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颜如玉(十六)
席风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画卷,几乎和神机府的校场一样大,不禁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没事,这不是画境。”白藏安抚道。
再仔细一看,这画卷的确和画轴不同。
画卷展开铺在地上,其上生着不少仙树灵草,百花争妍,落英缤纷,间或有灵兽穿梭其中,时而摘叶衔果,时而奔跑嬉戏,一派祥和之景。
看了一会儿,席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此处千里冰封,不适宜植物生长,所以才用这仙器,造了一处桃源洞天出来。”
白藏点点头:“正是如此。”
头上的胖团子还在哼哼唧唧,席风便继续跟着它的指引,走进了那画卷中去。
甫一进去,就觉周身温暖舒适起来。画卷中的空间宛如仙境,充斥着丰盈的灵力,令人神清气爽。席风深吸口气,又舒展了一下筋骨,仿佛体内浊气都被净化了,整个人轻灵舒爽得很。
胖团子把他们引到画卷深处去,那里有一池温泉,池边还有棵桃树,结满了粉嫩饱满的大桃子。
“哼唧!”它铆足了劲在席风头顶一蹬,就跃到了那棵桃树上去。
再一踩,就有一颗熟透的大桃子掉了下来。
席风赶紧伸手接住。
桃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已经有些软了。把薄薄的皮剥下来,里边是细腻香甜的果肉,汁水横流,十分诱人。
席风刚想把这颗桃子给白藏,猛然想起他是不能吃的,转而问道:“师尊,要不要尝一口桃汁?”
桃汁应该可以的吧。
白藏看看席风,又看看他手里的桃,笑道:“好。”
席风正想着怎么榨一些桃汁出来,就见白藏低下头,在他手指上吮了一口流下来的桃汁。
“好甜。”白藏舔舔嘴唇。
席风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个温软触感转瞬即逝,虽然轻,却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始作俑者白藏将千机扇一展,遮去了脸上表情:“你先吃,我去看看温泉。”
完便走了。
留下席风心情复杂地把桃子吃完,又沉了沉气,才向温泉走去。
热气袅袅,灵力激荡。
大抵是昨夜真的损伤太大,向来喜欢强撑的白藏这会儿也撑不住了,已经自顾自脱了衣裳泡进去,借着灵泉修复身体。
他靠在池边的暖石上,睡颜恬静。
有一只鹿远远地从树后露出头来,好奇地看着他们。席风本不欲理会,胖团子却炸了毛,眼看着要大声叫唤起来,席风赶紧伸手,捏住了它的脑袋。
“嘘。”席风用很的声音道,“师尊在睡觉。”
胖团子眨眨眼,似乎听懂了。
席风便放它去一边玩了,也在师尊旁边起坐来。
这里的灵力纯净又充沛,实为修行圣地。不过调息了两个时辰,席风的心法境界就又突破了一层。
欣喜地睁眼,便对上白藏笑盈盈的目光:“恭喜。”
“多谢。”席风又问:“师尊可感觉好些了?”
“还可以。”白藏趴在暖石上,墨发倾泻入水,随着水流沉浮漂荡,像是深渊中伸出的触手,想要勾着什么人的魂魄沉进去。
席风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那就好。”
下一瞬,只听“哗啦”一声,白藏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水里站了起来。
席风下意识抬头,就被白藏光洁的后背晃了眼。
白藏很快就穿上了衣服,转过身来,一脸讶异:“徒弟,你怎么了?”
席风不明所以,但觉脸上湿乎乎的,就用手去摸,赫然摸了一手的血。
他居然流鼻血了。
“是那仙桃的效力太强了。”白藏并没有笑他,而是拿了一方手帕出来给他把鼻血细细擦净,“不碍事的,别紧张。”
席风倒不是紧张,只是暗暗觉得,或许也不完全是仙桃的效力。
擦过鼻血的帕子已经脏了,席风就要了过来,算洗干净再还给师尊。叠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上面还绣了花。
是一枝芍药。
模样很眼熟,但席风一时想不起来,便作罢。
二人又在林子里走了走,一只雪团子哼唧哼唧地滚了过来,冲着白藏一通乱叫。
席风仔细辨认了一番:“这个好像是江道长的那只了。”
白藏把它捧起来:“是揽月出了什么事吗?”
“哼唧哼唧!”雪团子急切地抱着白藏的手指,要拉着他走。
白藏便叫席风:“跟上去看看吧。”
画卷的尽头,是一个传送法阵,江揽月的灵宠祝松应该就是从这里过来的。
“从这里传出去,应该就离开山谷了。”白藏回过头,“你想好了吗?”
他问的是那只胖团子。
席风也回过头,就见胖团子眨巴着他的黑豆眼,看看席风,又看看草丛里的鹿。
“它应该不太想离开这里。”席风笑了笑,“我们走吧,师尊。”
传送阵开,师徒二人被带回天女峰顶的亭中。
白衣道长正在假寐,雪团子扑进他怀里,一直钻进了衣襟里去,藏起来不见了。
席风仔细看看他,眼尾有红痣,这居然是江揽月。
“揽月道长?”
江揽月撑着石桌起身,苦笑道:“是我。”
席风诧异:“他怎么肯放你出来?”
白藏心道不对劲,抓过江揽月的双手来看,那上头密密麻麻的禁锢符咒都不见了,他的灵脉也不再受制,精纯的灵力细细流淌着。
“江破月怎么了?”白藏问道。
江揽月垂下眼帘,神色淡淡:“死了。”
死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江揽月回忆起当时情况,面露不忍,“他夜里惊醒,一言不发解了我身上的禁制,又给我恢复修为。我还没来得及问个清楚,他就……金丹爆体了。”
金丹爆体,通常是走火入魔的修士才会有此死法。
“他金丹不纯。”白藏摇摇头。
用融合的法子修炼极为凶险,江破月强行与那个画轴融合,提升自己境界,终是遭了反噬。
江揽月叹了口气:“虽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可我还是想走一趟明音,查一查。”
仙缘会在即,白藏和席风本也算去凑热闹,便和江揽月一拍即合,约好了第二天一起出发去明音渡。
江揽月又对白藏关切道:“今夜就再在云崖留一晚吧,我看你还有些虚弱,须得好好调息才是。”
他得一点不错。白藏虽比昨晚好了不少,可恢复的灵力还是不足一成。尤其是入夜以后,天地间残余的一部分月汐之力,亦令他颇为难熬。
当晚,席风便向江揽月讨了些灵酒,给白藏送过去。
“师尊,我能进来吗?”席风敲敲门,又轻轻推了一下,才发现门从里面栓住了。
席风心里咯噔一下,提高了音量:“师尊!”
白藏这才回应他:“睡觉了。”
声音很,像是闷在被子里。
一想到白藏可能正独自缩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一个茧,默默忍受着痛苦,席风就一阵烦躁。
但还是耐下性子哄他:“师尊开开门吧,我给你带了酒。”
房中又没有反应了。
席风等了等,没等到答复,一阵心惊胆战的,干脆直接用灵力开了门。
屋里窗帘拉着,一点光亮都没有。
摸索着走过去把酒放下,点了一盏灯,席风才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去。
果然如他想的那般,床上一团被子裹得鼓鼓囊囊。
“师尊?”
他轻轻叫了一句,白藏仍然没有反应。
难不成疼晕过去了?
席风赶紧掀了个被角,算把人挖出来看看情况。
结果就只听急促的一声惊呼,席风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烛台扔出去。
看着白藏手里的东西,席风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师尊你……”
他的好师尊躲在被子里一手夜明珠,一手话本,竟是看得入了迷,连席风进屋,走到身边了都没发觉。
亏他还在担心!
白藏欲盖弥彰地把话本往被子底下掖了掖,心虚地冲席风笑笑,“有点疼,睡不着。”
席风:“哦。”
是看话本兴奋得睡不着吧。
席风咬咬牙,放下烛台转身出去了。
边走边唾弃自己:多管闲事。
白藏看着他气呼呼离开的背影,没忍住笑了起来。
……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阳光洒下来,整座云崖山都金灿灿的。
江揽月早早就在院中布置阵法了,白藏灵力没有恢复,得由他来画阵传送。明音渡距云崖山甚远,阵法要求非常高,这一画就是两个时辰。
结果阵都画好了,这师徒俩还没起床。
江揽月只好上前去敲门:“白藏,你醒了吗?”
没人应。
又去席风那边敲门:“席风,你醒了吗?”
“哎,醒了醒了。”这次有人应了,不过应的人是白藏。
江揽月便拢起手等着白藏出来:“原来是你住这边啊,我以为是你徒弟呢。”
结果门开了,出来的人是席风。
“江道长早。”
“呃,早。”江揽月看看席风,又看看他身后的白藏,似是想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
其实昨晚席风走后,白藏想了想,还是跟着跑了过去。这个徒弟话不多,心思却不少,有时候白藏总想逗逗他,又怕过了火,生出嫌隙。
到后来白藏真的发作起来,席风仍是不忍,便把他留在房间里过夜了。
今天天亮,月汐之力才彻底被荡涤干净,白藏也不再是一副虚弱样子。头发用银簪半挽起来,一身靛青色竹叶袍子,十分清秀俊朗。
因着要赴仙缘会,席风也换了同款袍子,以示绝影门人的身份。
白藏走出来,见到院中的阵法,赞不绝口:“辛苦了,揽月。”
“无妨。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等等。”
白藏快步走进自己原来的房间去,把那坛酒拿了出来,笑道:“好了,走吧。”
阵法启动,金光环绕,不多时,便将三人送到了舟山岛。
因为要开仙缘会,这里已经被明音装饰一新,但奇怪的是,市集上竟然没什么人,偶有路过,也是匆匆忙忙,像在躲什么似的。
“怎么回事?”
席风随手拦住一位老人家,还没开口问,对方就张牙舞爪地大叫起来:“无常……无常索命来了!!!”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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