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没有理会身后正发生的事, 中原中也一心只想着赶紧绕去后场。
早在一分钟前,看到拉伊莎落冰后用手撑的那一下,他便已经坐不住了。
但考虑到当时还在比赛, 他便只能按耐下来等到比赛结束。
干部先生几乎是从台阶上跳着下去的。
刚一落地,他便从西装内侧摸出入场证,在安保人员面前晃了晃。
安保人员只来得及看清楚最上面的文字,压根没机会细看。
而拿着证件的人便已然绕过他消失在通道中。
直到另一个色系相同的少年被拦住,安保人员才敢确定刚才一闪而过的不是自己的错觉。
在入场前, 中原中也就摸清了后场的布局,此时找起来也还算轻松。
依凭着记忆中的地图, 他等在从Kiss&Cry区出来的必经之路上。
等了一会,他身旁便匆匆跑过一名少女。
她刚经过便停住脚步,折返回来。
“你……”少女思考了一下, “你站在这里等会吧。”
她显然还记得三个月前拉伊莎介绍他时过的话, “拉娅那边的媒体我会帮忙应付。”
罢,她便走出通道,挤进媒体中, 挽上拉伊莎没有受伤的右手臂。
中原中也压低了些帽子,稍松一口气。
他记得这个女孩, 名字好像叫“泽茜”, 是拉伊莎的粉丝。
当初音乐节的时候, 她便没少找拉伊莎玩。也幸好这次还有她在, 多少应该能帮上些忙。
随便找了个借口把拉伊莎从媒体的包围中拉出来,泽茜·勒鲁瓦忧心忡忡地看着拉伊莎的左臂。
她看过对方在亚洲公开赛上的所有表演, 自然对这套节目应该有的配置耳熟能详。
在发现拉伊莎的烛台贝尔曼实际上只用了单手的力量时,她便反应过来对方一定受了伤。
注意到泽茜投来的眼神,拉伊莎眉心虽浅浅地蹙着, 但仍出言宽慰道:“还好,只是脱臼,使不上劲。”
可是同样从事竞技体育,泽茜又怎么可能没有脱臼过?
那哪里只是一句“使不上劲”能描述完全的感受?
可拉伊莎一向的应对方式她也清楚,更不好在这时候些什么,只能陪着她像是两个没事人一样走进通道。
一进通道,拉伊莎就注意到了整个背部都靠在墙上等人的中原中也。
她眨眨眼,泰然自若地趣道:“你怎么下来了?”
“医生在哪边?少话,先去复位。”
没有理会拉伊莎的问题,中原中也反问起来。
他早就在心里评估过了她的伤势,自然不可能被她这点纸糊的伪装骗到。
更不用,她这种越是难受反而越要装没事的习性,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作为此时最为客观的第三人,泽茜也对中原中也的意见颇为认同。
她松开拉伊莎的右臂,走在最前,“这边。”
医务室中忙碌的医务人员并非新手,应对比赛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各种伤势的经验也十分丰富。
她只检查了几步,便对拉伊莎的伤势了如指掌。
抓住拉伊莎整条左臂,医生摆好姿势提醒道:“只是肘部桡骨头半脱位,复位的时候会有些疼,忍一忍。”
拉伊莎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准备迎接无法避免的疼痛。
就在此时,她的右手忽然被人握紧。
握上来的手掌带着些许薄茧。
也许是常年藏在手套下的缘故,对方的手掌比自己的手要热好多。
而他手背上的线条也有着蕴藏了力量的流畅。
冠军姐垂下头,默不作声地盯着两人掌心之间几乎不存在的那条缝隙。
左耳边是医生的“准备好了吗?”,右耳是另一个人的“觉得疼就抓我。”
她吸了下鼻子,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饶是拉伊莎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有没能忍住的水滴落在两人相握的手背上,顺着表面滑落,最终隐没在考斯藤的裙面上。
复位完毕,医生转身去找材料用以固定。
而中原中也则是颇不自在地用另一只手盖住自己手背上的那道水迹。
虽然复位时拉伊莎半点都没跟他客气,但那点力道甚至比不上这一颗轻盈的泪珠的杀伤力。
干部先生微启双唇,浅吸了口气,只觉得心口涩得发紧。
医务室内的空调可能坏掉了。
不然怎么会呼吸到这么冰冷的空气,足像是锥子凿开冰面那样凶狠地扎进心里?
“记得疼就不要像这次一样强撑了,分数又比不上身体健康。”
他将刚捂热的空气挤出胸膛,叹息着道。
“分站赛的结果不是要经过综合评定,才能在最后排出总决赛名单吗?你肯定能进总决赛。”
这一点当然不会有人怀疑。
但这绝不足以成为冠军姐不全力以赴的理由。
少女翻过右手,将自己的手背向上摆着。
“我参加分站赛的目的又不是为了入围总决赛。”她盯着自己手背上的骨节,“这和B级赛不一样,也不能这样简单衡量。”
参加B级赛的目的仅仅是提高积分和熟悉节目。
而参加大奖赛却不全是因为奖牌、积分这种名誉上的东西。
在这种规模的比赛中,每个同台竞技的对手都值得她以最重视的态度完成节目。
而会为了她来观看比赛的观众们,也应当得到她所能表现出的最完美的表演。
心知在比赛的意义上永远辩不过对方,中原中也只能抿起唇,干巴巴地没话找话。
“我听你不喜欢法国站的冰面。”
他看着医生一层层裹上纱布,直到拉伊莎的左臂被固定完全才上了结。
“青年组的时候,不是在这里比过一次吗?”
静悄悄地将头垂得更低,拉伊莎声答道:“也只是三年前来过。”
要不要搞得像是多么久远的事情一样?
“你既然记得这么清楚……”干部先生回忆着当初解释赛制时对方过的话,“不是六站里选两站吗?怎么还来这里?”
连粉丝都以为她不会再来法国站比赛了,当时她应该吐槽得很凶才对。
她对法国站的冰面的讨厌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又是为什么非要选择法国站呢?
冠军姐不愿多,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
她仍盯着自己的右手,更显得语气有些敷衍。
“我们三个都不怎么喜欢法国站的冰面,不过总归要有个人来法国站嘛。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差别不大。”
差别不大?
脱臼要想恢复效果达到最佳,至少要花三周静养。
可她明天还要比自由滑,后天更是还有一场表演滑。而法国站结束后还要继续练习、比赛,直到整个赛季结束才能休息。
这种条件怎么能养好伤?
中原中也心里一急,憋在心里的话不留神蹿出嘴边,“你平时在我们面前都有胆子一不二,怎么在这时候突然这么没脾气了?”
连比赛场地都让就让。
这哪里是拉伊莎的作风?
他这话刚落地,拉伊莎便淡淡地反问回来:“你觉得我一般时候对你们的态度很凶吗?”
没等对方做出回答,她的语气更冷了一些,仿佛刚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北风。
“确实,我们前三名需要商量着决定这六站中谁都去哪两站。”
“但是我一开始就抢了白鸟优子最习惯的东京站,自然也没有让她去法国站的道理。”
“米拉前年刚在法国站比过,按顺序也轮不到她。要是我非要把法国站塞给她,那么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和谐也就到此为止了。”
冠军姐抽出手,把他的手拍到一旁。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最后在法国站比赛的人会是我。”
她的声线有些颤抖,似乎很是生气却又极力克制着。
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她才向干部先生摊开右手,“你的出入证呢?”
干部先生不明就里地从西装内侧摸出那张不清到底发没发挥作用的出入证,在对方的示意下放在她的手上。
拿到出入证的下一秒,拉伊莎便把它塞进自己左手臂的纱布夹层里。
随即,她指向门外道:“文也没跟着你一起,我不方便到处跑,你现在去找他。”
“可……”出入证不是已经被你拿走了吗?
还没反应过来,中原中也刚想话便被对方硬梆梆的“出去”堵上了嘴。
少女抬头时露出的眼圈泛着眼妆都遮掩不住的红。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但只这一眼就足以让世上任何人无理由投降。
按照对方的要求,中原中也只能走出医务室的门。
站在门外,他转过身还想再嘱咐些什么。
然而拉伊莎却没给他这样的机会,“泽茜,关门。”
被忽视了许久的泽茜就坐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座位上。
听到偶像的话,她的手比脑子还快,在第一时间完成了命令。
并不厚的门板被少女指挥着,差点直接拍上门外站着的某人。
之所以是差点,完全是因为帽沿的存在拯救了他的脸。
而面对着这扇紧闭的门,干部先生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生气了。
可自己……错了什么吗?
不明就里地后退一步,中原中也撞上了终于找到医务室的中原文也。
他同号的自己对视一眼,便见对方缓缓地挑起眉毛。
“哈?”更加清亮的少年音里透着几分幸灾乐祸,“这才多久不见,怎么就被赶出门啦?”
而这份幸灾乐祸简直和费奥多尔还有太宰治相似到了一定程度。
惯例发完嘲讽,中原文也抱着林缘塞给他的花束,敲了敲医务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