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时川认真的话, 莫琦的第一反应是——他又在胡八道了。

    “时同学，快抓紧被子！别被风吹跑！”

    好吧, 时川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自己在胡的时候，她都异常当真。实话的时候，她反而觉得在开玩笑。

    有种在看爱情电影时她在哈哈大笑，看搞笑片她却沉默不语的感觉。

    是他长得不像严肃的人吗？还是风把他的头发一起吹乱了？

    “我发型乱了没？”

    “嗯......”她一手扯着被角，一手穿过被子拍拍他的头，“现在好啦。”

    “......”

    这是一个再不过的动作, 时川却下意识地低下头,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掩饰什么。

    “怎么啦？”风停了, 被子边也重新将视线挡住, 莫琦看不见他的表情。

    伸出一只手想把被子撩起, 时川轻轻拍一下她的手腕，“别掀。”

    这是怎么了？不明所以的。

    “没事, 这样光照可以和被子接触面积更大，被子容易晒好...”

    他在什么蠢话啊, 该死。

    “原来如此！”

    还好, 她也不算太聪明。

    时川深深松口气, 今天他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难道是因为弊端的缘故？

    之前明明从未有过的。

    脸上感觉烧烧的, 心跳频率也在渐渐加速, 总是感觉气短, 喘不上来。

    应该是长期失眠身体产生了负担？对, 一定是这样。

    “嗨，莫琦。”永明练完才注意到她，一路跑着过来，“这么好的天气, 你怎么在晒被子啊？应该锻炼才对，生命在于不断进步！”

    因为出汗的缘故，他特地没有靠近。

    “啊，是没错。”莫琦在他的印象后面默默添加一条，与长相不太相符的贴心。

    “但是锻炼对我的异能似乎没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呢？”永明谈到这方面格外讲究，“锻炼会让你皮肤变好，青春永驻，没准还能减弊端。”

    “减弊端？真的？”莫琦半信半疑，他得还挺有道理的样子。

    “真的。”永明把水放到一旁，话的间隙他也没闲着，不断挥舞着手臂，“我的异能其实会加速内脏老化，这是弊端。不过经过日积月累的运动，明显感觉活力满满。”

    莫琦彻底被他的话所感染，还真有点心动，“你确定不是心理作用？”

    永明义正辞严：“当然，我回头可以给你看我的体检报表。”

    或许她该试试用这种方法减弊端。

    正当她决定明天就跟永明一同来练的时候，时川站到永明旁边，“你第十一，而她第二。很明显，这种方法不是人人都适用。

    永明立即反驳：“不试试怎么知道？”

    关于健身，他可是专业的。

    “我就是知道。”时川偷摸与他比量着，尽管没有他那种肌肉线条，好歹排名高于他不少。

    永明不甘示弱，攥着拳头抬起手臂使肌肉绷得更紧。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你的结局......”时川的声音戛然而止。

    永明挠挠头，“我的结局？什么结局？”

    “诶，没什么，你听错了。”时川蹙着眉在心里骂自己，差点秃噜嘴把不该的事情出来了，“被子晾好了，我先回宿舍。”

    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莫名其妙。”永明觉得这个人真是怪异至极，每次碰面都这样。

    继而问莫琦：“他刚才是不是结局？”

    莫琦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半圈，没有直视永明的眼睛，“我想......你应该是听错了。”

    他既然不，就应该有不能出来的理由。

    永明是个直肠子，如果实话，难免会追问到底。

    这会造成两个人的困扰，不如就此装作无事发生比较好。

    “我会考虑用锻炼的方法，不过现在得先去看看晴玲有没有睡醒。”

    “好。”永明点点头，沉浸在如果时川的不是这个，那他到底了什么的疑问里。

    .

    莫琦腾出一只手敲A-1的门，敲了半天都没有动静。

    难道他又产生什么虚假记忆了？

    她正想再敲几下，时川一下子把门开。

    她拧着脖子从被子旁探出，“你忘记收被子了。”

    他看上去好像更加疲惫几分。

    “好。”时川心不在焉地应一声，随手把被子丢到床上，坐到桌子边翻看笔记本。

    “你没关门...”他的房间果然还是老样子，乱得不行。

    莫琦索性撸起袖子帮他收拾起来。

    过了半会，时川才发现房间里多出一个人，“你没走？”

    莫琦被他问得一脸懵逼，她进来的时间都已经有十分钟了，合着这么半天他都没有察觉？

    “哦，抱歉。”时川和她话时才注意到她手里的扫把，“谢谢。”

    “怎么了？”

    “时间提前了。”这会儿他倒是没有卖关子，“所有的时间，都提前了。有人在推动事件的发展。”

    “谁？”

    “我不知道。”时川趴到桌子上，“可能因为之前异能用的太频繁，我的弊端最近越来越明显了。只确认到永明结局的那个节点，看不到太远的，得休息段时间才行。”

    早知道会这么累，他就不该再次查看。

    “结局是什么？”其实莫琦已经大概猜到在这种低气压的氛围下会得到什么答案，但她依旧想问明白些。

    “死亡。”

    空气中的温度直接凝结到冰点。

    “开什么玩笑，这是在学校，学生哪会有那么容易死？不管怎么，学校都该管的吧……”

    时川一语中的：“他是D班生。”

    不算在学校的保护对象里。

    “你之前不是过，我可以改变既定命运吗？对，你我是蝴蝶还是什么玩意的，可以超越时间...”莫琦一股脑地把能想起来的都复述了一遍，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

    潜意识里，她不想再失去任何同学，关系不错或关系差都无所谓。

    只要大家在这个世界上各自绽放着就好，在各自熟知的领域发光发亮。

    没什么比生命更值得让人尊重的东西了。

    “首先，生死是不可逆转的，这不是人可以简简单单就能够左右的事情。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天灾人祸，防不胜防，怎么避免？”

    “第二，当然我没有骗你，但现在的你远远不够。也许将来你可以干扰生死，但改变的前提是你能随心应用弊端，你现在可以做到吗？你连怎么转换都不知道。”

    “第三，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我们生在这个年代，命比草贱，比纸薄。出来很残酷，可这些是你迟早要知道的。不止这一次，未来你还要面对无数生死。”

    时川轻叹口气，“你去过贫民窟，你应该见过残酷的事实，不要在幻想里美化了，莫琦。这荒谬世界就是一场骗局，理应堕落灭亡，如果你什么时候想知道真相，我随时都可以告诉你。”

    莫琦呆愣在原地，嘴里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她当然知道。

    异能无用代表着没有金钱来源，没有金钱来源代表着只能永无止境的当社会底层。

    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因为异能与生俱来。

    他们能够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有一天生命到头，找块肮脏的湿地上静静等待结束。

    亦或是等待一位救世主，破百年来的规则，在欢呼中带走鲜花和掌声。

    然而人生不是少年热血漫画，哪有那么多拯救世界的英雄。

    她现在连救永明的能力都没有。

    而时川又何尝没体会过，贫民窟好歹是A区的平民窟，就算没什么用，他们起码还有异能。

    他想过战胜弊端，让B区重焕新生，然而实际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失眠。

    也许他的结局是变成一个精神疾病患者也不定，他同样连自己都搞不定，谈何挽救B区？

    A-1，异能界顶端的房间里，仅有的不过是——两个失败者。

    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事情？除了火星撞地球。

    时川自嘲笑笑，不对，火星撞地球应该值得庆祝，这种病态世界早就应该结束。

    没有痛苦就能到达终点，简直是老天的恩赐。

    “我们...去异能力局吧？在那里也许能找到消除弊端的方法呢？”莫琦总是有这种与正常人不一样的脑回路。

    他在想火星撞地球，她还在想如何开发弊端。

    “诶，要我几次，我没兴趣。一个两个都从来不听人话。”晴玲是，她也是。

    “你不是想知道什么是势力斗争？那我就干脆今天告诉你。高校与异能力局实则是对立方，而高校的背后有什么，你知道吗？”

    莫琦摇摇头。

    嘿，真是奇了怪，这个帽子什么都不懂，还什么都敢做。

    不过这次她没被真相击到倒是时川没想到的，她确实成长了，肉眼可见的成长。

    “资本家和天神。”他觉得现在，该是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至于不该告诉的，还是保留为上。

    “去异能力局就代表着跟A区其他势力作对，而且，你怎么知道异能力局就一定是好的？没准只是一块被老鼠蚕食的奶酪，只剩个外面布满洞的壳子。”

    “可是...校长之前不是过...”

    在电视上也好，给她那份申请表格也罢，根本不像是对立的关系，甚至有点友好。

    “这所学校的秘密可不仅我得这么多，还有很多我不想的。”看来不用再为之前觉得她傻而自责了，“也就你会相信那个死老头子的话，他自己都不干不净的。”

    “好吧，就算真的是你的这样，我也相信异能力局是一股清流。”她索性退而求其次，不再拘泥于校长所。

    “你怎么知道？你能在A区找到一条没有被污染的河流吗？你找不到。”

    他的情绪已经到达开始自问自答的地步，天晓得跟她解释一件事有多累，“就因为那个年纪大会读心的女人给你灌了几勺迷魂汤？她的异能可是读心，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发动异能看到了你的心思之后顺着你忽悠的？”

    银杏比他大上十几二十岁，这么称呼应该不过分。

    但愿莫琦别揪着这点教训他。

    “你这样不礼貌，叫银杏姐才对，也不该这样阴谋论。”

    嘿，还真猜的挺准，要是把这份猜测应用到所有人身上，他大概可以不用发动异能了，时川想。

    “好，这点是我的错，我承认。你可以选择忽略掉这点来回答我，至于阴谋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是有点阴谋论，但，是建立在这个阴谋有足够可能发生的前提下。

    “她在发动异能之前会询问对方的意见。”莫琦完想起和银杏的秘密又作补充，“起码对我是这样的，她会先经过同意。”

    “哦，那你怎么知道她有没有偷偷在不询问你的时候发动过呢？你又不是感知型的。”这么再争辩下去绝对会没完没了，他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在跟女人开辩论赛，无所谓也有点累。

    能像套娃一样跟她绕这么多弯子，他真是个勇士，感觉自己直接升华了。

    讨伐美杜莎的勇士可是会被世人传承纪念的，他觉得今时今日的他同样应该享受那种待遇。

    “异能力局的所有人都相信光，银杏也相信光，她时候的梦想是让太阳重新升起。”莫琦决定用绝招了。

    “你现在的意思是，世间其实没有光，光是假的，是人们幻想出来的吗？”

    “......”

    时川沉默了。

    他该怎么回答？如果回答相信，岂不是要合她的意加入异能力局？

    如果回答不相信，那么就是承认世界上没有奥特曼。

    不，他不该有这个想法，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就等于背叛杰克、迪迦、艾斯、佐菲。

    那么他就否认了他们消灭百特星人守护人类的事实，那样他们一定会很伤心的，他绝不能这么做。

    他可是坚持了6570天，整整十八年奥特誓言。

    “不，光是真的，不是人们幻想出来的。每一束光线都是梅塔利姆光线，那是艾斯偷偷给相信光的人发送的信号，告诉我们他在。”

    “对，就像这样。”莫琦抬起手臂，左手弯曲，右手举手式地放在左手指尖上。

    时川：“你是在发射m87光线？”

    莫琦：“是的。”

    “发送m87光线之前要先聚集能量，你这样很不标准。”时川挑挑眉，“而且......m87光线是佐菲的拿手技能，不是艾斯。”

    莫琦拍下脑袋，连忙道歉，“啊，对不起。我还没有分清他们具体谁是谁，只知道他们是保护宇宙和人类的英雄......”

    “没关系，我也分不清女孩子们的裙子颜色和香水种类，在我看来都差不多。”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也相信奥特曼是存在的！

    对于相信光的人，时川格外宽容，“其实很好区分，佐菲奥特曼是宇宙警备队队长，他的头有点像鲨鱼尾巴的一半。而艾斯奥特曼是断刀头，是佐菲从战乱里捡到的孤儿……”

    提起奥特曼他就滔滔不绝，莫琦很认真地一直听到最后。

    “对了，我教你如何发射m87光线，先这样，再这样......”

    他边边自然而然地把手放到她的手上，帮她调整到一个相当精准的姿势，摆弄半天才满意点点头，“现在完全正确。”

    “那么，异能力局的事？”莫琦见缝插针，“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会向你发射m87光线。”

    时川一手托着下巴，“这可是最强单体光线，一击可以摧毁一个行星...好吧我是，异能力局的人真的相信光吗？都会发射m87光线的标准姿势？”

    “嗯......”莫琦被他问住了，他们上次去的时候可没有交流这个问题，“反正银杏姐是这么的，应该都会吧。不会发射m87的家伙怎么会相信光呢？”

    时川几乎是没有思考：“你的对，那就这么办吧。”

    “好的，那我这就去联络银杏姐报喜！”莫琦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一路跑冲向门外。

    “诶，她这么喜欢奥特曼，我也应当去了解了解女孩子们的裙子和香水才对，这样我们就可以无障碍交流奥特之母喜欢穿哪种裙子用哪种香水......”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三分钟过去，时川后知后觉自己仿佛跳进个大坑，还是他总觉得傻乎乎的莫琦亲手拿铲子挖的。就结果论而言，他大概率更傻。

    ok，他找到自己没被纪念的原因了。勇士成功讨伐美杜莎，而他合理败下阵。

    不过...如果是站在宇宙警备队的立场，佐菲看到肯定要感谢自己，今天刚帮一个人重新更加准确的认识他。

    没什么不好的，这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