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养成男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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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随低下头,漆黑的双眸如无波无澜的古井:“多谢师尊体恤。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废人一个罢了。修为已废,不可逆转,弟子也没有能力驱动本命剑了。”

    师尊沉默了一会儿,看上去似乎是在为陆随惋惜。

    只是很快,他又道:“那阿随,你想到怎么处理你的本命剑了吗?”

    听到这句话,温思渺的眸微微眯起,睡意也散了不少。

    她几乎可以猜到这位师尊想要什么了。

    本以为师尊们只是对陆随不好,可恰恰相反,他们对陆随很好,虚假而伪善,等陆随一无所有的时候,便连伪装也懒得了,直勾勾地暴露出自己的目的。

    陆随道:“弟子不知,请师尊明鉴。”

    他那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住,指甲仿佛要陷入肉里,似乎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足够让人清醒,让人想起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

    “你的本命剑已是神兵,若有修为更高的人与它结契,它将得到更好的锤炼……”

    师尊的笑容依然慈祥而温和,“你三师伯如今正在闭关进阶,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陆随嘴角勾起嘲讽的微笑,“所以我该将本命剑给予三师伯,是吗?”

    师尊沉吟道:“若你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师尊!”他忽然拔高了声音,“您知道本命剑意味着什么吗?以心头血为引炼制的剑,若要解除契约,除非宿主死去。师尊这么想要弟子的命吗?”

    温思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屏幕,也觉得这样的要求荒谬而不可置信。

    “阿随,你莫要激动……”师尊淡笑道,“师尊既然会出这样的话,便一定有解决的办法。你愿意相信师尊吗?”

    话也是一门艺术。

    来回轻飘飘的几句,便把锅推到了陆随身上。

    陆随心里的讽意更甚。

    就像当年一样。

    窃取宗门禁术的人分明不是他。

    他意外被心脏里这株黑色的藤蔓寄生,宗门便把这来历不明的东西据为己有,口口声声这是宗门的秘宝,要求他将藤蔓交出来。

    可藤蔓已与他的心脏融为一体,想要交出来谈何容易?

    除非他死。

    所以他被丢到了断无涯。

    可惜,让他们失望了。

    即便是据让人有来无回的断无涯,依然没能要他的命。

    难怪他们时刻不觊觎这株藤蔓。

    也许在出这些话时,他们已经猜到了藤蔓的作用,相信藤蔓可以保他不死。

    但他们一定不会留他活口的。

    本命剑,与心口上的藤蔓,他们一个也不会放过。

    陆随笑了笑,声音平淡而温柔,“弟子相信师尊。”

    “那好……”师尊满意地点头,“三日之后,我会亲自去找你。”

    三日之后啊……

    陆随又笑了出来。

    给他三日的缓刑么?

    那他岂不是还要对师门感恩戴德?

    他忍着恶心向师尊行礼,沉默着离开了这里。

    不等他开口,温思渺便主动去牵他的手腕。

    到了陆随这里,便是那阵风从手腕流连,最后停留在指尖。

    沉默片刻,他道:“谢谢你。”

    她会一直在么?

    他连希望她陪着他这样的话,也不出来。

    若他有修为该多好。

    若他不是一无所有的废物该多好。

    可他现在没了修为,没了洞府,便连本命剑,也有人在觊觎了……

    心中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直至压着他喘不过气来,眼底翻卷的黑色风浪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只是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不用出现,好吗?”

    温思渺担忧地看着屏幕。

    他的状态很不好,他自己看不见,温思渺却是看得出来的。

    他的眼尾都红了,也许她一出声,眼泪便会直接从眼眶中滚落。

    可温思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隔着一块屏幕,沉默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可以突破时空的限制?

    为什么她只能这样看着他?

    温思渺不明白。

    她太不明白了。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静下来。

    马上就要到饭点,一会儿还要赶着去上晚自习,有足够多的事情去分散她的精力。

    陆随什么也不需要,他只需要无声地陪伴。

    那她就陪着他。

    一路上,陆随都很安静。

    他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注视着自己的手背。

    点点浓黑在手背晕开,沿着筋脉的纹路,从肩膀一直到指尖。

    他又拉开衣领,胸膛前纵横交错的伤口上,心脏处的一抹黑尤为清晰。

    蛇一般、蜈蚣一般缠绕蠕动着。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意图冲破他的心脏。

    这种疼痛,早在与师尊对话时就发生了。

    每当他的情绪脱离控制,这样的疼痛就会伴随着他。

    五年来,这些东西无时无刻不想侵占他。它们觊觎他灵魂的美味,舍不得让他就这样死去,为他塑造新的身体,帮他在杀机四伏的断无涯活下来。

    可它们偏偏想不到,它们做了这么多,却得不到他的灵魂。

    他只是面带嘲讽地看着它们做这样的无用功,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生物的犯蠢,利用它们,为自己谋求生机。

    直到现在。

    他和这些生物,只有一个可以活下来。

    它们已经等不及了。

    也许到最后,它们知道他的灵魂坚不可摧,它们就会直接放弃他,冲破这具身体,强行侵占他的灵魂。

    身体可以再造,灵魂却只能有一个。

    这些生物灵智不全,做事常常凭本能,却在有些时候出乎意料得难缠。

    他必须做一个了断。

    陆随的双手紧握成拳。

    他抽出那把剑,对着镜像石,将剑的锋利处对准了自己。

    银色的寒芒直逼他的心脏。

    那些生物在战栗,蠕动的速度更快,在他的心脏中疯狂地搅动起来。

    他痛苦地闭上眼,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怠慢,狠狠地切了下去。

    霎时,浓郁的黑光从心脏中迸发,青筋处的黑色越来越深,冲出了他的指尖。

    黑色的雾气仿佛一个巨大的茧,一点一点将他包裹。

    他的嘴角带了些许笑意,而后再次提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