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金发青年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自己的搭档, 刚准备松一口气,便听搭档慢吞吞地肯定道:“大概……是吧……”
兰波这话一出口,魏尔伦立刻冷了脸。
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没搞定拉伊莎这边, 他们自己反倒先“内讧”了起来。
只是他才不可能率先低头。
然而兰波也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
在被太宰治告知魏尔伦实际上并没有死在自己手中后,他可是忙了整整三年才处理完所有可能让法国政府发现魏尔伦还活着的线索,最后假死脱身。
可以,在和魏尔伦相关的事情上,他已然仁至义尽了。
并没有理会魏尔伦的冷脸以对, 兰波看向拉伊莎,“拉娅……吃完了吗?”
成功达到目的, 拉伊莎笑着点头。
她拉开椅子,站起身,淡然应道:“感谢二位的款待, 我该回去训练了。”
“……一起?”
兰波也没多少准备带上魏尔伦的意思。
他只是拎上了还没喝完的伏特加,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挡在魏尔伦和拉伊莎之间。
“不过……一定要在……冰场吗?”
对兰波的顾虑,拉伊莎多少也猜到了些。
她指着他手里的伏特加,同时解释起来, “毕竟我两个月后就要比赛了,三套考斯藤我也才刚拿到手。短节目和自由滑倒是没少合乐, 只是表演滑……”
欲言又止着, 她最终还是收敛了些脸上的笑意。
“不瞒您, 表演滑的部分我还没有彻底决定下来呢。”
冠军姐抿了抿唇。
“虽然关于《Pce ja passe(我经之处)》的编排基本已经确定了, 但具体效果您愿不愿意帮我看一看呢?”
兰波漫不经心般应着“嗯”,同拉伊莎并排走在一起, 全然不顾身后还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魏尔伦。
即便是被称为“暗杀王”,即便潜行技能点绝对点满,魏尔伦也没办法在兰波眼前掩饰行踪。
他只是自欺欺人地偷听着前面两人的对话, 同时对拉伊莎的问题嗤之以鼻。
毕竟兰波那样怕冷,要他离火炉远一点都难,更不用邀请他去看花滑表演了。
“音乐剧吗……”兰波像是从旧纸堆里才翻出来想要的那一张一样,“法语……你也懂?”
捏紧指尖,拉伊莎比划了下,“只懂一点点,程度只够我日常交流。”
着,她拍拍额头,半是回忆半是解释。
“对了,我今年大奖赛的分组结果刚好一站在法国,一站在日本。所以最近也在抓紧时间练习法语。”
“兰波先生对音乐剧也有研究吗?”她弯起食指,以指关节敲击着下巴,“在《摇滚莫扎特》里《我经之处》可不是多么出名的曲子。”
兰波一边收紧围巾,一边不疾不徐地点着头,“确实……《Le bien qui fait mal(美好的痛苦)》和《L’assasymphonie(杀人交响曲)》的名气更大。”
所以为什么没有选这两首传播度更高的曲子呢?
长发青年以眼神无声地询问着。
“当然是因为不够符合我的想法嘛。”
冠军姐微微一笑。
她曾考虑过许多曲子,最后在《摇滚红与黑》和《摇滚莫扎特》中纠结了许久。
让她彻底做出决定的便是在横滨海洋塔塔顶度过的那几分钟。
“没有比《我经之处》更能表达我做下这个决定时所看到的景象。”
只不过在表演滑部分她还有一些算,不能对任何人罢了。
她顿了顿,随即便道:“实不相瞒,在这个赛季中,我的短节目和我的弟弟有关,自由滑中只会表现‘我’这一个目的,而表演滑的主题则是中也。”
“不管是《美好的痛苦》还是《杀人交响曲》都是以萨列里角度歌唱的曲子,纵使知名度看起来更高,也不那么符合我心里的中也。”
“如果要类比的话,我觉得中原中也更像是这部音乐剧中的莫扎特。”
……莫扎特吗?
兰波掀起眼帘,侧头面向拉伊莎。
“那么……让我看看你的‘莫扎特’吧。”
站在冰上的拉伊莎和平时的拉伊莎比起来,就像是把遮掩住的锋芒尽数抛出一般。
分明全场都开了灯,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凝聚在场地中央。
乍一开始便是轻松自在的后交叉步。
随着前奏的进行,以左后外刃滑行的冰上少女状似随意地以右刀齿点冰起跳,随即高高跃起。
连脚裤的窄裙边在半空中飘起,舞了足足三圈才贴向身体。
然而落地后,她却并没有继续滑行,而是再次用右后外刃点冰。
若有懂行的人站在这里便能够看出来,这是3Lz(勾手三周跳)+3Lo(后外结环三周跳)。
一个放在正式比赛中都足以拿到+9.14基础分的连跳。
要是算上GOE(执行分),只这一跳怕是能够直接得到12分左右。
如果再将其放在节目的后半,更是能在这个基础上再多拿10%的分数。
然而这仅仅是一场不会计分的表演滑。
不知从哪里跑进来的两个人也在注意到场地中央时安静了下来。
他俩扒着冰场的围栏,目不转睛地看向正在随着音乐于冰上起舞的少女。
如同巡视领地一般,她闲庭信步着占据了整片冰面。
不同于皇帝又或者是国王,她的步伐中充满着最为纯粹的天真和勇气。
是孤傲而不流于俗的清醒者。
是桀骜不驯又保持着自我的叛逆者。
碍于生理期体力稍有些不足,拉伊莎降低了些原定的难度。
可即便如此,当细碎的冰花溅起时,刀锋亦无往不前。
没有什么能够阻拦她获得自己想要的那些。
哪怕路上的风险可能毫不留情地带走她的生命,她也决不试图自保。
因为,无论是冰面上还是冰面下,任何人都没有选择退缩的机会。
一旦逃避,绝没有第二次机会允许她再次站上战场。
音乐行进到终点,场地中一片寂静。
拉伊莎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摔倒。
万幸的是落地时重心偏移并不是很大,尚且可以通过强行扭转膝盖等有些伤身体的方法挽救一下。
破了这片平静的是后来闯入的那两个人。
其中的男性拉伊莎在走廊墙上见过,是这家冰场所属俱乐部聘请的教练之一。
而他身旁的那个女孩,看起来不过9、10岁,模样也很陌生。
也许是这个教练手下的学生。拉伊莎无波无澜地想着。
“您是……拉伊莎·陀思妥耶夫斯卡娅?!”
毕竟是从事相关行业的人,那个青年一眼就认出了她。
“刚才那个难不成是……”
直起腰,拉伊莎两三步滑到冰场边,伸出一根食指挡在唇前,“没错,是这个赛季的表演滑。所以拜托一定要保密呀!”
“那是自然。”青年连连点头。
直到几乎要把头点成鸡啄米,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
“叫我司吧,是这家俱乐部的教练,以前参加过几次冰舞比赛,并没有取得过什么值得人记住的好成绩……”
“但是能够站上赛场,已经足以明你有一些其他人所无法比拟的天赋。”拉伊莎微笑道,“你貌似有话想,想就吧。”
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语速飞快:“在4T(后外点冰四周跳)落地之后,您是不是有意降低了难度……”
横空出世的魏尔伦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神情淡漠地看向冰面上的拉伊莎。
就好似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在这之前,他也并不是没有看过搜集来的和对方相关的情报。
可现在,却有什么实质上的东西发生了变化。
静静地凝视着那双葡萄红的眼睛,魏尔伦稍显肃穆地问道:“你觉得……你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人类生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在得到了对方的正视后,拉伊莎也终于首次正眼看待这个疑似是中原中也兄长的人。
她面无表情,语气也坦然至极。
“全都没有。”
“意义这种东西,不是自己选择的便一点都没用。”
“如果是自己的选择,那么无论在别人眼里它再怎么没有必要,也充满着具有个人特色的意义。”
立于冰面之上,少女毫不忌讳地展露出全部的自己,半点也不曾遮掩或者粉饰。
“寄托出健康乃至生命的代价,换取赛场上一时的光彩。这就是大众眼中的体育竞技。”
“如果这其中有什么意义,恐怕在你这里也谈不上。”
“但要我——”
“因为只有站在冰面上的我才是拉伊莎·陀思妥耶夫斯卡娅。”
“至于人类生来的意义。”
“正如我之前的,没有任何人是发自内心恳求着降世的,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出生具有自己的意义。”
“无论你怎么看待你自己,怎么看待中也。”
“你们也终究和这个世上千千万万人一样,并没有能力选择自己的出生。”
被冻得有些发紫的唇瓣吐出掷地有声地话语。
拉伊莎扬起下巴,不卑不亢道:“这就是我的回答。”
“你满意吗?”
金发青年定定地看着她,忽然抿紧双唇,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我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但你本人……”他略作挣扎道,“还算是讨人喜欢。”
“那当然啦~”
拉伊莎双手摆在下巴处,张成花瓣状。
“没有人在见过我的现场之后还能不喜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