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重欢楼(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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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很好,有名山大川四季繁花,有八街九陌流水人家,有知己一二,与君煮酒烹茶。

    折情背着剑,抱着狐狸走了。偌大的重欢楼只剩席风一个人。

    画境仍未破。

    他乘幽紫色薄绡下行,再次来到了地宫。蝴蝶们远远地看见他,都飞远了,不再像之前那样热络地簇拥过来。

    门口的花藤因灵力失控而枯萎过,现在又在枯藤上开出了新花。

    席风拨开枯藤,走进去,长明灯照着甬道两侧的二十尊罗刹。再往前,会话的猎犬不知所踪,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阴兵列阵。

    走上前去,便是烽烟四起,鼓角齐鸣,将士们震天呼喝,刀枪反射出森森寒光。

    席风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上次他是听了猎犬的提示,才下意识地向前跑去,实际上这些阴兵并不是在追他。

    他们战死沙场,执念不消,因此一直守在怨海入口处,镇着那些邪祟。

    席风绕过阴兵阵,继续走下去,想到深渊毒雾那里,看看能不能再进一次黑白梦境。

    楼主不是白藏,那梦境里的呢?

    他这次直接在路尽头坐下了,闭上眼睛,任由深渊毒雾丝丝缕缕将他缠绕。

    不多时,清澈温柔的声音便在耳边道:“把毛拔了。”

    席风欣喜地睁开眼睛,黑白两色的视野里,白藏递过来一只死翘翘的芦花鸡。

    他今天穿得很利落,窄袖的圆领袍子,左肩开着几朵墨梅,头发也用发带扎起来,露出纤长的一截颈子。没有伤疤的白藏果然看着舒服许多,至少不会让席风有种心里憋闷的感觉。

    白藏看他愣神,指节敲在毛茸茸大脑袋上:“快点,我饿了。”

    席风这才低下头,看着两爪捧着的芦花鸡,有点郁闷。

    他为什么每次都变成这只兽?太不方便了,而且师尊还不认识他。

    用笨拙的爪子揪了一会儿鸡毛,席风彻底破功:“我不行了。”

    “笨。”白藏把那只惨不忍睹的鸡拿过来,按在了水盆里,“用开水烫呀。”

    “……”可是这盆里是凉水啊。

    见席风还是傻呆呆的,白藏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你烧水呀。”

    “……”听起来没有比拔毛容易到哪去。

    席风站起来在四周转了一圈,叼了几根木柴过来,白藏便把柴火在水盆底下摆好。

    然后一人一兽大眼瞪眼。

    席风:“怎、怎么烧?”

    白藏叹气:“点火。”

    钻木取火?

    席风迟疑地捡起一根柴,然后放在另一根柴上,用毛茸茸的爪子捧着搓了几下。

    这个画面用脚后跟想一想都很好笑,可席风居然真的做了。白藏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然后歪在席风身上把他的毛揉得一团乱。

    “焚骨,你怎么这么可爱……”白藏擦擦眼泪,“你的焚骨天火呢?”

    席风心中微动,果然,焚骨天火和焚骨是有关系的。

    “是之前的伤没好吗?”白藏扒开席风头上的毛,仔细查探了一番,“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呀。”

    席风只好道:“不是,我……忘了怎么用。”

    可是白藏不是也会焚骨天火吗?他怎么不自己用?

    席风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猜测。白藏原本是不会焚骨天火的,后来才通过某种方式,获得了焚骨的天赋招式。

    “这也能忘?”白藏又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张张嘴就能喷火呢。”

    席风:“……”

    席风不抱希望地冲着那堆柴火张嘴,吹了口气。虽然焚骨的天赋如此简单粗暴,但席风并不觉得他能张嘴喷火,毕竟他又不是真的焚骨。

    然后就见一团赤金色的火焰喷薄而出,将柴火,柴火上架的水盆连同里边的水和芦花鸡,全都裹成了一个大火球,熊熊燃烧起来。

    席风:“……”

    白藏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又哈哈大笑:“你这火也太大了哈哈哈……”

    席风有点郁闷,他在白藏面前好像就没有过什么好形象。不过看见白藏笑得那么开心,又觉得心中温暖柔软。

    又来了……那种不属于他的感觉。

    席风明显能感觉到,这只兽对白藏,怀着一种很浓郁的感情,叫做喜欢。

    就像阿离对卫息。

    寻常的水灭不了焚骨天火,白藏只好另寻吃食。他这时候好像还没成仙,也不太懂厨艺,经常就着野果子啃一块硬成石头的饼。

    怪不得那么瘦。席风的视线在白藏的腰和腿上来回巡视。

    白藏这次又是在采药,顺便也在林子里采点蘑菇。席风看着筐底一堆五颜六色的蘑菇担忧极了,偷偷挑出来丢了不少。

    不知道他这次又要救什么人,需要背着那么大一只竹筐来采药。席风跟在他后面,就只能看见一只筐子在慢慢移动。

    想想师尊那个身板,席风叹气:“把筐放到我背上来吧。”

    白藏这次倒是没有推辞,抹了把汗,把药筐挂在了席风身上:“功德分你一半,焚骨你一定能早日修成正果的。”

    席风笑了笑,他真的好喜欢分功德。

    “焚骨,这次就不陪你玩啦,采完药我得赶快回开阳城,瘟疫已经拖得太久了,每天都要死很多人。”白藏的步子迈得又急又快,眼睛全力搜索着周围的草药,根本不看路。

    “好。”原来是瘟疫,那这次能救很多人,功德确实不少。

    但焚骨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失落之情。

    席风推测,焚骨定是无法化成人形的,他体型又大,不能跟着白藏进城,因此只能在野外等着他来找自己。

    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向白藏诉心意。

    席风还在沉思的时候,白藏忽然拍了拍他的头:“你该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去?

    席风不解,但梦境戛然而止。

    他睁开眼,仍处在地宫路尽头,深渊之中。

    毒雾却消失了。

    席风不想下去怨海,便原路返回重欢楼上层。楼中夜幕星海依旧,浮云缭绕,一轮明月旁,折情的琉璃殿安静伫立,与月华交相辉映。

    他一个人在这里又呆了七天,地宫和九重天去过无数次,天灯殿也被翻了个底朝天,他甚至试着在楼里放了一把火,想看看能不能直接烧掉这个鬼地方。

    但什么都没有,他一无所获,连黑白梦境都没有再进过了。

    怎么会这样……

    席风坐在天灯殿的大殿里,折情的魔角摆在眼前,告诉他重欢楼里发生过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变成了一个死局。

    “白虹,你还在吗?”席风不知道第多少次问那把横刀。

    但他好像定主意不理席风了。

    “到底怎么才能破境呢……”

    席风正烦躁着,一个声音忽然道:“是不是很绝望?”

    “明明除了魔,救了同伴,当了楼主,却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那个假的白藏走进殿来,一脸邪笑:“这样子的你,真是太有趣了。”

    “你别用他的脸和我讲话。”席风拔刀,横在他颈上。

    “哈哈哈哈……”假白藏大笑,“我过了,你看到的,是你心中所想。我一直是我,从未伪装。”

    心中所想?

    席风立刻闭目凝神,想象自己离开了画境。

    “你真的要离开吗?”

    假白藏的语气略带失望:“既然你不想玩了,那我就送你出去吧。

    “青竹画境,两万苏子一次,欢迎再次光临。”

    什么玩意?

    席风正要问他,却一阵天旋地转,回到了自己家里。

    白藏正坐在地上组装一只机关玄雀,见他回来,转头一笑:“怎么去了这么久?收获如何?”

    席风愣愣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

    席风:搞半天我玩了个模拟游戏?

    白藏:但你也没通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