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三更合一) 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光景了
云芜是在暮色四合时赶到极地的。
人道十三洲正是霞雾漫天的暮春好光景, 但极地属三道之外,混混沌沌一片,没有如烈火般烧起的云, 也没有开得烂漫五颜六色的花。
只汪洋海面上零零散散地立着几座冰山, 瞧上去一片冷冽的惨淡。
这片地方向来什么都没有, 岁月都嫌无聊, 不肯眷顾此地一分一毫。云芜来这个地方,也纯属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最后一试。
天帝一月前身死,魂魄归于虚无,天帝之位空悬, 他和弟弟云杉争的你死我活。
云杉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个魔物,痴痴傻傻却凶狠又刁钻,只要见过别人一面,便能幻化成他的样子, 轻易瞧不出来,前些日子那魔物便幻化成他手下最得力的一个仙君模样,在云杉宫殿前杀了个酣畅淋漓。
他没有办法了,听闻极地有缕风成了形,是吸纳极地最精纯的灵力才得以化形, 强大无比。
云芜自然是不信的。
极地能有什么灵力,一缕风又能化什么形。
可笑。
可他还是来了,拿着剑, 带着穷途末路的绝望。
云芜速度很快, 不过几刻种, 便穿过了大半个极地的冰川, 来到了极地的最深处。
他穿了一身白衣, 随着越往深处走, 眉眼处便越柔和,配上他格外不错的皮囊,瞧上去一副温柔仙君的模样。
除了他藏在广袖的手指握着的一条细细的绳索。
那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物,取龙筋织成,只要被捆绑上,便是他自己,都不能挣脱。
云芜面上一片温柔,心中却恹恹的想,这吸极地精纯灵力化形的风,可千万别和云杉那魔物一样是个丑东西,看了让人平白倒胃口,他这龙筋绳碰上都显晦气。
他这么想着,又绕过来一片冰川,却突然停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一片青色的衣角。
那衣角从一块厚厚的冰川后伸出来,极淡极柔和的青色,流淌在剔透晶白的冰川上,撒在极地淡薄的天空下,像朵青莲。
云芜呼吸顿了顿,广袖下的龙筋绳又蓄势待发了几分,可眉眼却更温柔了些,他轻轻踏上了那块冰川,朝着衣角的主人走去。
绕过冰川,云芜终于看到了冰川后面的景象。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乌黑的脑袋。
那脑袋上歪歪束着一个玉冠,与其束着,不如那玉冠在他脑袋上挂着。
一看便知这脑袋的主人不会束发,满头浓密的乌发松松挤在冠里,微微动动脑袋,便有不听话的发随意垂了下来,散落在颈子和挺拔消瘦的背上。
所幸这脑袋的主人也不怎么在意,只盘腿坐在地上,背对着云芜,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捣鼓着些什么。
云芜在他身后站了良久,他都没有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一个人,自己低头玩的专心致志。
云芜终是忍不住了,手放到唇下,轻轻咳了一声。
底下的身影一僵。
良久,乌黑的脑袋终于是动了动,他扭过来头,心翼翼地看了云芜一眼。
看清他的面容后,云芜呼吸一窒。
那是一张极清润的脸,藏在有些乱的发里,因漂亮的过分,乌黑的发垂在他脸颊耳侧,似乎也成了一种相得益彰的美。
不像是混沌望不见尽头的极地生出来的样子,倒像是江南最柔和烟雨浇灌出来的坦荡漂亮。
云芜回过神来,望着他澄澈的眼,挑了挑嘴角,用最温和善意的声音道:“你好,我叫云芜。”
许是他的神情太温和,对面的人很好的接受了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情况,他仰着脸,眉眼弯起,给了他一个再纯粹不过的欢喜笑容,道:“我叫周晏。”
他想了想,学着云芜那般补充道:“你也好。”
云芜被他这笑容晃了晃,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蹲了下来,和周晏平视,笑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周晏听他这么问,迫不及待地把手中的东西往他面前一摊,语气中有些得意:“我在挑名字。”
他认真道:“每个人都应该有个名字。”
云芜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眼中闪过淡淡的嫌弃。
这是一本很破的书,封皮都没了,却被周晏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他给自己摊开看的那一页,不知道是从哪里收录来的不知名的诗。
难为他从里面挑出来个周,又挑出来个晏。
眼中嫌弃,云芜嘴中的却诚恳:“是个好名字。”
周晏就高兴地笑了,他认真道:“这是我偷偷跑出去捡的东西。”
他化形来第一次碰上愿意认真听他讲话的人,便碎碎念地讲了许多,云芜按下心中的不耐,眸中温和,静静听他讲这些无聊至极的琐事。
他他偷偷跑出极地,却不敢走远,只敢偷偷跑去极地外的那个村子,捡些别人不要的东西来,去学习别人怎么话怎么写字怎么穿衣裳。
他又去给云芜看他捡来的东西。
那些东西被他护在身后,都是些被人扔掉不要的物件,破了的毛笔,只剩一半的勺子,还有些已经枯萎的花......
零零碎碎,被他宝贝似的在冰川旁的水里洗干净,又心翼翼地摆在自己身边。
云芜心中嗤笑一声。
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但他出口的话却一片温和,他紧紧地盯着周晏,眼底渴望情绪翻涌,问道:“你真是风化形的么?”
周晏抱着怀中宝贝似破书,对他笑吟吟地点点头。
云芜垂眸,话中带点诱哄:“我还没见过化成人形的风呢,是不是很厉害,你能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么?”
周晏歪了歪头,束发的玉冠一个不稳,就从他发顶上滑了下来,浓密的发没了束缚,泼墨似的洒下来。他也不介意,伸手随意把发往身后一拨弄,挺直了身子,轻快地点点头:“好。”
他答应的干脆,反而令云芜一愣,心中精心准备许久的借口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眼前这人似乎给他什么他都能丝毫不怀疑地相信。
太好骗了些。
意识到这点,云芜心中才升起了些许轻松。
来极地的这一趟,或许真能解他的燃眉之急。
给他看,周晏便不拖延,他伸出手按在冰川上面,认真盯着自己的手,开始用力。
许是太使劲了,脸颊都使劲到微微鼓起。
下一瞬,汹涌磅礴灵力涌出,风卷残云,地覆天翻。
极地混沌了万年的天开始了地动山摇般的翻腾,云芜这一刻才知道,原来极地也是有云的。
厚重暗沉的云层像煮沸的开水翻腾不休,目光所及之处,不过霎那,整个天空都开始被黑暗笼罩,连带着云层阴沉地仿若能滴下墨汁来。
除了两人站的这块冰川外,浩瀚的海面也开始掀起一个又一个巨浪,他们四周凭空升起了数十个三四十丈高的巨浪来,有巨浪拍在两人身旁的一个冰川上,冰川登时四分五裂,湮灭在滔天的海水中。
云芜脸上的笑容也随着冰川的开裂越来越大。
翻涌的天与海持续了整整一刻钟,随着周晏的松手化为平静,天空随即明亮起来,恢复了万年不变的混沌灰暗模样。
周晏歪头量了云芜一眼,见他怔在了那里,似乎是被吓着了。
他顿时便有些无措,急急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平复着心中的激动,云芜再抬眸,眸中又是一片温和,他温声道:“阿晏这么厉害,有没有想过出去看看?”
阿晏两个字被他这么顺理成章的叫了出来,仿佛两人已经认识许久,足以担得起这么亲昵的叫法。
周晏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低下头,有些踌躇:“这个地方很大,那个村子也很大。”
再远的地方,他便不敢去了。
云芜却道:“外面是很好玩的。”
他伸手指了指他周围那堆破烂玩意,温声细语的道:“阿晏要不要跟我出去玩一趟,你这些都是坏了的,你跟我出去,我都给你换成新的好的。”
周晏抬头看了他一眼,形状姣好的眸子里含着些犹豫。
“外面不只有书,还有花,有很蓝的天,山河变幻四季流转,无一不漂亮震撼,”云芜温声道:“阿晏可以先和我出去看看,你如果不喜欢外面,我到时再送你回来。”
他伸手递给了周晏一个东西:“阿晏尝尝,这就是外面的糖丸,甜的。”
周晏看着他手中躺着的霜白丸子,果真和他在村子里见到的糖丸一模一样,周晏弯了眉眼,伸手拿过来放到嘴里,用牙轻轻一咬,一股甜意便从舌尖开始蔓延,他欢喜道:“我还没吃过糖丸呢......”
话没完,人一僵,整个人便直直地磕了下去,磕在了冰川上。
云芜看他真的不省人事了,才收了脸上的笑意。
一直藏在广袖下的左手伸出来,龙筋绳碰到周晏,便开始自动顺着他的手腕攀缘上去,转瞬间,周晏的四肢就被龙筋绳捆的结结实实。
云芜面无表情看着地下不省人事的周晏,他闭着眼,纤长眼睛在脸上投下一片的阴影,精致眉眼中一片不知愁的安和。
“蠢货。”
云芜注视良久,吐出来了这两个字。
他伸手,指尖点上了周晏眉心,随即一道灵力从他指尖溢出,直直冲进了周晏脑中。
因周晏没有丝毫防备,灵气进入的异常顺利,不过几个呼吸间,便找到了他的识海。
识海深处存着三魂七魄,云芜指尖点在周晏眉心,垂下眸,操控着灵力冲入周晏识海深处,裹挟住他一魄,硬生生的就往识海外拽去。
魂魄离体更胜剜心之痛,即便在昏迷中,周晏还是痛的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靠着冰川抖成一团。
他痛的发不出声,只能无声的流泪,奈何手脚都被龙筋绳困住,越抖绳便捆的越紧,绳穿过他颈子,勒的他喘不过气来。
昏迷中的周晏似乎也发觉了不能在继续挣扎下去,到最后连抖都要忍着,只余鸦羽般的眼睫轻颤,和被他自己咬的血肉斑驳的唇,来抵抗魂魄被剜走的痛苦。
只可惜诺大极地,万年无人路过一下,也自然不会有人来救他一救。
魂魄离体并非易事,就连云芜,也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剜走了周晏一魄。
淡薄的魂魄被他在掌心把玩了两下,眼看着就要消散,云芜才掐了一个诀罩在魂魄上,扔进了自己的储物戒。
他手中有了周晏魂魄,确保以后若周晏不听他的话,他也有办法让他魂飞魄散后,才算完全放下心来。
弯腰将冰川上的人抱起来,云芜面上荡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周晏,他太轻了,这么抱了一怀,似乎不使劲,人就要从怀中滑出去。
似乎疼的麻木了,他的头埋在云芜臂弯中,安静的没有一丝生气,只剩下发从他怀中垂下来,发梢在空中荡过细微的弧度。
还有手中紧紧攥着的他那本宝贝破书。
云芜攥着他拿书的手腕,连带着书在空中使劲抖了抖,周晏手腕如同被扼制主颈子的鹤,终是松了手。
书从他细瘦指尖滑落,掉进了冰川外的水中,转眼沉没下去。
云芜连扫都没扫一眼,抱着周晏离开了极地。
天地归于平静,极地又恢复了没有人的沉寂模样。
他踏上天道的那一刻,就有青鸟远远地从祥云边飞至他身边,青鸟围着他盘旋了一圈,落到地上化成了一个少年,对云芜跪下行礼道:“见过云芜仙君。”
他和云杉争天地之位,天道被分为南北两个阵地,北面归他,南面归云杉,不过是一个月的厮杀,天道已是哀声四起。
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的仙君们哪里经得起战火摧残,化为青鸟的少年眉目都恹恹的,问好后看了一眼云芜怀中的周晏,眼中终于升起了一点好奇,问道:“仙君,这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云芜叹道:“是极地那缕成了形的风。”
“原来大家的是真的,近来极地真的有风化了形,”少年惊讶地挑了挑眉,伸出头去看周晏,“那他这是怎么了?”
听到他这句话,云芜皱了皱眉,又是一声叹息:“我本是好奇,想去极地一探,却正逢他四处屠杀凡人,我本想出手制止住了他,不甚出手过重,他受不住竟昏了过去。”
“它们这些东西,撞大运吸天地灵气化了形,偏生不堪教化,”听他这么,少年嫌恶地撇了撇嘴,“仙君还是散他魂魄,莫让他再害人了吧,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切莫这么,”云芜眉目温和,没有丝毫不耐,温声和少年道,“他才化形,虽不懂事,却正是需要引导的时候,我便想先教导着,总要给他一个机会。”
少年听见他这话,咕哝道:“也就仙君您心善。”
*
周晏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无边的黑暗,他被安放在了一方石床上,石床冰冷,周晏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意。
他蜷缩在床上,抖了许久,才适应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意。
他自化形,便在极地生存,极地到处是冰川,海水也是冰了万年的寒,可他却从未感觉到寒冷。如今蜷缩在这方石床上,周晏却被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冷逼的狼狈无比。
这么蜷缩了许久,周晏半阖着眼,许是麻木了,倒也慢慢适应了起来,他才慢慢试着从石床上爬起来,这才发现周围是没有一点光亮的黑暗。
他静了静,开始伸出手慢慢地摸索,又不知花了多长时间,周晏才大致弄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
像是他在极地外看到的房子,却又和那些房子有些不同。
他呆的这个地方很,除了石床,能活动的地方五六步就能转完一圈,也不像他看到的那些房子一样,有窗子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周晏摸索出这些,又绕着这四四方方的地方转了两圈后,没有回到石床上,而是靠着石床和墙壁的夹角,重新蜷缩了起来。
他下巴埋在膝盖里,安静地眨着眸子,靠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微弱温度抵抗着没有尽头的寒。
对云芜有点生气。
他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应当和云芜有些关系。
他还要再想想,可身体不知从何而来的疲惫转眼吞噬了他,周晏额头抵着石床,竟是慢慢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晏看到了一道光。
光很微弱,却也能照清楚他现在身处何地,周晏借着微弱的光,终是看清了这个四四方方地方的样子。
原来不像房间,更像是个笼子。
除了石床,四周也都是石壁,光从北边一面石壁上方唯一一扇窗户上下了,能让人堪堪分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周晏走到窗户下,才明白自己昨天为什么没发现这个窗户。
它实在是太高了。
周晏的身量尽管算高挑的,可他站在窗户下,拼命踮起脚尖,也只能堪堪看清从窗户上方透进来的一点天光。
可就是这点天光,让周晏不可思议般地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一片金黄光辉。
正是,太阳从东方遥遥升起,天道也躲避不了,被洒上一片浩荡的橙红天光。
便有微弱的朝阳光芒,到了窗户外面。
周晏额前碎发也得天光眷顾,给渡上了一层细碎光影,他睁大着眼睛,瞳孔一转不转,迸发出纯粹的开心,兽一般努力仰着头,无限欣喜地去迎接漏到窗户里的这点稀薄到可怜的光晕。
他在极地的时候,极地外那个村子,每逢黄昏时分,便是村子中最热闹的时候,家家户户的人出了家门,在村子中散步唠嗑,周晏怕人,出去玩也不敢挑那个时间段。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太阳升起。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人世间,除了亘古不变的黑夜白日交替,除了极地混沌无望的天,原来还有太阳东升西落,折射出绮丽的光,是他从未见过的,可若逢见,便值得万分欣喜的色彩。
真好看啊。
周晏忘了刺骨的寒,手抵着冰冷石壁,头高高仰起,整个人恨不得贴在窗户上,注视着太阳一点点升起,黄灿灿的光一点点从盛大到微弱,直到窗户外天空恢复白日里普通的样子。
他才恋恋不舍地重新坐回石床。
云芜一直没有出现,周晏便每日算着时间,等着去仰着头看日升日落。
直到第五天,周晏看完日落,再一回头,就看到云芜坐在他身后的石床上。
他不知道从哪里进来的,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周晏一回头,就撞进了他温和的眸子里。
周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云芜朝他招了招手,温声道:“阿晏,过来。”
周晏走过去,就看到他白衣上有一大片血迹,那血迹还未干涸,瞧上去触目惊心。
周晏立马就慌了,他指着云芜身上的血,声音中含着着急:“你怎么不先止血?”
云芜瞧着他的目光温和,但面容上难掩疲惫,听到他的话后笑道:“不碍事,血已经止住了閬琈,只是瞧上去恐怖。”
“我刚下战场,就想着来看看你,”云芜温声问他,“阿晏住的怎么样?”
听到他没事,周晏才略略放下心来,他垂下头,声道:“别的没什么,有点冷,还有点。”
他在极地的时候,整个诺大的极地都是他的地方,来到这个房间四五天了,还是不适应这么的住处。
他完,怕云芜误会似的,又连忙道:“但是可以看太阳。”
他眉眼弯弯:“很好看。”
能每天看到那么一点点余晖,对他来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光景了。
云芜叹了口气:“那天你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晕了过去,我没办法,才把你带了回来。”
“这里是天道,天道的仙君们都不太能接受你是缕风化形的状况,”他无奈道,“我便只能把你先安置在这里,也是保护你,这么,也确实是委屈你了。”
他又道,看着周晏,带点开玩笑的意思:“你看,也就我这么费心给你找住处了,要是碰上其他人,早嫌弃你麻烦,或是觉得你不是个人,把你得魂飞魄散了。”
周晏听他这么,心底里的那点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还不知道原来云芜为他做了这么多,有些无措道:“谢谢你。”
“那我在这里也挺好的,”他低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晕过去,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这种事谁的清呢,”云芜笑了笑,“你只管在这里住着,等我把我弟弟给拉入正途后,就给你想办法找找是出了什么毛病。”
周晏仰起头,捕捉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他问道:“你弟弟?你弟弟怎么了?”
听他这么问,云芜啧了一声,有些头疼地摁了摁额角:“他不听话,入了魔,还非要杀死我,我做哥哥的,自然不能看着他这样堕落下去。”
他苦笑一声:“可我却不过他。”
周晏睁大了眼睛,充满担忧地看着他:“那你这伤,就是你弟弟弄的么?”
云芜无奈地点点头:“他对我下杀手,我却总不忍心伤害他,一个不察,便这样了。”
“那天刚带你回来,就要去解决这个事情,没想到一去便是五天,到今天才来得及看你,”云芜突然有些羡慕地看了他一眼,“我若有阿晏的本事便好了,一定能尽快捉回弟弟,带他步入正途。”
周晏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但听他这么,似乎自己能帮助到他,便忙不迭地道:“我可以帮你啊。”
他完,就见云芜望向自己的目光闪了闪,周晏以为他担心什么,便道:“你放心,我会很心,不伤着你弟弟的。”
“我自然是不怕的,”云芜勾了勾唇,“只是担心阿晏,你从未和别人过架,没有经验,被我弟弟给伤了怎么好。”
周晏没帮到他,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去,可云芜下一句话却令他抬起头来。
云芜看着他,温和道:“不过我这里有几匹灵兽,经验都是使出来的,阿晏愿不愿意先和灵兽切磋一下,攒点经验后再给我帮忙?”
周晏仰起头,听自己能帮上帮后,很开心地点了点头。
“那过几日我带着阿晏去挑个趁手的东西,”他笑容愈发温和了,“阿晏先好好休息,我先回了。”
周晏就注视着云芜出了屋子。
他走到一面墙壁边,伸手敲了敲,那墙就无声地裂开了一个能容纳一人进出的门,云芜转眼消失在了门里。
周晏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动作,眼中满是惊奇。
待云芜走后,那门就立即关了起来,与灰暗石壁融为一体,完全瞧不出门的样子来。
周晏走过去,拿手东敲敲西敲敲良久,却没有敲出来哪怕指甲盖大的门来,只能有些失落地垂下头来。
他瞧不出什么东西来,自然也就看不到石壁的那头,云芜能将他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更没法知道,石壁的那边,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寝宫。
寝宫极大极宽敞,云芜的床边立在寝宫一角,他从周晏处出来后,入眼便是自己的寝宫,他转过身,心神不过一动,身后的墙壁便渐渐化为虚无,里面出现了周晏敲敲的画面。
周晏不知道云芜在那边看着自己,只微微张着唇,有些惊奇地研究着墙壁,眸中闪着细柔软的开心,未束的发柔顺地垂下来,发梢在腰间如蝶翼轻颤。
云芜面无表情地脱下自己染血的白衣,露出丝毫没有损伤的上身,口中无不嘲讽:
“蠢东西。”
第二日,周晏被云芜蒙着眼睛,从石屋中带出来,来到了一个地方。
云芜是给他个惊喜,周晏便自己举着蒙眼睛的一条绸巾,乖乖地忍住好奇心,不去看任何东西。
直到云芜他可以把蒙眼睛的绸巾拿下来了,周晏才拿下绸巾,睁开眼睛。
入眼的便是零零总总的各类刀枪剑戟。
兵器并不多,不过九样,却个个被珍重地蕴养在一个个灵气充沛的玉盒中,从左至右安置在架子上。
见他惊讶,云芜领着他来到一个玉盒上,那里面是一对铜锤。
云芜对他解释道:“这些是上古诸神的灵器,他们□□归于虚无,魂魄离开此方世界,曾用过的本命灵器自然也就留了下来,阿晏挑挑哪个顺眼,便拿去用。”
“不过这东西也靠缘分,需灵器认可你才行,”云芜握着他的手腕摁在了铜锤之上,“不过也不妨事,总归先试试吧。”
周晏严肃地点点头,万分珍重地碰上了铜锤:“嗯。”
可却没任何反应。
云芜笑了笑,温和道:“我们去试试下一个。”
转眼八个都试完了,无一有反应。
直到第九个,那玉盒中放的是一把银色软剑,躺在玉盒中,像一汪月光。
周晏收甫一碰上软剑,下一瞬,软剑就倾斜出了耀眼银光,软剑如活了一般,顺着周晏手腕而上,转眼间缠绕在他腕子间,等缠好,银光敛起,又恢复了内敛的锋利。
周晏看着这变化,眉目间蕴起遮不住的惊喜。
云芜看上去也很高兴,笑道:“这把剑虽然不知叫什么名字,但却认你为主,以后便是你的剑了。”
他温声道:“阿晏有了剑,才能更好的帮我。”
周晏欣喜地点点头,刚想些什么,却瞥到了旁边的玉盒。
那玉盒静静躺在软剑玉盒旁边,里面却是空的。
云芜见他望过去,笑着解释道:“那也是为一位上古之神所准备的,不过他如今还差点机缘,并未得道,也就没有灵器在这玉盒之内。”
他带着周晏离开了放玉盒的格子,周晏好奇道:“为何独独他没有得道?”
云芜淡声道:“他掌管杀戮,身上沾染的罪恶太多,需入轮回万世,受万世苦,洗去身上罪孽,方可超脱此方世界。”
他不喜欢周晏问太多问题,到最后语气便淡了下来:“阿晏既然拿到剑了,今日便和那灵兽切磋一下吧。”
云杉越逼越紧,他没有时间和周晏玩过家家,只有用死亡不断锻他筋脉,让他习惯杀戮,才能为他所用。
反正这东西也不是人,就算有三魂七魄血肉之躯,自己还给自己取了名字,可到底不过是个玩意。
云芜看着周晏:“阿晏到时只有把灵兽杀死,才能出来,明白了么?”
听到杀死这两个字,周晏愣了一下。
云芜不给他其他的机会,声音淡淡:“阿晏可记好了,是我在你昏迷的时候带你出来,给你住处,你本就不讨喜,没了我你连着天道都走不出去,如今不过是要你杀一头灵兽,阿晏可不要连这都拒绝我。”
周晏被送到关押灵兽的兽圈里时,还是有些怔愣,送他来的仙君面容冷硬,开了兽圈的门,伸手一推,周晏便踉跄地跌进了兽圈里。
他再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双如盆大的血红双眼。
*
冶容来找云芜时,离周晏被送进兽圈也不过一个时辰。
他自跟在云芜身边,得了云芜信任,凡是也就知道三分。
“两只胳膊折了,身上被抓出几个见骨的口子,”他跪在地下,低头给云芜禀告道,“眼看着血越流越多,我就先把他弄出来了。”
手中的白玉笔被折断,云芜垂眸,声音不咸不淡:“知道他不中用,这次特地使的是温和灵兽,却还是没料到这么不中用。”
周晏没有用过剑杀过东西,他便特意捉了头平日里根本不会攻击人的灵兽,给喂了药才让它如此暴虐,本想着先让周晏杀杀试试,却没料到周晏废物至此。
“下次再杀不了,那药就给他吃吃试试。”云芜笑了笑,“再废物也要会杀人了。”
“倒也不是,”冶容的头垂的更深了些,“他一开始确实犹犹豫豫地往那灵兽腿上割了一剑。”
“可割了之后,他似乎发现仙君找来的这只灵兽有孕,便再也不肯攻击它一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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