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县试(二)
在考试之前, 当然需要报名了。考生们要拿着自己准备的卷纸和草稿纸到县署礼房填写一系列的信息,交报名的费用。
当时季子禾收到上面的文书时, 就让书办将考试的期限张贴公告了出去。基本在正月底, 大部分的考生就已经报完名了。
季子禾大致算了算人数, 气的吹胡子瞪眼。他知道宁安县的学风不盛,这也太不盛了些。宁安县地盘不算, 人口也不少, 几年没开科举了,积攒下来考生也就三四百个人。
想当年季子禾在招远县考县试的时候,仅一个县,考试的童生都有近两千人。再看看宁安县, 这还只是县试啊, 同样是县, 差距也太大了些。
季子禾气的想骂人,然后就把县衙里负责文教的官吏们提溜出来,点名批评了一番。朝廷那是相信你们,才把教化百姓, 整治学风的重任交付给你们,你们怎么能不好好干呢?
负责文教的官吏们也很委屈, 不是他们不认真,实在是宁安县这片的人祖传的不喜欢学习, 实在是扭不过来啊。
大老板季子禾摇头,不听不听,就是你们的错。事情没办好就是没办好, 难道就因为遇到点困难就不干事儿了吗?就算有困难也要克服困难,别找借口。
不过季子禾也没有真去处罚他们,考试在即,敲敲就行了,等县试完了,他以后要多费些心思在文教上面,争取下次县试时考生人数也能过千。
因着人数不多,季子禾从原本准备好的五张卷子中抽去了一张。算了算了,还是考四场好了,人数那么少,四场足以筛够人了。
到了二月初八,天还未亮,楚玉华就已经坐上了去往考场的马车。
杨养望看起来比楚玉华这个考生还要紧张,手抖的跟抽风了似得,从油纸包里拿出一个包子递给楚玉华。
“华儿啊,别紧张,好好考。就算考的不好,舅父也不怪你,下次还有机会,千万别紧张啊。”
楚玉华赶忙从自家老父亲手上接过包子,避免了包子掉落的惨案,自信道,“放心吧,舅父。我一点也不紧张,县试也不过只是几场考试罢了,相信我,我定能考出一个好名次。”
“华儿啊,紧张就紧张,别憋在心里,舅父不怪你。舅父从前天晚上就睡不着了,就想着你考试的事儿,你怎么可能不紧张。”
楚玉华:“……”
可是,他真的一点也不紧张啊!
突然,马车强烈的震了一下,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杨养望掀开车帘,朝着车夫大叫道。
“老爷,他们的车抢道,非要跟咱们挤,撞上了咱们的车。”车夫道。
“是哪个不长眼的,挤什么挤,我这车上可是有考生,耽误了我家外甥考试,我非把你告上衙门不可。”杨养望转移了火力,冲着旁边的那辆马车怒吼道。
车帘挑起,从车里钻出来了一个熟人。
“哼,我当谁呢,原来是冯掌柜。这条路那么宽,哪不能走人,偏偏往我车上撞,你什么意思啊!”
冯掌柜冲着杨养望笑了笑,抱拳道,“原来是杨老兄啊,实在是对不住。我这急着送侄儿去考场呢,不心惊扰了您的座驾,代县试之后,我定带侄儿亲自登门拜访谢罪。今日我等都有要事在身,路上耽搁不起,还是先一同上路吧。”
杨养望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必,我可担不起你那案首侄儿的道歉。这路那么宽,我这辆马车挡了您的道可真是对不起啊。您有要事在身,您先请,您先请,我怎么能挡您的路了。等您侄儿县试放榜,我定携礼亲自上门道歉才是。”
楚
玉华坐在马车里没有露头,听到这话心里也不禁泛起了嘀咕。这县试还没开始考呢,就开始自己侄儿是案首。倘若被有心人听到,岂不是要想着这个考生贿赂了考官,不然怎么提前知晓自己的名次。
若是被宣扬出去,被县太爷知道,那肯定会不得了。科举舞弊绝对是朝廷重点的击对象,这等于是在造谣县太爷舞弊,肯定要抓起来严惩一番。
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冯云鳞皱了皱眉头,也觉得这话十分的不妥。
因为夜晚宁安县城有宵禁,考场又在城里,所以考生们需要在城中居住。正好冯云鳞的姑父在城里住,冯云鳞便住在了姑父家中。他姑父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一直想让他入赘来着,对他十分热情,今天考试也是他姑父自己提出来要送考的。可是他没想到,他姑父居然对他有那么大的信心。
听着杨养望阴阳怪气的话,冯掌柜也火大,“杨掌柜,我都道歉了,你还不依不饶,你到底想干什么!”
冯云鳞叹了口气,掀开车帘走了出去,朝着杨养望弯腰恭敬行礼,“今日之事,是我们的过错,还请杨老爷原谅则个,待县试完,生定亲自上门拜访。至于您的案首,生实在惶恐。如今县试还未考,杨老爷虽然如此看的起生,但生实在是受不起,还请杨老爷莫要再提。”
杨养望冷眼量着冯云鳞,“你就是冯掌柜的侄儿啊,果然是一表人才,可惜了……”
“舅父,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去考场,莫要耽搁。”楚玉华断了杨养望的冷嘲热讽,出言提醒道。
“若不是看在我外甥的份上,我今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杨养望冷哼一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别不长眼睛,又撞上谁,到时候人家可不会像我们这般好话。”
“杨老爷的是,还是您先请。”冯云鳞知道时间的宝贵,主动服软。
杨养望也没在难为他,他们都在赶时间,谁也耽搁不起。
考生们都来的早,在考场外边聚集。趁着这个时候,季子禾与同僚们赶紧吃掉了衙役们从外边买回来的早餐,起十二分的精神,等待着时间的临近。
“龙门开了。”
不知谁突然大叫了一声,众人急忙看去,龙门被开,几个衙役从门中走出,立在两侧。
考生们匆匆排好队伍,等待着点名。听到衙役念到自己的名字时,便提着考篮走了过去,站到衙役面前。等到衙役核对完考生报名时登记在案的信息,确认完其身份还有样貌无误后,便会让考生进入龙门。
入了龙门之后,考生们就要面对搜子的检查了。
尽管是二月天,搜子们还是让考生把衣服脱光,就给留下一个底裤。考生的棉衣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要划开看看。
搜子们要检查考生的全身,防止携带挟抄。他们面无表情,看起来个个都好像生了颗石头心一般铁面无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若不认真检查,万一出了舞弊的事情,这些搜子们也要一起遭殃。不光差事没了,不定还得蹲大牢,谁乐意啊。
毕竟是科举的第一场,有些人也是第一次进考场,虽然听前辈起过,心里还是对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很排斥。当然,也有心存侥幸者,面对这么严格的搜查,就被搜出来的抄,吓的脸煞白。
核查完身份之后,季子禾就在中央大厅见了见考生。由教谕宣读了考场规则,季子禾又了几句鼓励的话,就让他们领了卷纸,入了考场。
待所有考生都进场入座之后,衙役们便拿着板子,举着考题给在考场来回走,让考生们抄录。
县试考四场,每场考一日,而且不是连在一起考的。每场考
试相隔数日,期间成绩会公布出来。只有考过第一场的,才能去考第二场。
第一场为正场,也是最重要的一场。很多地方的县官图省事,第一场若是过了,后面的几场考试就会放松很多,基本上第一场就把录取的人给选出来了。当然,这种不负责任的县官也不多。若是第一场没发挥好,碰上只能自认倒霉。由此,即可明其重要的程度。
第一场的考试题目不多,季子禾依照惯例,出了两个四书题,还有一首五言六韵的咏春诗。
题目不算难,必须当天交卷,不给发蜡烛,就算你想写天一黑也没办法写。
龙门一落,考场人员就不得随意进出了。季子禾想着县衙也没有什么大事,就直接在考场呆了一天,亲自监考。
太阳斜斜高升,才开考两个时辰,就有考生交卷了。因为是第一个交卷的,季子禾特意看了一眼,结果大为失望。
他还以为交卷最早的应当有那个傲气的资本才是,没想到只是一自大的狂生。交卷早是早,文章却是一般,字也是十分的匠气,找不出什么出彩的地方。
看到有人已经交了卷子,考场内人心明显浮动了起来。第一个吃螃蟹的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还会远吗?
季子禾倒是想劝他们再将文章磨磨,不要心急,时间还早着呢。可是他现在是考官,怎么能在考场指点他们,只好把话憋在肚子里。
让季子禾欣慰的是,不是所有考生都那么心浮气躁,还有些考生表现的很沉稳。这些考生大多年纪都三四十岁了,只有两个年轻的面孔,似乎还不到而立之年。一个季子禾很眼熟,是帮他抓过采花大盗的冯云鳞。而另一个,季子禾认不出来,不过看他的穿的衣服料子,想来不是个普通人家。季子禾本想夸他一句家风不错,可他巡视经过那人的考舍时,却闻到一股酒气。考场是不许带酒的,搜子肯定不会犯这种错误,定是他入考场之前就沾染上的,莫非此人是个酒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