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梦鲤镇(三)
席风没有灵力,不通法术,抽刀断水纯粹就是个笑话。
这水寒冷刺骨,席风很快就失了气力,因缺氧而恍惚起来。
难不成就要这么死了?
这一辈子还真是……
席风苦笑闭眼,却没想到一把千机扇就这么分水破浪而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解救回了地面上。
“白公子?”席风微微诧异。
白藏伸手扶了他一把:“你这倒霉鬼,一出门就遇到妖。”
席风讪讪地低下头,其实是他自己多管闲事来着。
话间,锦鲤妖又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席风默默后退一步,身边白藏千机扇轻轻一甩,三根银针飞射而出,落在阿离灵息、玉华和汇门三处大穴上,将她的灵脉封住了。
“呃……卫息!!!”阿离呕一口血,怒不可遏,破柴房都被她的吼声震得晃了两下。
席风再次后退了一步。
白藏展扇遮面,回头看他:“这女的谁啊?”
席风干巴巴道:“是卫息的另一个……此生挚爱。”
奇怪,明明不是他干的事,可白藏这样一问,还真叫席风生出了几分被质问的感觉,好生尴尬。
话音刚落,阿离又疯了。她强行冲破银针的封印,金丹妖力直奔席风而来,竟是要以死相拼。但这次有白藏在,她注定白费力气,凌空而起的水浪甚至还未聚集成形,阿离整个人就已经软软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席风甚至都没看清白藏是怎么出手的。
“就……杀了?”席风愕然地看向白藏,“会不会太过草率了?”
而且唐锦不是,她的残魂还在锦鲤妖身上嘛。
白藏却慢悠悠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死鱼丢给席风:“法术替身罢了。阿离好歹是一方大妖,本尊怎会这样又蠢又弱。”
席风被烫了手似的,赶快把死鱼扔了出去,嫌弃道:“诡计多端。”
“这就诡计多端了?”白藏用扇柄挑起了席风的下巴,笑得不怀好意,“将军你怎么这么单纯,会被骗的。”
席风黑着脸躲开他的动作:“我有什么好骗的。”
“比如……骗婚?”白藏的眼神刻意上上下下量着席风,他身上还穿着婚服,红衣似血,艳丽灼目。
“……”席风一时语塞,索性转身走了。
白藏赶紧跟上:“哎,你不是饿了吗,我们先去吃东西吧。”
“将军等等我呀。”
……
最后席风还是被白藏拉着坐到了一家酒楼里。
梦鲤镇地处江南,镇上又有一连理湖,水美鱼鲜,这醉玉楼便是镇上做鱼最有名的一家。
招牌蜜汁醋鱼自然是要来一条的,鱼蓉蒸蛋爽滑鲜嫩,酥炸鱼饼也别有风味。考虑到席风常驻在斜阳关或许喜辣,白藏又加了道水煮鱼和麻辣鱼皮。
然而席风听着他一个一个报菜名,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喜欢?”白藏又翻翻菜单,“是不是太腻了些,那就再来一碗粳米鱼片粥吧。”
席风终于忍不住道:“你是故意的吗?点一桌子鱼。”
白藏却笑嘻嘻:“本地特色嘛,来都来了,当然要尝尝。”
不过话是这么着,菜上来后,白藏反倒一下筷子都没动,就只是喝酒。
“怎么不吃?”席风问。
白藏笑着摇头:“我不能吃,你自己吃吧。味道怎么样?我闻着还不错。”
“挺好的。”席风格外喜欢那碟麻辣鱼皮,已经吃了大半下去。斜阳关远在西北,放眼四望皆是黄沙枯石,人们鲜少能吃到鱼。但沧浪云海是临江的,席风幼时倒是常吃鱼虾江鲜,这么算来,得有十几年没吃过鱼了。
“你真的不吃吗?”席风夹着一块鱼饼,有点想放在白藏碗里,但又怕冒犯到他,“为什么不能吃?”
白藏挡了一下席风的筷子,示意他自己吃:“我不能食人间五谷。”
席风动作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藏。
虽已知晓他修为高深,年龄必定不,可席风着实没有想到,白藏竟已成仙了。
毕竟只有仙人,才是不食人间五谷的吧。
“你那是什么眼神,跟看老妖怪似的。”白藏拿起一根筷子敲他,嗔笑道,“我的年纪是大了一点点,但也没那么可怕吧。”
可怕当然不上,白藏看起来至多二十五六,虽这张嘴讨人嫌了些,但也算是一派清雅温润,光风霁月,怎么都跟老妖怪沾不上边。
席风便顺着话头问他,“那你到底多大了?”
白藏以扇掩唇,低声道:“也就比你大个几千岁而已。”
席风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几千年前,别沧浪云海了,现今这仙门五派一个都没出生,彼时人间征战不停,天灾瘟疫频发,百姓苦不堪言,哀鸿遍野……白藏他又能在哪里修的哪门子仙呢。
再者,千岁仙再不济,也能在天界混个不的仙职了,怎么会像他这样狼狈地困在画境里,还被迫穿起了女装。
席风越想越觉得白藏就是在耍他。
为老不尊!
白藏把席风的表情变幻尽收眼底,险些就要笑出声来。
“我没骗你。”他真诚地。
席风不理他,一下把鱼饼塞进嘴里,又吸溜了一大口鱼片粥,鼓着腮帮子大嚼特嚼。
白藏见状也没再解释,一边喝酒一边盯着席风看,好像他是什么开胃下酒菜似的。
等席风吃好了,白藏把二叫过来结账。
“这位爷,一共四十二苏子。”
苏子?那是什么?席风好奇地看向白藏。
白藏从袖中拿出荷包,数了五枚钱币递给二:“不用找了。”
二高兴地接了:“多谢这位爷!”
见席风好奇,白藏又取了几枚拿给他看。
“画境中通用的钱币,名叫苏子。我刚才给的是银苏子,一枚银苏子等于十苏子,一枚金苏子等于一百苏子。”
苏子是椭圆形的,一面刻了一枝芍药,另一面写着“蜃梦城制”。
席风便问:“蜃梦城是什么地方?”
白藏不屑一笑:“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聚集之地,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
席风总觉得他这话里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但再去细究时,白藏就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了。
看过苏子后,两人起身离开了醉玉楼。
醉玉楼门口的石狮子边上,半躺着个老乞丐,一大把灰白的胡子糊在脸上,看不清长相,只觉邋遢得很。
“二位爷,行行好吧。”他颠了颠手里的破碗,里头的几枚苏子碰撞碗底,发出清脆响声。
席风没钱,扭头看白藏。
白藏干脆直接把荷包给了他,揶揄道:“将军真是菩萨心肠。”
“但凡能有别的办法,谁愿意出来乞讨呢。”席风笑笑,从白藏的荷包里拿了两枚银苏子,“算我欠你的,出去了还你。”
白藏也笑了:“我可不要人间那臭钱,你得给我别的好东西。”
席风过去把银苏子给了老乞丐,回来才问:“那你想要什么?”
“嗯……”白藏抱着胳膊倚在另一尊石狮子上,唇角逐渐勾起,“这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要你以身相许啊?”
席风一愣,也学他不正经起来:“行啊。”
“反正我光棍一条,家徒四壁,只要你不怕我把你吃穷,我倒是没有意见。”
他们笑笑往前走着,没走多远,就被那老乞丐追了上来。
“怎么了老伯?”
“公子,老夫见你面善,想拜托你一件事。”
席风心里一咯噔,莫非是要发布任务了?
“老伯请讲。”
老乞丐便继续道:“老夫有一不孝女,偷着同一个野子私定了终身。我本来是不答应的,不过这子也算争气,愣是自己闯出了一条路,生意越做越大,买了大宅子,聘礼堆得满院子都放不开。”
能听得出,老乞丐对这位女婿还是很满意的。
“可我女儿还没过门呢,就被人害死了。可怜老夫一把年纪,从没做过亏心事,却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老乞丐重重叹气。
席风和白藏对视一眼,难不成他女儿就是唐锦?
“这个,是定亲的时候,那子给女的信物。”老乞丐从怀里拿出一个木匣子,“能不能劳烦公子,替老夫将它送到镇上卫府去。顺便跟那卫老板一声,是女没这个福分,叫他别等啦,还是另寻好姑娘吧。”
席风接过木匣:“冒昧问一句,您女儿的名字是?”
“哦,对对,您瞧我这破记性。女叫唐锦。”
果然。
席风点点头:“老伯您放心,东西和话,我一定都带到。”
老乞丐得了他承诺,千恩万谢地走了。
席风转头问白藏:“怎么办?”
“我先看看这个。”白藏拿过那个木匣,开一看,是一支金镶玉的步摇。
“还记得那歌谣吗?”
席风自然记得,那歌谣本就诡异,被洛无欢唱出来,连他屋子里的灯都熄了。
新郎到,新娘笑
凤裙红妆,金玉步摇
梧桐树上鬼儿吊
“你是……这就是歌谣里的金玉步摇?”
白藏点头,指指席风:“新郎。”
又指自己:“新娘。”
“还有我那套新娘婚服上,绣的正是丹凤朝阳。”
席风拿起步摇,接道:“金玉步摇也有了。所以破境的线索,是那首歌谣?”
“有可能。”白藏撇撇嘴,一脸嫌弃,“我怕是还得再扮一次新娘。”
作者有话要:
不吃饭得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