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明音渡(十六)
这是席风第一次见到焚玉骨,却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在画境中数次化身焚骨,又或者因为他现在拥有了焚骨天火之力,所以与焚玉骨有了些许感应吧。席风默默地想。
“我醒来后,焚骨已经不在了,只剩它在我胸口放着。”白藏把玉骨紧紧握在手心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它是世间最后一只焚骨兽,至此,这一脉终成绝响。
开阳城被焚骨天火烧了七天七夜,风吹成沙,不复存在。
天地浩渺,却只留白藏一个人。
他把吊坠放回衣服里,轻哼一声:“它倒好,自己投胎去了,留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给我。”
这话的时候,白藏是看着席风的。
席风并不觉得他是真的在责怪焚骨,反而从他眼中看见温柔与坚定。
这让席风忽然有点嫉妒焚骨。
白藏没再话,把最后一滴酒都喝干净后,伸个懒腰,站了起来:“好了,故事讲完了,回去吧。”
他径自走出树影,走到太阳的余晖下。
“师尊!”
席风伸手挽留,却只在他身上抓住一段晚霞。
“我会努力陪你久一点。”
白藏笑应:“好。”
……
晚霞很快褪去,夜幕降临。
洛无欢带着惊澜敲开他们的房门,席风满脸诧异:“惊澜怎么过来了?”
难道在音律之试里朝露岛又折损了一批参选者?
“不是不是。”洛无欢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岔了,解释道,“这不是第三场和鸣之试了嘛,全岛开放,大家可以自由组队了。”
席风:“原来如此。”
洛无欢不怀好意地一笑:“因为你那时还昏迷着,我就自作主张把你收到我们队伍里了,免得你个敲鼓的找不着队友。怎么样,师兄是不是特别体贴?”
“……”席风想了想洛无欢的铜锣,感动至极,敷衍道,“体贴,体贴。”
长箫、骨笛、铜锣、腰鼓,他们这四种乐器,能奏出什么东西来?这一场怕是完了。
四个人围坐桌前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洛无欢先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席风瞪着他,忽然觉出些不对劲。
“师尊?”他转头看向白藏。
“咳咳。”白藏清清嗓子,好整以暇道,“其实和鸣之试并不考察合奏,而是组对战切磋。但规则要求每个人所使用的武器,都必须是第一场斫琴之试时制作的那一把。”
席风恍然大悟:“所以只要在奏乐的时候灌注灵力,使琴音给对方造成伤害就可以了。”
“没错。”白藏点点头。
起来容易,但对席风这种原本用刀的人来,其实并不算简单。
刀有形而音无形,要想中对方还不伤及队友,实际上是非常难的事情。
所以这一次,他们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好好准备了。
“这就是你俩大晚上跑过来的原因?”席风不可置信地看着洛无欢和惊澜,“你们让我大半夜在房间里敲鼓?”
洛无欢的眼神往旁边飘去:“这可不是我的主意……”
“师尊。”席风转过头,挑眉。
“我们都不通乐理,当然得勤加练习才行。”白藏眨眨眼睛,软下声音道,“而且,不是要陪我的吗?”
“……”
不知想到了什么,席风的脸可疑地红了。
“等会儿等会儿……”洛无欢看看席风,又看看白藏,笃定道,“你俩有问题。”
白藏拨拨头发,笑得一脸纯良:“有什么问题?”
洛无欢刚想什么,惊澜就在桌子下面用腿撞了他一下,把他的话撞了回去:“门主,我们是来练习和鸣的。”
“哎呀,急什么。”洛无欢把凳子往另一边挪了挪,靠白藏更近了些,“老白,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又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了。”
一边着,眼神一边往席风那边瞟。
白藏哑然失笑:“又?”
他正要为自己辩解一番,可还没张嘴就被断了。席风一下子把那面夔牛皮鼓拿了出来,语气生硬地道:“开始吧。”
便只好把嘴闭上,着手落下隔音结界。
白藏术法精湛,结界的效力十分强大,以至于外面已经得天翻地覆,他们却在屋里毫无察觉。甚至屋顶整个塌下来的时候,席风还以为是他敲鼓的力气太大把墙震倒了。
大家手忙脚乱地躲开掉下来的房梁瓦片,齐齐向着斗的中心看去——
两道浅紫的身影在月华下激烈缠斗,一人抱琴,一人执剑,琴音与剑鸣频频相撞,所及之处枝叶满地,灵兽奔逃,朝露岛上一片狼藉。
“松亭雪和唐烬怎么会起来?”席风皱起眉头,略带紧张地看着半空中的那对师兄弟。
再明显不过,松亭雪现在处于绝对的上风,唐烬起初还能反击,很快就被得节节败退,只能勉强防御。
白藏则看得更清明:“松亭雪身上好像染了魔气。”
松亭雪本就琴艺精湛,被魔气侵染后不受控制,招招对着唐烬下死手。
只是他们已经了这么一会儿,怎么明心长老还没有来管管自己的徒弟?
“再这么下去,唐烬得死在松亭雪手上。”席风不忍袖手旁观,咬牙召出寒川,纵身一跃,加入了战局。
洛无欢没拉住他,“啧”的一声:“你家席风还挺爱管闲事。”
只是席风的修为连唐烬都不及,焚骨天火也还未得心应手,所以白藏没空搭理洛无欢,急忙跟上。
松亭雪发觉对手实力增强,当即改变战术,奏出一段绵长曲调,在身前形成一道音障。
音障另一边,照镜子似的,出现了另一个松亭雪。
是他的心魔。
“心魔音障!”唐烬擦一把唇边血迹,持剑顶上,“你们快去找师尊,我还能抵挡一会儿!”
松亭雪眸色泛红,心魔已生,再不阻止就要彻底入魔了。
可他们了这么久,朝露岛都快被毁完了,竟然没有任何人前来查看情况。白藏正算叫席风脱身去渡口看一看,底下就传来洛无欢的喊声:
“整个岛都被结界封了!出不去!”
而音障中的松亭雪抱着琴,得意一笑。
唐烬连耳朵都开始流血了,咬着牙唤他:“师兄你醒醒!”
“席风,带他下去。”白藏见状,直接上前替下唐烬的位置,把他丢给席风,“你和无欢在下面,只要松亭雪弹琴,你们就敲锣鼓,声音越大越好!”
以白藏的境界,与松亭雪对阵绰绰有余,破掉音障也不是难事,但他的心魔,却只有他自己能败。
松亭雪凝望着音障另一边的心魔,那个原本与他一模一样的心魔,逐渐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唐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