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三更君 心都酥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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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 星河听李绝在王府谋到差事,自然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之前平儿骂她,她只得了李绝一句话就心满意足。

    星河虽不什么, 心里也有些忐忑, 她生恐是自己太大意疏忽了, 没把话清楚, 李绝未必就真懂她的心。

    如今他竟然在王府当差, 自然是因为懂了那些话, 为将来计算。

    他又有了月俸……

    或者, 她的终身, 到底有可托之人了。

    不知为什么,这个念头在心里一动,就忍不住鼻酸流泪。

    这么多年她的委屈跟捱苦,无数次夜间的挑灯不眠, 一旦想到将来,犹如浮萍在水, 竟不知会飘向何方。

    直到现在, 好像总算是……有了一个可以倚靠的踏实港湾。

    她没错喜欢这个人。

    星河心里悲欣交集的, 李绝却完全不知道。

    道士被她的泪弄的心慌, 只飞快地回想自己从照面儿后都了什么做了什么,究竟哪里惹她不快。

    他很怀疑是自己跟平儿开的那句玩笑, 没轻没重的。

    星河的脸皮薄,她必然是觉着他过分了。

    却没想到星河并不是不高兴,而是喜极而泣。

    星河的泪禁不住, 但又怕让李绝不安。

    咬着唇她强忍泪花,低低地道:“你既然在王府当差,自然是好, 只是我想那王府里的事,必是多而复杂的,也未必轻松,你可要心谨慎些,别马马虎虎的,惹了祸都不知道。”

    李绝听她句句叮嘱,只好答应着:“姐姐别担心,我明白呢。”

    星河停了片刻,才又声:“你有月俸银子,记得好生收起来,也不要乱花……我每个月也有一两银子的月钱,若是攒上一阵子……”

    这些话本来就算死她也不会出来的,但这会儿心里潮涌,就顾不得了。

    李绝听她突然起了月俸,突然隐约地窥知了些许。

    福至心灵般,他认真地:“姐姐放心,等发了钱,我都拿来给姐姐,绝不乱花。”

    星河的双眼蓦地睁大,眼圈上的红更加明显的,她有些惊慌失措:“你……我、我拿着做什么,你自己留着就是了。”她颤巍巍地,眼中又笼上了薄薄的泪光。

    “我留着也没用,”李绝终于看透她的泪是为何而起,声音也不知不觉温柔起来:“反正都要给姐姐的,姐姐给咱们攒着就是了。”

    星河抿着唇,不能出声。

    她恨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就流泪,可听着他的话,心头一阵阵涌动,就像是潮水决堤似的,没法儿拦阻。

    李绝看她只是哭,便轻轻地叹了声,俯身过去,趁机在她脸颊上亲了口。

    星河一惊,这才忙止住泪看他。

    目光相对,道士捧着她的手:“身外之物又算什么,”见她没有抽离,便忍不住又在玉指上亲吻了两下:“我整个人都是姐姐的……”

    星河的心都酥麻了。

    庾轩只请了半天假,送了妹妹回府,自己便又去了吏部。

    清梦去拜见了老太君夫人等,回房梳洗整理。

    正想憩片刻,外头道:“二爷来了。”

    庾约手持那把玳瑁柄玉版扇,缓缓走了进来:“还以为你要歇会儿呢,没睡?”

    清梦忙请他落座:“也没怎么样,不累。”

    丫鬟送了茶上来,清梦问:“二叔先前做什么去了?”

    庾约道:“上午在京畿司,处理了些公文。”他仿佛漫不经心地:“怎么,去了侯府这一趟如何?有什么新奇见闻没有?”

    “多是星河妹妹陪我话,倒也没什么别的……哦、对了,”清梦拧眉回想,道:“有个青叶观的道士、现如今是在惠王府当差的,突然去了府里,听大哥,陪着他的那两个人可非同等闲。”

    庾约并没有任何的惊讶,反而缓缓地点了点头:“一个是惠王府的戚紫石,一个是差点死在霸州的霍无疾。”

    他明明没去过侯府,竟知道的比自己还清楚。

    庾清梦却知道二叔向来手眼通天,滴水不漏的,所以也并不很诧异。

    她只是试着问道:“二叔,你认得那个道士?”

    庾约长叹了声,手中的扇子摇了摇,似笑非笑地他:“可不是么?那可是个魔星啊。”

    能让庾约口中出“魔星”二字的,自然绝非等闲。

    可想起道士那张脸……庾清梦没法儿想想他三头六臂的样子。

    除了那股气质。

    尤其是在容霄带着他出现、而他看见庾轩跟星河商议出游时候的那种气息变化。

    就算是隔着十数步,庾清梦还是能感觉到那种霜寒之意。

    她甚至怀疑那道士之所以没有靠前,是怕按捺不住那种透骨煞气。

    彼时庾清梦不晓得为何,但却当机立断提议要走。

    此刻听庾约提起,清梦道:“二叔,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见庾约没有回答,清梦皱皱眉:“我看……星河妹妹跟他、怎么……”

    庾约晃动扇子的手微微停下:“怎么?”

    这话,清梦本是谁也没有告诉的。可是庾约跟她向来不同。

    犹豫片刻,庾清梦还是略隐晦地道:“我总觉着,星河妹妹跟他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也许是我多心多想了。”

    虽然知道二叔不是外人,但是这话总是对星河有些影响的。所以清梦宁肯谨慎。

    在清梦的注视下,庾约的反应却依旧的如同听见一个陈年旧闻一样。

    这让四姑娘心里生出了一种猜测。

    “二叔,你……莫非早就知道?”她很心地问。

    庾约又吁了口气,肩头随着沉了沉,像是有什么心事,也像是一种无奈。

    “孩子嘛,总是没轻没重的,”庾凤臣却模棱两可的,“你知道容星河,儿养在外头,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孩儿,很容易就迷了眼。”

    清梦觉着这两句话的意味很怪,仔细琢磨,她竟隐隐地从其中品出一点微微的“酸”。

    她惊讶地看着庾约,却是不敢出来。

    清梦道:“可是我觉着星河妹妹,虽然并不是什么饱读诗书的,但却聪明剔透。”

    “哼,”庾约唇角一挑:“那丫头,总是习惯自作聪明。”

    清梦更觉异样了。

    庾约性子虽难搞,但涵养高城府深。

    他极少这么背地里人,尤其是个姑娘。

    上回甘泉褒贬星河,他还嘲讽甘泉呢。

    这次一反常态,却是怎么了?

    庾清梦量着自己的二叔,却见他脸上是一种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里的不羁的淡笑,眼神微微闪烁,像是落日的湖面,那光影迷离的令人眼花目眩。

    清梦心里有个不安的猜想在涌动。

    庾约却道:“对了,这两天,宫内可能会宣召你。”

    清梦敛神:“是敬妃娘娘?”

    庾约的眉头皱了皱:“多半是皇后。”

    清梦意外:“皇后娘娘召我做什么?”

    皇后娘娘是惠王的生母,二皇子燕王的生母是一个品级略低的妃嫔,早就不在了。

    燕王时候,敬妃曾照拂过一段时日。

    而敬妃娘娘,论起来,正是庾清梦的姑母,只不过是国公府长房那边的。

    庾约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地垂下了眼皮:“娘娘召见你,自然是因为喜欢你。”

    很简单的一句话,让庾清梦的心却跳快了几分。

    庾约把自己手中的玉版扇翻了过来,图的那面是栩栩如生笔触精妙的春江鸭嬉图,背面却是一首唐朝的五言诗。

    庾约的目光在那几行诗上徘徊了会儿,了一句让庾清梦没想到的话:“梦儿,要是皇后娘娘问起容星河,你要如何回答?”

    清梦迟疑了会儿,反问:“二叔,娘娘为何会问星河妹妹?”

    庾约的笑里多了几分嘲弄之意:“那丫头虽才上京不久,名头却已极大,皇后娘娘么,自然也有好奇之心。问问也不足为奇。”

    清梦沉默。

    庾约抬头看向她:“怎么不呢?我还等着你的回答呢。”

    清梦这才道:“平心而论,星河妹妹自然是……极好的,世人都觉着她的相貌出色,哥哥以为我看重她的琴技,但在我看来,那些却都在其次,我喜欢她有一派别人身上欠缺的天然可贵,赤子之心。不然我也不至于要跟她交往了。”

    庾约有些出神。

    “二叔?”

    庾约这才点了点头:“嗯,不错。”

    清梦殷殷地看着他,似乎还等他再多几句,但是庾约却站了起来。

    “二叔!”清梦跟着站起来,有点着急地叫了声。

    庾约跟想起什么似的,将走到门口才止步,玉版扇擎在胸口,恰好是诗字的那一面:

    无双锦帐郎,绝境有林塘。

    鹤静疏群羽,蓬开失众芳。

    庾约回头看着清梦,声音轻渺:“如果皇后娘娘真的问起你来,你就这么回答罢了,毕竟这是你的真心所感,没有错儿的。”

    他仿佛欣慰或赞同地向着清梦笑了笑,转身出门去了。

    庾清梦从到大,对于庾约的话向来深信不疑。

    但这次,她有点狐疑。

    是日将晚,宫中果然有旨意出,宣庾清梦明日进宫觐见。

    清梦先前也时常进宫去,不算稀奇,但因为跟庾约的那番对话,对此次进宫,她竟有一点莫名地心慌。

    惠王府。

    李坚召见了几个臣子,正要看看公文折子,道士从外走了进来。

    跑到桌边上,李绝敲了敲桌面,竟问道:“王爷,你给我一个月多少钱?”

    惠王万万没想到会听见这话:“什么钱?”

    李绝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吃饭赖账的人:“当然是月俸了。你可别我没有?”

    惠王差点笑出来:“月俸?你要月俸……有,当然有,你要多少?”

    李绝张了张口,总算是给了个合理的态度:“总之不能太少,别离谱就行了。”

    惠王却有些好奇了:“绝,你要钱做什么?”

    他突然有点警惕:“不会是给人骗了、或者去赌了之类的吧?”

    李绝皱眉:“谁敢骗我?我不去骗人就罢了。什么赌不赌,我哪里好那个!”

    惠王想了想,确实,何况他把王府最聪明的人都派给了他,要真有人敢不长眼地要骗李绝,戚紫石断不会袖手旁观。

    他本来想李绝开口要月俸,索性给他多点。

    但又一想,他年纪不大,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万一拿去学坏呢?何况真有那紧急要钱的时候,他自然可以再开口。

    于是道:“按照王府执事的月俸,一个月……四两、不,五两银子如何?”

    李绝认真地思忖片刻:“少了点儿吧?”

    “你这子!”惠王忍笑:“那、六两,不能再多了。”

    李绝的嘴撇了撇,好些不屑:“堂堂的一个王爷,一两一两的加,我也替你寒碜。”一边叹息没完,他又换了一副脸孔:“那先支取三个月的吧!三六一十八,直接给我二十两就行了!”

    “你这算盘的太精,简直该叫你当王府的账房。”惠王扶着额笑了起来,回头叫了自己的管事:“去取二十两银子来。”

    管事吩咐了一个内侍,不多时取了两锭十两的银子回来。

    李绝跳上前捞了去,竟是一副见钱眼开的喜不自禁。

    惠王看着他兴高采烈,却又吩咐:“别去胡为,其他什么都行。”

    李绝难得地了个稽首礼:“多谢王爷。”他道了谢,转身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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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王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敛了几分:“把戚紫石叫来。”

    又对管事道:“以后每月都给李绝六两银子,不必走账,从本王的这里拿就行了。”

    管事答应,却见一个内侍从外走到门口:“宫内旨意,召王爷入宫呢。”

    此刻戚紫石正也赶了来,惠王先挥手叫那内侍退下,看了眼戚紫石:“你先跟无疾去跟着他吧,回头再。好生地看护,别有个闪失就是。”

    戚紫石出王府的时候,早不见了李绝跟霍无疾的影子。

    门房道:“霍校尉叫告诉先生,是去了老地方。”

    戚紫石扬了扬眉,心想既然如此,自己就不必着急赶上了。

    所谓的“老地方”,就是靖边侯府。

    李绝这几日把京内的道路摸了个遍,竟给他摸出了两条往靖边侯府的近道,马儿行过朱雀街,向东一拐,进了一条巷。

    霍康策马跟在后面,见他着急忙慌地赶的甚快,忍不住提醒:“爷,慢点儿!”

    李绝头也不回地:“了你不用跟着,我又不去别的地方。整天跟在我身后,只是惹人注目。”

    话虽如此,霍康却仍是不敢怠慢。

    前方李绝拍马往前冲,霍康眼见他的身影在巷口消失,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张皇。

    他本不想在城内策马疾驰,此刻顾不得了,便一抽马臀:“驾!”

    马儿转过巷子,霍无疾转头看向南边长街,本以为会如先前般看到李绝的马儿。

    谁知马儿确实是看到了,但是那马儿放慢了速度,嘚嘚地在颠着跑,马背上却空空如也,竟不见了李绝的身影!

    霍无疾心头一惊,锐利的目光飞快地往长街以及两侧扫过,忍不住吼道:“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