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方俊诺没有赖床，起得特别早，这还不止，牙还没刷，顶着两只还没完全醒过来的眼睛，一头的凌乱，他过去拍宋彦豪的房门。

    “宋秘书，起床了。”方俊诺了个大大的哈欠，继续拍门，“宋秘书，宋秘……”

    “干嘛？”宋彦豪从里面拉开门，方俊诺的手悬在半空，一顿。

    宋彦豪精神奕奕，穿戴整齐，明显是早就起来了，方俊诺呆呆地看着他。

    “我怕你睡过头了……”声音弱弱的，方俊诺没底气啊，现在看来，睡过头的人是他了。

    宋彦豪注视着他，看得方俊诺越发心虚。方俊诺呆呆地合上嘴巴，他不话了，直接转过身去，走了两步才道：“我先去刷牙。”

    一切完毕，方俊诺下了楼，宋彦豪坐在餐桌旁等着他了，餐桌上是丰盛的热气腾腾的早餐。

    “你做的？”肚子饿得咕咕作响的方俊诺有点感动。

    “我买的。”宋彦豪淡淡回答。

    “哦。”差点就感激流涕的方俊诺又呆了一下，见宋彦豪今天话那么冷，好像心情不太好，也不敢太放肆了，乖乖坐在餐桌旁，“那我不客气了。”

    “吃之前先答应我。”宋彦豪一句轻飘飘的话出来。

    方俊诺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看向他，“答应什么？”

    “待会儿见到那个男人，好好话。”宋彦豪抬眸，眼神过分的冷静，显得有点冷，他注视着方俊诺得极其肯定。

    “我当然会好好话了。”方俊诺理所当然地回答，他还不算什么话呢，本来就是陪宋彦豪去的，他的主要目的是撑场，个招唿就行了。

    “不用太多，就你是我男朋友就行了。”宋彦豪悠然地抛出一句，便拿起报纸在看，也不吃早餐。

    方俊诺握着筷子的手一松，筷子随即掉在桌子上，也吸引了宋彦豪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男朋友了？”方俊诺一愣，被吓的。

    “所以就叫你好好话啊，别拆穿。”

    “不是……我是意思是，为什么要骗伯父？”方俊诺极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点。

    “也不一定是骗，或许不久的将来你就是了。”宋彦豪看着方俊诺，那眼神里含着的轻轻的笑意，以及，鼓励！

    方俊诺突然想跑回房间锁上门，宁死不出门了……

    ……

    杨昊峰的身体很差，现在只能住进医院里了，院方他的时间不多，司徒立争取了一切可能，好让他能安度剩余的时光。

    医院是最好的医院，病房是最好的病房，连医疗人员、医疗设备也是最好的。

    方俊诺走进医院之后有点不自在，乘坐贵宾电梯的时候才问宋彦豪：“这真的是医院吗？怎么我觉得比你的家还豪华啊？”

    “我的家很差吗？”宋彦豪问。

    “不，已经比我之前住的地方好一百倍。”所以这医院，很豪华！

    来到病房门前，宋彦豪站住了脚步，看着关上的门，不知道在想什么。现在他走进去，就能见到杨昊峰了，他们多久没见面了？

    很久了吧，久得作为儿子的他，已经记不清父亲的模样了。

    方俊诺跟在他身后，看着沉默的宋彦豪，轻轻道：“既然来了就不要退后。”

    “方俊诺。”

    “嗯？”

    “如果我待会儿控制不住自己，你要拉住我。”

    “啊？”

    “我怕我动手他。”完，宋彦豪就把手放在门把上，没等方俊诺回答，手上一扭，开门走进去。

    方俊诺是觉得宋彦豪在开玩笑的，但是看他一副认真的模样，也担心起来了。

    该不会真动手吧？

    病房里的光线很昏暗，病床上杨昊峰安静地躺着，只有仪器细微的声音在响动，宋彦豪和方俊诺的走近，并没有惊动到床上的人。

    杨昊峰全身插满管道，就像一个被控制的机械人，脸庞只露出一点，但是暗沉的皮肤和年迈的皱纹，却是看得很清楚。

    杨昊峰的年纪不算大，他的年纪跟司徒立差不多，但是比起司徒立的依然英姿煞爽，杨昊峰显得年老很多很多。

    “他好像睡着了。”方俊诺声。

    宋彦豪面无表情看着病床上的杨昊峰，他没想过自己会再一次见到他，他甚至已经想好以后都不会见杨昊峰了，却没想到，自己会站在这里。而那边的杨昊峰，安静地躺着，生命悄然在指尖流逝，若果不是仪式还有响声，他都觉得杨昊峰已经不在人世。

    不自觉地，宋彦豪的眸子颤了颤。

    “什么人？”杨昊峰醒过来了，看到房内多了两个身影，眼皮抖了抖，想看过去，但由于身体多不了，而有点吃力，也看不清楚。

    “伯父，你不要动。”方俊诺见他想动，连忙走过去，轻轻扶起杨昊峰，“你儿子来看你了，伯父。”

    方俊诺故意轻声道，他扶起杨昊峰，力度很轻，免得弄疼杨昊峰。方俊诺感觉，这个体弱的男人在他的手上很轻很轻，主要是人太瘦了，感觉只有皮包裹着骨头，让人觉得可怜。

    方俊诺帮助杨昊峰坐在床上，杨昊峰极力睁开疲惫的双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宋彦豪。

    即便多年不见，即便记忆力越来越差，常常不认得人，但是杨昊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彦豪……”杨昊峰的声音在颤抖，带着些许的不相信。

    杨昊峰想要起床来，想要挨得宋彦豪更近，想要看清楚他。

    “身体不好就不要乱动。”宋彦豪道，走近病床，放下带过来的礼物，“你好好休息养病吧！”

    “好好……”杨昊峰眼眶发红，一直看着宋彦豪。

    在宋彦豪的印象中，杨昊峰一直都是一个咄咄逼人的男人，他好像没有感情一样，不曾对他笑过，也不曾对他照料过，宋彦豪已经认定杨昊峰是一个狠心的人了，他不会流眼泪，也不会笑……

    但是，现在，在他看来，杨昊峰只是一个脆弱的老头子，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想要伸起手，想要握住儿子的手，却怕，却没有勇气。

    方俊诺看着那只想要抬起来的手，再看一眼宋彦豪。没一句话，直接就拉过宋彦豪的手，放在杨昊峰的手里。

    宋彦豪有点敏感，刚想挣开，却看到杨昊峰的眼神亮了。

    那浑浊的、频死的眼珠子，好像突然之间触碰到光芒一样，变得生动起来。

    宋彦豪没有话，时间就在静静的流淌，杨昊峰的眼角有眼泪流下来，看得方俊诺转身偷偷的擦眼泪。

    不一会儿，气氛好了一点，杨昊峰对宋彦豪这几年过得如何很好奇，断断续续地问了很多个问题，宋彦豪一些避一些，杨昊峰也没在意，两人只字未提过去。

    那些过去的不愉快，就随风吧！过会儿，曲终人散，可能就没人记起了。

    “这个哥是谁啊？”杨昊峰问道，看向在一边一直在微笑地聆听的方俊诺。

    “你自我介绍一下。”宋彦豪看向方俊诺，像是在暗示什么。

    方俊诺瞪圆双眼，“那个那个……”

    他不出口。

    宋彦豪盯着方俊诺看，眼神淡淡，渐渐凝聚了点威胁的意思。

    “那个，我是宋秘……哦不，彦豪的……男朋友……”逐渐弱下去的声音，这句话出的同时，宋彦豪的眼里有了笑意。

    “什么友？”杨昊峰的听力不好。

    “男朋友……”方俊诺继续，脸红到耳根。

    杨昊峰还是听不到，眼里一片迷惘。

    方俊诺索性大声一嚷：“我，男朋友！”

    “噗。”宋彦豪没忍住，笑出来了。

    “男朋友？”不容易啊，杨昊峰终于听到了，不过方俊诺有点怕吓着了他，观察着他的反应，一下子被吓着了，身体受不住可不好。真不知道宋彦豪干嘛要他这样，是想逼死自己的父亲吗？

    谁知，随即，杨昊峰便欣慰地笑了，“好，男朋友好，好，彦豪也终于找到另一半了。”

    杨昊峰深感安慰。

    方俊诺愣了一下，“伯父，我是男的……”

    杨昊峰高兴得合不拢嘴，握住了方俊诺的手，“好，真好！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