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辰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错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等了白莫一天一夜，担心地拖着发热酸痛的身体去找，却得到白莫已经离开的消息时，还是在得到主角系统、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无与伦比时？

    主角系统，主角光环，现在看起来多么可笑。

    别人无法做到的，他信手拈来。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达到标准，就算是意外失败了，也能得到些意想不到的好东西。

    尤其在得到主角光环后，他能与各种奇形怪状、能力不同的契魂复刻体高匹配率融合，甚至能发挥出本体在其所有者身上都达不到的力量。

    他不会受伤，任何想要攻击他的人或者怪物都在光环的作用下被轻松解决。

    毕辰沉迷于那种力量。

    他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他用这种力量杀人。男人、女人、老人、幼儿，只要是为了完成任务拿到经验点数，他根本不在乎杀的是什么。

    他帮林诺做事，有时候是剥活人的皮、有时候是棍棒殴，不过他还是最喜欢看着那些人下跪求饶，听他们尖叫哀嚎。这让他觉得轻松，甚至是安全。

    ——他已经手握权与力，高于世人。

    唯一一次失控，是一个协会的简单悬赏任务。

    剿灭两头在保护圈边界盘踞很久的矶汉拿。那头强壮的矶汉拿异常狂暴，要是没有光环他肯定就被咬掉了脑袋。

    他甩下刀刃上沾的血往里走，却看见一头略的矶汉拿，矶汉拿匍匐在地上，看到他并没有动，而是十分哀切地叫了一声。

    刀刃锋利，他很快解决了它。

    忽然尸体下传来动静。他谨慎心地把尸体移开，看见一群不过巴掌大的肉红怪物。

    毕辰忽然笑了。

    看啊，看啊。

    连这种恶心的、丑陋的怪物都能为了孩子战斗至死，没有智力却会本能地用身体和生命作为最显眼的饵引走屠杀者的视线。

    可凭什么，他明明是人，可生他的女人又做过什么？糟践折磨他的男人又做了什么？

    他凭什么要遭受那些！！

    那次失控以重伤昏迷两个月作为结束，他更加寡言少语，手段也越来越残忍。

    他无数次设想过自己完成所有任务后，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

    契魂，异能，甚至是为这个世界的人类所惧怕的矶汉拿，一切都在他的手掌心中。

    他决定别人的生死，能主宰这个世界，他会是这个世界的王，这个世界的神！

    但那个外来者总是阻碍他，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耐心和底线。

    他无法忍受这种挑衅。

    当他听见任务完成的提示音时，他忍不住大笑。

    果然，他是被选中、要成为这个世界之神的存在，任何阻拦他的都会被彻底碾碎。

    只是，他并没有感觉到向以往升级后那样源源不断的充沛力量，没有听见系统的任何提示音，只是感到从身体内部传来的、几乎要把他烧干成灰的热度，却是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视野一片模糊，他听见某种类似玻璃摔碎在地上的刺耳声音。

    毕辰并不愚钝，他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骗局。

    他最信任的、依赖的一切，从他出生在这个世上开始，到此时此刻，都是另有所图，都是假的。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里。只是身上和心里，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冷。

    那时的殴、辱骂，现在看起来好像也不算什么。

    他可笑地发现自己甚至宁愿一直遭受骂，毕竟，对于一个孩子来，这总比后来经历的那些要好得太多太多。

    杀死那两个人时他不觉得恐惧，也没有感觉到泄愤后的舒爽，所有的情感好像在他主动喝下那种药的一瞬就已经消失了。

    他靠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地面脏乱污臭。

    馒头反复地嚼着，嘴里就会感觉到一点点的甜，那种甜让他想起了时候会把他抱在膝上、给他讲故事的阿婆，她家里并不富裕，但却把唯一一块省着过年吃的红糖塞到他兜里。

    只是年还没到，阿婆就去世了。

    糖的甜，也就再没有体会过了。

    他的一生活过两次，许过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是爸爸不要再他。

    第二个愿望，是以后一直能天天吃好吃的，睡柔软温暖的床。

    第三个愿望，是那个男人别太早死，要活着受尽一切折磨。

    他的愿望，第一个是年幼懵懂，傻得可怜，不会实现。

    第二个是不知世事，蠢笨活该。愿望成真了，但他宁愿没有。

    第三个，是初雪落下之时，那个看不清脸的女人的怜悯。

    她：“年纪这么，真是可怜。这样，我帮你实现一个愿望，作为交换，你要去一个地方，想尽办法活着，等时机到了帮我做一些事。怎么样？”

    怎么样？

    如果能报复，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看着女人，扯出已经擅长无比的微笑：“好。”

    到了这刻，毕辰却忍不住自嘲。

    三个愿望，都是错的。

    意识消散前，他想。

    如果一个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他由衷地希望，自己从未出现在这个世上。

    这，才是他该许的愿望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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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辰所处的位置开始传来异常恐怖的温度。

    白莫的眼前一片模糊。迪莉娅碎裂成的冰块不断雾化，让周围的一切变得朦朦胧胧。

    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是冰冷的。

    而几分钟之前，那里溅上过黑豹的血，金色的血滚烫极了，仿佛是融化的黄金，连他的眼眶都被烧得发热，让眼泪不停地从里面淌出来。

    腰侧的伤口在扩大，血不断地涌出，似乎要把身下所有翠绿的植株全染成鲜艳的红。

    莹绿色的光点自发地从树干叶片里飞出来凝聚在他的伤口上，白莫知道，这只是徒劳。

    不过刚好，他也不算再做任何努力。

    另一个人的体温从白莫的手心逐渐传递到全身，白莫闭上眼睛，觉得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当刺耳的警报声和熟悉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时，他的内心只剩下一片死寂。

    “警告——任务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