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谭脸色淡淡。

    他有些时候胆如鼠，胆子一碰都能碎的那种。

    有些时候你夸他，他的头脑风暴来的更厉害，当然也有越夸越嘚瑟的一面，什么样的状态都有。

    夸我？

    那是。

    不瞧瞧你爸我是谁。

    “我就是没钱，我要是有钱也不是今天这样儿，那附近有景区又是温泉疗养区域，开车都开到那儿了，吃个饭是绝对有必要的，酒店的饭菜就那么回事儿，大有钱的不在乎吃的是什么酒店的菜，在乎吃的健不健康，咱们别的没有，咱们就是卖菜卖水果的，自己家就有生产基地，肉制品把握好了，那就是独一份。”

    天上还真的掉钱，就看你想不想赚。

    当然了，想要赚钱也得先砸钱。

    没有个几年的赔头，估计都赚不到什么钱。

    开发还得且一阵子呢。

    话是这样讲，真的让他干，一旦面临亏损，那他跑的比谁都会快。

    二美应声：“那是。”

    “你姐夫那你好好考虑考虑，不是爸背着你姐夫讲他坏话，钱谁看见都眼热，现在他也有钱，可以后钱更多了，会不会就生出来别的想法了这都不好，这钱还不是到你姐手上。”

    亲姐俩，钱那方面就算是算不清，也不会起来，但姐夫这东西，隔一层呢。

    亲女婿，他觉得也有必要防备。

    “嗯。”

    “别光嗯，爸的话得往心里进进。”

    “知道啦。”

    *

    谭宗峰住院了。

    心梗！

    怎么发现的？

    和谭奶奶吵架。

    谭宗峰过去不这样，叫儿子给击的，加上父亲生病，家里经济大环境整个就垮了下来，吴湄那病歪歪的身体，有些活儿也得谭宗峰上手帮忙干，他一个大男人还得份工还得管家里，有些郁闷也不讲，谭奶奶还总找茬。

    老太太是一点活儿都不干啊！

    谭宗峰看了能不生气吗？

    他妈年纪大，难道他的年纪就了？

    还是因为洗床单干起来的。

    之前的洗衣机不是给老头老太太用了嘛，谭菲帮家里又买了个的，谭宗峰和吴湄衣服都用的洗。

    结果大中午谭宗峰回家吃饭，就瞧见洗衣机里滚他爸的床单呢。

    老头儿做了手术改道儿，所以一弄就一床单，老太太肯定不会手洗，扔洗衣机里洗，她也没想逮到哪个就用哪个了，随手就扔进去洗了，洗了以后才发现仍错地方了，那都洗了。

    谭宗峰就不干了。

    “你就非得哪个洗衣机都嚯嚯？”

    谭奶奶气的脑仁也生疼。

    她见天的被儿子女儿数落，谭禾过来谭禾数落她，谭禾不来谭宗峰也开始数落她。

    嫌她一天到晚什么活儿都不干，嫌她不能帮忙做个晚饭，嫌她事情多。

    “就随手扔进去了，洗都洗了抠不出来。”

    谭宗峰：“什么叫随手扔？你就是不长心，原来的洗衣机你用那给你了，我重新买一个你还用。”

    谭奶奶瞪眼珠子：“那怎么地，我就算是都用了，不行吗？我和你爸给你那么多钱，用两个洗衣机怎么了？有钱的时候你看看你那个三孙子的样子，现在你爸不赚钱了你就开始嫌弃我们了，还怪你们家过不好，活大该！”

    谭奶奶的嘴就和刀子一样的锋利。

    “人老二家就过那么好呢，良心得摆正了。”

    谭宗峰只觉得有点难受。

    “对，我良心没摆正，早晚我死你前头你就高兴了。”

    这老太太就是不想让他活了。

    天天折磨他。

    谭宗峰不理解，人家也有父母，可父母哪里有这样的，你瞧瞧他妈，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大姐呢，这么老还这么矫情，成天都是事儿，他真的是养够了，可房子是老头老太太的，你没办法赶人。

    全家都是尖子，就他一个人傻。

    人家都不管，就他管，最后爹妈都埋怨他，他是一点好都没剩下。

    想想这个委屈啊，然后就越来越难受。

    谭宗峰一入院，吴湄就不干了。

    这回没给任何人面子，把几个儿子都叫来了。

    吴湄和谭宗峰商量好了，她来当这个坏人。

    老头老太太他们肯定养不了了。

    这样下去会气死他们两口子的。

    吴湄是嫂子，她又是哭又是骂又是哀求，叔子能和她一样吗？

    吴湄那身体原本就不好，现如今脸面也不要了。

    哭的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谭准不争气，就那媳妇可他非得要，我们做不了他的主，妈可会拿刀子捅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明知道哪里疼专门捅哪里，一刀下去你大哥就进医院了。”

    谭准这事儿她不讲大家都得知道。

    媳妇跟人跑了，最近又回来了。

    谭准又过上了。

    你没办法啊。

    一千道一万，人家想过，你能逼着不让过吗？

    余甜是怀孕了，她一怀孕这把吴湄和谭宗峰都要击垮了。

    就这样的儿媳妇，怀孕谁知道是谁的啊，可谭准那个傻狍子他就愿意啊。

    “嫂子，你歇歇。”

    吴湄看谭宗庆：“嫂子都这么大岁数了，也没有几年的好日子过了，我也想好好活着啊，可妈实在太闹腾了，我怎么侍候她都不太满意，既然在家待的不满意，那就去别人家走动走动。”

    哥几个都沉默了。

    只要到这个上面，那肯定就没的商量。

    谁日子过的好好愿意家里添两口白吃饭的啊。

    就算是爹妈，那也不习惯啊。

    何况大家心里都有个想算盘。

    都没得到过，谈何回报啊。

    老三黑脸，老四倒是开嗓了。

    “按道理应该是儿子轮。”老四一顿：“但早先爸妈的好好的，养老不用我们哥几个，钱不钱的不提，爸妈也瞧不上我们侍候，我们都上班也没时间，家里还有个孩子一天破事儿一箩筐，要不咱们一人一个月给嫂子贴补……”

    老四嘴里犯难，他突然就提到钱上面来了，可一钱，老三老五脸色都不好看，老四也怪自己嘴大。

    “嫂子，你也知道咱们养孩子条件都一般，实在不行把爸给人看病的那房子卖了……”

    卖了以后不是还够花两年的嘛。

    剩下到时候再呗。

    万一老头老太太到那时候人就没了呢，没了就不用想辙了。

    老三：“当初钱给谁了，那就是要谁养老，你钱花的痛快现在不想养了，便宜都被你们占了。”

    吴湄看老三：“老三你讲这话没良心，爸妈住在家里吃喝不要钱？在我家都吃些什么用些什么？”

    老三反口讥讽：“用什么也花不掉那么多的钱，以前老头一个月好几万，不赚不赚一个月两万有没有？也赚了好几年的好钱了吧。”完话又看谭禾、；“当初你的，别人侍候你都不放心，那现在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老三……”谭宗庆喊自己弟弟。

    可惜老三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不走不行！

    不走就得和这些人继续和稀泥。

    他指定是不养！

    没有原因。

    问原因就是老头老太太偏心。

    再问就是，他没侍候过老人，反正家里有这么多的子女，轮不上他。

    人老大有儿子，高新区的房子都给买了，他也有儿子，他儿子房子现在在哪里还不知道呢。

    谁管谁？

    老三就是玩横的。

    老四老五没办法学他，但人不走，一个字也不讲。

    就听你们指挥，让养肯定不养，让拿钱也是一毛没有，但让我们人留在这里充个数，他们还能做到。

    谭宗峰一见自己弟弟们都这样，他也是窝火。

    “行了，就可我一个人糟践吧，我死了就好了。”

    心灰意冷！

    开始埋怨弟弟。

    有亲兄弟能怎么样？

    一个个的，都为自己家算计，根本不管他人死活。

    谭禾：“那就一家一个月出五百。”

    吴湄看谭禾：“姐，我不是差这点钱，你给我多少我也不能照顾了，我现在高血压又高血糖，宗峰有心梗，妈总是这样气他那不行，你我们俩这年纪也不了，我要是有口气，谭准还能有点指望，我要是断气了……”

    根本不敢想。

    谭宗峰到时候再找一个，谭准又那么不争气，谁管他。

    人家老大家就是不肯养了，给多少钱也不养了。

    谭禾叹气。

    自己妈什么样她比谁都清楚。

    但是她接回家不现实啊。

    “我这个当女儿的这些年也算是尽孝了，没听有这么多儿子的情况下还要女儿来养的。”

    谭禾开始往外推了。

    她只能拿钱，其他的做不到。

    她妈那张嘴，能活活气死她，谭禾才不愿意和娘家住在一起。

    再五个儿子，用女儿养老，得过去吗？

    她妈不总自己有儿子嘛，那就叫儿子给她养老。

    又僵在这里了。

    谁都不肯养。

    人谭宗峰两口子就差没直接，要把老头老太太扔出去了。

    谭宗庆那心到底是软。

    “我带走吧。”

    他这话一出，吴湄松口气，谭宗峰觉得自己也能活下去了。

    大家都觉得舒坦了。

    谭禾回去帮忙收拾衣服，这搬走以后就不算回来了。

    也劝自己妈。

    “去老二那就好好过，嘴上别总是不饶人，你得体谅你儿子们，现在也都上岁数了，这不是老二开口要你，你就没地方去了，别总脖子梗梗，觉得好多人争着抢着要养你，你一没退休工资，二没私房钱谁爱养你，一天到晚都是事儿的。”

    谭奶奶撇嘴。

    “我有儿子，现在老二管我。”

    谭禾气的恶狠狠翻个白眼。

    养你？

    你就差睡大街了。

    谭宗庆答应完，觉得给父母养老也是应该的，可往家开车，这就有点犯哆嗦了。

    和顾长凤怎么啊？

    不人都要接来了，那肯定得讲。

    硬着头皮电话。

    话都没完呢，顾长凤就把电话给挂了。

    因为谭爷爷谭奶奶搬回农村，所以谭宗庆和顾长凤跑二楼给女儿留的房间去住了。

    总不好都睡一楼。

    叫她和老公公睡一层，她肯定不干。

    谭爷爷谭奶奶搬了新地方，也知道叫老二家为难了，但那种愧疚的心情没维持两天，就剩下开心了。

    家里什么都有，饭菜也有人管，每天到处遛弯，日子别提多好过了。

    在老大家，还得看老大两口子那张沮丧的脸，成天为了生活被生活折磨成那个样儿，到了老二这里就剩下享福了。

    顾长凤和谭宗庆好招呼，她不照顾。

    家里有地方，愿意待就待，再老头老太太都能动呢，她这一天干买卖干的自己精疲力尽，要学你大嫂那样给你爹妈洗脚，她是做不到，愿意做，你是儿子你做。

    谭宗庆听了当然不高兴。

    这叫啥。

    这些没指望你做，但是你先讲出来，他就有点不爽。

    是不吵，因为老头老太太还是冷战了一个星期。

    顾长凤真的是宁愿累死，也不愿意回家。

    看着就生气！

    女儿劝她别多想，她自己也知道别多想，可就是忍不住生气。

    骂谭宗庆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多少次，各种难听的话都骂进了。

    杨那边抓紧时间弄呢，顾长凤偶尔开车过去看看。

    她不懂这些，也不太问，杨回来她就给女婿做点什么吃的，其他的时间她不下厨房，也懒得管。

    谭奶奶最近活的特精神。

    老太太好像吃多了营养一样，眼珠子闪闪发亮。

    儿子出息嘛，出去有吹嘘的，在整个村儿，她现在都是横着走。

    只要问谭宗庆，谭奶奶能跟你哈拉一下午，她怎么喜欢这个二儿子，怎么喜欢这个儿媳妇，各种夸顾长凤。

    谭爷爷精神头也好了很多，人就活个希望嘛，老二不差钱，那他养老就没问题。

    村里有什么事儿他就跟着咋咋呼呼的，啥事都愿意管，又是搞族谱的又是挨家跑做登记。

    人老头儿要拿钱自己做。

    原因就是，他要好好写老谭家。

    写写他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