚上发生了这一出,她一个人睡肯定不敢睡,又不愿意与侍女同睡,便想找陈氏同寝。二来夜里若是出了点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房间分配好了,众人就回去睡觉了,只是躺在床上,不知有多少人都张着耳朵,听着外边的声响,不敢再睡死过去。

    好在这一夜里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平安的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天就放晴了,一行人没多停留,在寺里吃了顿早饭,便准备道回府了。

    一夜的大雨,将原本干燥结实的土路一点点的浸泡的柔软起来,地上泥泞不堪,到处都是水洼,马车一不注意,就会陷入泥坑里。

    即便这样,也没人愿意在柳沟寺待到路变干。为了防止意外,节省时间,马车上没有再坐人,所有人都在步行,车夫赶着空马车朝着禺平城行去。

    好在灵山其实离禺平城并不算太远,之所以用那么多时间才到山顶,纯粹就是因为山高而已。女眷们的速度不快,一行人走走停停,跟散步一般,也在中午前回到了王家。

    之后,季子禾就完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宁采臣也一样,二人专心在家里复习准备考试了。

    当然啦,也有许多没有被考试给影响到的考生,二人在家这几日,每天都有很多的拜帖送到府中。这些拜帖倒不是给王家人的,一些是给宁采臣的,但大多还是给季子禾的,毕竟季子禾这般年纪的考生,实在是太显眼了。

    宁采臣告诉季子禾,这些如今还在到处结交不准备考试的考生,其实呢,都是没算这次能考过或者压根就考不过乡试的人。不用与他们浪费时间,专心复习才是。

    季子禾表示理解,宁采臣很是欣慰,然后告诉门房,他们要准备乡试,以后再有人来送拜帖,直接就回绝就好,不用再询问他们。

    没过几日,就到了八月初八,秋闱要开始了。

    乡试要连考三场,每场考三天,而且每场都要提前一天进场,所以虽然九号才正式考试,但考生们八号就要去贡院了。

    这天一大早,贡院门口就挤满了人。有考生,很多的是送考生来考试的。上一次考院试的时候,是宁采臣送季子禾进考场,这一次,成了两人一起进考场了。王老夫人还挺重视的他们考试的,大郎躺在床上没办法走动,就让二郎先放下生意,来送他们考试。

    季子禾与宁采臣这一大一的考试组合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难得见到一家里出了两个考生,就连送他们考试的王二郎都觉得面上有光。这一次是送他的表兄弟来考试,也不知道有没有送他亲兄弟来考试一天。

    乡试入场检查的更加严格了,季子禾本来就特别紧张,加上年纪又,检查的时候差役看他的眼神立马都不对了,于是他被重点照顾了。衣服都给扒了个精光,连条底裤给没放过,翻来翻去的都检查了一遍,还把他的头发也给解了下来,把头发也给扒拉了遍,就是怀疑这子是个名不副实的秀才,身上藏有夹带。

    这样的区别对待,季子禾也没法抗议,毕竟人家也是秉公办事,检查严格就严格吧,反正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就连脖子上一直常挂的舍利子他都没有带着。

    差役没有检查出来东西,再怎么怀疑,也只能把考篮还给季子禾,让他通过了。季子禾摸到自己的考篮,往里面一看,发现自己考篮里带着的蒸饼馒头什么的都被掰成了好多块,那罐酱菜看着倒没怎么变化,不过季子禾相信,肯定也被翻过了好几遍。

    乡试期间,吃喝睡都要在号舍里解决,今天的八月天还挺热,再好吃的饭菜放到第二天也得变味。与其冒着闹肚子的风险吃那些东西,倒还不如准备点耐放的吃食。

    季子禾与宁采臣的号舍没有在一起,不过季子禾也不是第一次考试的白了,倒也不怎么令宁采臣担心。

    号舍十分的简陋,里面只有两块板,还有一盆炭盆和一根蜡烛。墙上有槽,板子可以拆卸,夜晚的时候,将前面的板子拆下,与后面的板子对齐架在墙上,就可以躺着睡觉了。考试的时候,再将前面的板子架高,就能当桌子使了,而后面的板子,自然就是椅子了。

    等到季子禾吃饭的时候,去拿考篮里的干粮,却发现篮子里居然多了点东西,这个香喷喷的鸡腿是哪里来的,刚刚他拿到考篮的时候还没有呢。

    咳,好吧,季子禾也猜的出来,除了骨头还会有谁呢。虽然孟章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可骨头却觉得十分的有必要。俗话的好,吃的好才能学的好,别问我这句俗话是谁的,大概只有骨头自己知道。以前他不敢离舍利子太远,可如今孟章可以随便离开啊,骨头软磨硬泡,硬是让孟章答应负责偷渡季子禾考试期间的一日三餐。

    但是,骨头却不让孟章现身,而且让他偷偷送饭。他的理由是,害怕季子禾看到孟章分心。实际呢,这个心眼的骨头是不想让孟章在季子禾面前刷存在感,他才不愿意让禾子感激这个假扮自己的家伙呢。

    初九,考试正式开始。季子禾其实还是很紧张,刚开始的时候都写错好几个字,好在写的是草稿。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沉浸在试题里了,完全忘记了紧张。

    燕赤霞蹲在街口墙角,紧盯着王家大门,这个人都写着大大的丧字。他都等了好几天了,这个姓王的书生怎么还不出门,不出来他与师妹的赌还怎么玩。

    他觉得这个花心大萝卜应该对他师妹还挺感兴趣的,几天不去书斋,难道他家的母老虎气他养外室把他腿给断了吗?

    燕赤霞也没见过陈氏,之所以叫她母老虎,纯粹是因为在书斋听墙角时,总是听王生给他老婆起各种外号,母老虎就是其中之一。而母老虎虽然出现的次数不多,但相比那些什么毒妇之类的外号,他感觉顺嘴多了。

    不得不,燕赤霞猜的还真的八九不离十,王瑜仪现在不就是被断腿躺床上了嘛,虽然不是因为养了外室才挨的。

    疯乞丐哼着不着调的歌谣,往燕赤霞身边一坐,脏兮兮的爪子搭在了燕赤霞的胳膊上。

    燕赤霞往后看了一眼,以为自己占了他的地方,将乞丐的手拍下去,往旁边挪了挪。疯乞丐也往旁边挪了挪,顺势一躺,正好靠在燕赤霞的背上。燕赤霞烦躁的站了起来,疯乞丐没反应过来,就躺倒在了地上。

    燕赤霞本不想跟个乞丐计较,他来禺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这个乞丐了。一个疯子而已,何必与他置气,他再找个地方蹲着就好了。结果他刚抬脚,就被疯乞丐给抱住了一条腿。

    燕赤霞皱了皱眉头,摸出钱袋,掏出两文钱扔到地上,“放手。”

    疯乞丐没有看那两文钱,仰起脸,露出一口白牙。燕赤霞眼睛被闪到了,心里不禁开始想,这乞丐连脸都不洗一下,难不成还天天清理牙齿吗?

    “霞,你是来找我的吗?”疯乞丐笑道。

    “谁是霞,你撒手……等等,难不成,你是白凤师叔?”燕赤霞瞪大了眼睛,被自己这个猜测给惊到了。

    霞这么女气的名字只有他那个骚包的白凤师叔叫过,可那么一个光鲜亮丽,爱干净的白凤凰,任谁也不可能把他与这地上脏兮兮的乞丐联系起来啊。

    疯乞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松开了抱住燕赤霞腿的胳膊,躺在地上慢慢蜷起了身子,用胳膊抱住了自己的腿,把自己缩成一团,委屈巴巴道,“无人爱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