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常安公主死亡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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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什么?”
倩怔然地看着陈洪,眼神里带着困惑与思索。
陈洪原本还不太敢肯定,只以为是相貌酷似,但听了那声音,立刻确定无疑:“公主殿下,是奴婢啊,奴婢曾在端妃娘娘宫中服侍,公主不认得奴婢了?”
倩蹙起眉头,脑海中各种杂乱的画面纷至沓来,下意识摆了摆:“我我认不得你退下吧!”
陈洪发现自己死了,已然惶恐到了极致,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熟人,哪敢离开,伏于地上连连叩首:“还望公主慈悲!公主慈悲!救救奴婢!”
倩有些烦躁,伸一点,光辉闪过,陈洪和朱十三被送入图卷中心,领新任务去了。
“常安公主么?”
李彦这段时间对于倩的状态本来就有所关注,再听到陈洪的祈求,立刻留心起来。
常安公主朱寿媖,是嘉靖的长女,历史上十几岁就病死了,没什么名气,但是她的母亲曹端妃,却卷入了一起赫赫有名的事件,壬寅宫变。
这场宫变与陶仲文也是有关联的,除了经典的“二龙不相见”外,这位道士还有一项臭名昭着的本事,那就是进奉“红铅丸”,“用红铅,取童女初行月事,炼之如辰砂以进。”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对此就有批判,“今有方士邪术,鼓弄愚人,以法取童女初行经水服食,谓之‘先天红铅’愚人信之,吞咽秽滓,以为秘方,殊可叹恶”。
愚人确实深信不疑,嘉靖命礼部派人,在两京、山东、河北、河南等地,挑选千余名民间女子进宫,又有一是四百多人,“选女八至十四岁三百人入宫”“又选十岁以下者一百六十人,盖从陶仲文言,供炼丹药也”。
为保持宫女的洁净,她们经期时不得进食,只能吃桑叶,喝露水,陶仲文要求又高,从童女出生那天算起,五千零四十八天出现的女子月经最为珍贵,早了迟了都不行,于是使用许多人为的法子,大量服用催经药物。
如此行径,将很多宫女摧残得不成人形,多有过早夭亡,再加上嘉靖喜怒无常,动辄惩罚下人,殒命者多,终于“蓄怨积苦,发此凶谋”。
活不下去的宫女,组织了历史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宫婢造反。
壬寅宫变爆发。
据万历野获编记载,当时共有十六位宫女,合谋潜入寝宫之中,由于无法弄到直接刺杀的凶器,用流苏编织成绳索,准备勒死嘉靖,但因为过度紧张,打成了一个死结,其中一个年纪最的宫女张金莲,眼见嘉靖在十几人的束缚勒索之下,竟始终有一丝气息,以为真龙天子是凡人杀不死的,慌张地跑到皇后的宫殿告密,皇后急匆匆带人来,最终险之又险地将嘉靖救下。
具体细节有野史中文人的脑补,各种本都略有不同,大致过程正史里是有记录的,“是夕,帝宿端妃宫。金英等伺帝熟寝,以组缢帝项,误为死结,得不绝。同事张金莲知事不就,走告后。后驰至,解组,帝苏。”
无论嘉靖死没死,这些宫女其实都难以活命,而受此事牵连的,还有一位极其倒霉的妃子,正是常安公主的母亲曹端妃。
“曹妃有色,帝爱之,册为端妃”,嘉靖本来就宠信这个姿色出众的妃子,恰恰那一晚宫女刺杀时,又是睡在曹端妃宫里的,而当时的皇后心生嫉妒,借着平定这场泼天大案的会,污蔑曹端妃是宫女弑君的同谋,将相关人等统统定罪处死。
“后命内监张佐等捕宫人杂治又曰曹端妃虽不与,亦知谋。时帝病悸不能言,后传帝命收端妃、宁嫔及金英等悉砾于市。并诛其族属十余人。然妃实不知也。久之,帝始知其冤。”
“砾于市”,是处于绞刑的意思,野史里面也有凌迟处死,认为曹端妃是史上遭受最惨酷刑的妃子,这点有待商榷,但曹端妃死得很冤枉,是可以确定的。
最该死的没死,最不该死的死了。
常安公主就是这位枉死的曹端妃之女,曹端妃死后没几年,也病逝了,如果陈洪没有认错人,那么在这个世界,这位病逝的公主魂魄,居然一直徘徊于世间,还成了灵鬼?
李彦一心数用,一方面继续对范雪崖施压,一方面对笼子里的水蛭子施以电疗,避免十六份重新归一,再传音将外面的陶隐和赤炼招了过来。
陶隐和赤炼正看着院中的符箓化作飞灰散去,感叹雷法神禁的威力巨大,耗损也够严重的,听了传音来到堂外:“公子有何事吩咐?”
李彦问道:“陶氏安排倩在你身边的原因,可有印象?”
陶隐此前也提过一次,再仔细回忆后道:“四年之前,陶氏让‘我’带倩离开,当时的态度颇为古怪,似乎有种迫不及待之感,想来倩的身份是很不凡的,或许是某位权贵之女?‘我’于京中时间不长,这点却是难以确定了”
李彦道:“自从无生老母神降后,倩因怀念其母,生前记忆有复苏之兆,刚刚陈洪的亡魂,从水蛭子体内脱出,认出倩是常安公主,虽不曾证实,但此人是宫内太监,所言有一定的可信度。”
陶隐变色:“常安公主?照这么,岂不是陶老贼将公主的魂魄截留,炼成鬼物是了,这老贼胆大包天,真敢做这样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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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炼奇道:“陶仲文固然穷凶极恶,为求上位无所不用其极,做事都是奔着好处去的,他害公主图什么?”
陶隐想了想道:“倩来到身边的时候,并无灵鬼的本事,是‘我’发现她有异乎寻常的灵性,并且对于银票极为执着,才慢慢教会,可见倩身上没什么利益可图”
赤炼道:“倩若真是公主,陶仲文却交给我儿带在身边?不怕祸事暴露?”
陶隐百思不得其解:“是啊,他把公主炼成鬼物了,藏着还来不及呢,哪敢给我到处带着?”
赤炼想着想着,浓眉陡然竖起:“奶奶的,他是要害我儿啊!”
李彦叹息:“倩生前是公主,死后灵性极强,陶仲文不可能看不出来,却特意让你培养灵鬼,这庞大的业力,可就由你承担了”
陶隐脸色惨变。
业力是佛教术语,佛教认为,众生有三业,身之孽业:杀、盗、淫;口之孽业:两舌、恶口、妄言、绮语;意之孽业:贪、嗔、痴。
到了这个世界,业力与劫数息息相关。
凡人业力死后结算,一旦坏事做多,罪业弥深,亡魂下地府后,入十八层地狱,待得受罚消去罪业,才能转世托生。
修行者业力随时结算,业力越深重,九劫降临的可能性越大,无论是佛道修士,还是妖精鬼怪,甚至天地神只,都不能免俗。
正因为这样,乡野虽有妖魔害人,却罕见整个村庄县城被屠戮;赤鳞巨蟒一类的妖族,常常窝在洞中,不敢出去;昙阳子那般好战的道人,在激战时加以防备,不被嗔怒左右
反观陶道人养灵鬼,则显得肆无忌惮,最初倩骑在李彦身上,正因为陶道人看重了这位名医活人极多的功德善气,如此行径自以为占尽便宜,却不知等养完灵鬼,劫数也差不多降临了。
陶隐明白了,大为愤恨:“老贼当真是恨不得我去死啊,处处算计,连带个鬼物都挖坑?”
李彦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又问道:“陶仲文是否有化解业力之法?”
陶隐道:“陶世恩提过,那老贼祭炼了一枚天师宝珠,有霞光瑞气,诸般妙用,能消业障,正一道各派分支,都认老贼为道门魁首,除皇帝信任外,天师宝珠也是关键。”
李彦目光转向水蛭子:“陈洪是东厂都督,你吞吃了他,不担心业力反噬,劫数降临?”
水蛭子放了两个魂魄,又被疯狂电击,还以为这位要翻脸,听到问话松了口气,赶忙道:“吞食此人,业力不足以引发吾之劫数。”
李彦道:“在你眼中,杀害陈洪的业力,大致在什么级别?”
水蛭子道:“尚不如中土一县令,瀛洲一大名。”
陈洪听到后,恐怕会很不服气,他本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宫里地位最高的五个大太监之一,无数宦官削尖了脑袋,都不一定能挤到这个位置
但业力孽障并不完全看地位高下,还要看因果影响,排名最末的秉笔太监,在这方面的影响力,确实不如实权县令,一地的父母官。
至于东厂都督,陈洪仅仅上岗了一个月,中途还有半个多月在赶路,纯粹是有名无实,如果实施督公的职责,那就完全不同了
李彦微微点头,又问道:“你在倭国有信仰祭祀么?”
这个问题跳跃极大,水蛭子微微一怔,答道:“自是有的。”
李彦打量了一下祂的形态,身体全是软的,唯独嘴挺硬,纠正道:“你在倭国不得祭祀,却吞噬了上万魂灵,业力积累到了恐怖的地步,如今听命于陶仲文行事,是为了天师宝珠消除业孽?”
水蛭子被揭穿了,也不否定,又强调道:“不止于宝珠,陶仲文还有与瀛洲相关的秘密,阁下放吾生路,吾愿将秘密告知!”
李彦心中已经对这个倭神有了处置,确定了想法后,再传音陶隐:“陶仲文将倩安排到你的身边,不仅仅是利用你养鬼,以避业力,那件事情天师宝珠也能办到。”
“退一步,陶仲文希望别人替他炼鬼,天师门下也多有选择,没理由冒着暴露的风险,让你执行,应该还有别的图谋。”
陶隐皱起眉头:“能有什么图谋?那个时候的‘我’,是受‘锁灵环’控制的啊,一心一意向着陶家,为了‘净息丹’四处奔走,恨不得将母族猎杀,就算是想要反抗,也会落得个郭弘经和王永宁类似的下场吧?”
李彦道:“正因为如此,倘若劫数临头,依照那时一体双魂状态,到底是谁会倒霉?”
陶隐悚然一惊:“九劫并不致命,针对的是灵魂,而我才是身体的真正主人劫数降临,是我首当其冲?如此来,他早就发现了我的存在,知道我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李彦颔首:“不错,陶仲文识破了你娘亲对‘锁灵环’的渗透,安排倩到你的身边,不仅养灵鬼的业力由你承担,也利用倩破坏营救,等到你的真灵遭劫,‘锁灵环’孕育出来的意志,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你彻底压制,完全控制身体。”
陶隐听得浑身发寒,赤炼更是双拳捏紧:“老娘这三十年的苦功啊,反过来被陶仲文利用,针对我儿?”
李彦虽然不想打击这位,但如今看来,这恐怕是最接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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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炼为了儿子摆脱神禁控制,用的是血脉联系,水滴石穿,但终究还是惊动了陶仲文,此人按兵不动,将计就计,将倩安排过去,一箭双雕。
不过这位天师万万没想到,李彦出现,收走倩,无形中反倒帮助陶道人,成功摆脱了“锁灵环”的控制,也引发了后续一系列变数。
李彦道:“无生老母有一言得不错,天师之道,当扬天地之正教,除世间之邪氛,陶仲文却是满心算计,终有自食恶果的一日。”
“如果倩真是常安公主,又是陶仲文亲自将之炼成鬼物,公主之死,就绝不是简单的芳年早夭,病故身亡,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范高士,令师在你身上留下的神禁,快要发作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堂内的范雪崖的。
范雪崖并不知道眼前之人同时跟数方交流,但已经被打击得坐立不安,正想着怎么替恩师遮掩呢,听了这话猛然一怔:“李神医休要笑”
“将灵鹤带过来。”
李彦吩咐一声,院内的灵鹤很快来到堂前,修长的脖子弯下,本是很优雅的礼仪,浮起的光圈却大大破坏了美感。
范雪崖皱了皱眉,开口解释道:“这禁制确是家师所设,实为保护灵宠,不为外人诱拐”
李彦不置可否,腕处的金丝嗖然飞出,在范雪崖脖子处连点七下。
“你做什么”
范雪崖勃然变色,刚要呵斥,身躯陡然僵住。
因为一道更加玄妙的神禁,从自己的脖子处缓缓浮现出来,而面前之人轻轻摇头:“看来令师也怕你被外人诱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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