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后，北元66年，龙虎镇上依然贫穷落后，秋末的风起之时，尘埃伴随着塑料袋和碎纸片飞扬。

    镇之外方圆百里都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荒漠，只有这座镇子背靠着龙虎山像个牛皮癣一般坚韧地生长在这片无比贫瘠的土地上。

    清晨6点半，一座u形的筒子楼左翼第二层中间的一间房间房门突然打开，罗侃嘴里叼着半颗馒头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哐当一声，门在后边重重地关上了。

    门没有锁上，家徒四壁，没什么好锁的！

    “首相赵幽谷将于近日前往西域国进行国事访问，消息人士称两国将签署一系列战略协议”

    隔壁的姜老头每天都会收听早新闻，自自己记事起一直如此，年来一直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他匆匆下楼，在楼梯拐角处遇到了刚刚从楼上跑下的肖彪，肖彪一步四五个台阶，壮实的身子震得台阶轻轻颤动。

    楼道里两人推着破烂的自行车，这还是两人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是两人最重要的财产。

    一楼水池边，一群早起的人正在刷牙洗脸，有还没睡醒的孩被壮实的母亲像拖死狗一般拖着向水池骂骂咧咧地走去。

    罗侃看到那个满头花卷、嘴角叼着半截烟卷的包租婆便一阵心悸。

    “阿彪，快跑！”他贴着墙壁向外快走。

    “你欠了几个月了？”阿彪问道，紧随其后。

    不等他话，包租婆的大嗓门便传了过来，“罗侃！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每次路过连个招呼都不打，三个月房租，你什么时候补齐？！”

    罗侃无奈站定，颇感沮丧，不过回头之时已经是满面笑容了。

    “阿婆早上好，你今天好漂亮啊！”

    “别跟我瞎扯，再不交房租，别怪我赶你出去！”包租婆叉着腰叫道。

    “包租婆，你跟一个孩子叫什么劲！”一个中年男人拿着牙刷，含糊不清地，颇有打抱不平之意。

    “嘿，我倒是能碰到他老子啊，一天到晚不务正事，整天在外边鬼混！”包租婆叫道，“老包，你上个月的房租什么时候交！”

    “呃快了，快了，他们家的事情，你扯我干嘛！”老包声音弱了很多。

    “笑，笑，你还好意思笑！”包租婆转向旁边的张大爷。

    “诶？包租婆，我可是按时交房租的啊！”张大爷躺枪，很不忿。

    “一天到晚冲着女人看，老色批！”

    “我只是欣赏”

    罗侃与阿彪已经来到了大路上，自行车咯吱作响，罗侃吐了吐舌头。

    “你都三个月没交房租了？”

    罗侃无奈点头，“快期中考试了，我没空出去捡垃圾！”

    “叔叔呢，几天没见了？”

    罗侃伸出无根指，“五天了！”

    “那几个常去的地方都没有？”

    罗侃摇头，“他们都至少三天都没见到人了。”

    “要不报警吧？”

    “再等等，他最多的一次可有一个月没回来呢！”罗侃心中叹息。

    自己这个不负责任的老子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打一天零工喝三天酒，时常三五天不见人，就连罗侃的温饱都难以保证。

    特别是在罗侃五六岁之后，学会了跟其他人去捡拾垃圾，更是不管不问。

    而他不仅要捡拾垃圾养活自己，更要时刻提防那个便宜老子偷自己的钱。

    然而生活虽然清贫辛苦，不过在这种忙碌奔波之中，罗侃看着也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那些漫无边际的幻想早已告别了他，生活冰冷冷的触感让他浑身早早地起了一层茧子，让他无比坚韧，如同最结实的野草一般。

    身旁的阿彪虽然也是家境贫寒，都住在贫民窟里，不过阿彪要好一些，好歹家中老子并没闲着，有个开长途货车的工作，薪资虽然微薄，却至少不用为房租操心。

    两人的老子都是退伍老兵，但是责任感相比之下，相差太大了。

    “听今天那边有新垃圾要来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阿彪提议道。

    “那是白天倾倒，等我们放学赶过去，恐怕不会剩下什么好东西了。只能赌运气了，运气好捡个好东西，不定就能付房租了！”

    “怕什么，大不了跟我住一起，反正我爸经常不在家！”

    叮叮叮预备铃声刚刚响起来，两人将自行车扔在校园大门之内，不顾门卫的骂骂咧咧向着教室飞奔而去。

    一间间的教师里传来了郎朗的读书声，历史老师李勇刚正坐在讲台上翻着书。

    两人悄悄从后门溜到了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李老师只是翻烟瞅了一下。

    二遍铃声响起，李老师站了起来，读书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罗侃左右看看，平日里活泼的同学如临大敌，不那么兴奋了。

    “罗侃，你上古时代的社会特征。”李老师看了过来，双眼里满是血丝，明显是熬夜了。

    没有一丝防备，罗侃被抽中了，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斜着眼睛拼命地瞟向同桌阿彪的书。

    其他人明显轻松了不少，响起来哗啦啦的翻书声。

    这个问题也太大了吧，罗侃明显感觉到了李老师的敌意了，但是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了。

    “上古时代历经了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集权社会和民主社会，到了民主社会后期，社会突然崩溃，然后进入中古时代”

    “你这样考试的时候可一分都得不到的！”李老师严厉地，“我问的是特征，特征呢？让你吃掉了？”

    罗侃的脸一下子快要黑了，这老师不知道吃了什么炸药，大早晨那自己出气。

    “阿彪，你中古时代的社会特征！”李老师冷冷地盯着阿彪。

    阿彪并排站在罗侃身边，“呃这个这个中古社会啊，也历经了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集权社会和民主社会，最后也崩溃了，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

    “你什么呢？！”李老师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声音提高了八度，“我们学历史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从历史之中汲取教训，避免古人犯的错误，怎么会重蹈古人的覆辙，我们一定会跨越民主社会向集体社会平稳过渡而去！”

    教室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罗侃心里不忿，腹诽着现在刚刚脱离集权社会，距离集体社会恐怕是几百上千年之后的事情了吧。

    静了好久，李老师渐渐平复了心情，摇摇头摆摆，让两人坐下。

    “期中考试快要到了，今天是复习课，咱们通过复习科技史来把已经学习的东西串联起来。”李老师声音低缓了很多，两人在后边很难听清。

    “老师怎么回事？”阿彪看向旁边的同学二狗子问道。

    “你不知道啊？”二狗子压低声音，“语文老师昨天晚上被人谋杀了！”

    罗侃差点跳了起来，一时间难以接受，“怎么回事？”

    “不知道，下课再！”二狗子向着李老师看了一眼，四目相对，吓了个半死。

    李老师一直暗恋语文老师，这件事在学校是公开的秘密，听校长也曾多次撮合，奈何语文老师一直没答应。

    阿彪看了看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的李老师，神色有些恍惚，几乎是凭着十几年的教学本能在讲着课。

    “看来李老师是伤心死了，恐怕一晚上都没睡觉！”

    阿彪着，心情很沉重，语文老师对两人一向不错。

    看向罗侃，见他神色凝重，额头有冷汗，感觉奇怪，“你怎么了？”

    “你忘了昨晚她还请咱们去她家吃饺子？”罗侃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

    “是啊，这能明什么？”

    “咱们可能是最后两个见到她的人！”罗侃神色更加凝重了，“这就意味着”

    阿彪一下子站了起来，凳子当的一声摔倒，瞬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阿彪，你有话？”李老师没好气地问，语气很疲惫。

    “呃没有，没有圆规掉裤裆了！”

    哈哈哈，教室里笑声一片，阿彪忙坐了下来，面色有些发白。

    第三排的金毛笑得尤其起劲，“你们死定了！”

    阿彪眼光时不时瞟向前方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苏苏，脸上赤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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