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眠的预感没有错，白莫确实在被一口口吞噬。

    他其实在上一个世界的最后，本该死于诅咒，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仅没有按照诅咒所述那样死亡，甚至还取回了所有的记忆与力量。

    记忆、力量、情感、身体，虽然同时聚集于此，但却没有办法将四者同步。

    就好像一个卧病在床许久的人，好不容易从昏迷中苏醒后，却一时半会儿却没有办法像普通人那样行走，甚至每一个动作都会消耗大量的体力和精神注意力，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就会感到极度疲劳。

    白莫太累了。

    从踏上神域那一刻开始，每挥动一次刀、每使用一次神力，都会感到吃力。

    当被黑暗包围住时，这样温暖和静谧的氛围让他感到了安心，于是之前强忍着的困倦如同沼泽一样拖拽住了他，让他连挣扎的念头都没有了，只想就这么睡下去。

    在神域之中，白莫的气息就这么逐渐淡化模糊。

    然而就在白莫的意识微弱到几乎能忽略不计的瞬间，四周的黑雾却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压制了，停滞不动。

    共鸣中止。

    白莫的意识，居然又完整地出现了，就好像之前的共鸣对他完全没有造成影响。

    这对于北眠来无疑十分棘手。

    在封印彻底解除之前，这具新神的身体绝不是白莫的对手。

    而对这具身体造成的任何损伤，其实都会同等量地反应在灵魂之上。因为他的诞生从根本上就与别的神祗不同，灵魂意识与躯壳，都是彻底融为一体的。

    既然如此，他就只能拖延时间。

    等另一半混沌的力量彻底解放之后，这世间就没有什么能阻止他。

    他要杀了神域之主。

    他要毁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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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域曾经是众神的花园，是神主的领域。

    神主将自己的一部分分离出来，做成了神域的结界。于是繁星明月，白云蓝天，众神能在安全舒适的花园中生存、悠然生长。

    可自从神主重创，结界消失，无穷无尽的黑暗侵蚀物从四周涌来，众神不得不拿起武器，在智慧女神的带领下奋力抵抗。

    天穹没有了，鲜花绿草、树荫河流也没有了。

    神域，满目疮痍。

    而到了此时此刻，甚至连曾经竭力守护于此的众神，也都不在了。

    智慧女神的感知变得更加迟缓，她已经分不清源自黑暗的神祗和北眠的气息，也不知道他们二人现在如何、孰胜孰败。

    她想要努力呼吸，却被身上越来越重的骨链勒得动弹不得。

    终于，她连呼吸的力气都失去了。

    猫化成了虹光，骨链碰撞发出死亡的告音。

    在虹光被黑雾拧成银白碎光的刹那，一道如同彩虹一样的光幕在整个神域中掠过。它像是虹色的瀑布，将之前众神所做下的障眼法彻底涤去。

    ——最后一位神祗死亡，神主宫殿终于显现。

    那座巍峨的雪白宫殿，此时被黑雾笼罩，于破败的神域中露出模糊的轮廓。

    糟了。

    白莫瞥见一个黑影用从未所闻的速度朝那边飞去，白莫甚至来不及思考现在的身体还能不能支撑住，就用上十成的力量直接撕开空间。

    他将目标处的空间进行折叠，在北眠还在高速移动的途中直接从上前方伸出手，将人用空间的冲击力直接往地面按。

    北眠虽然是神，但他在神里确实要归为弱的那一类。而此时施加在他身上的，是原本除了神主和完整的混沌之外，不该有第三个人能使用的空间力量。

    曾经他为了开辟一条空间裂缝就耗尽神力，修养期间连人类模样的皮囊都保持不住，更别现在是空间被强制折叠后产生的反冲力。

    在白莫的手掌抓住他额头的瞬间，这股空间力就将他面部毁得彻底，连骨头都碎了大半，一片塌软、血肉模糊。

    然而白莫并不在意手下的触感有多么恶心，他甚至在下坠的过程中有意识地不断叠加空间。

    他不在乎在这样的冲击之下，一旦自己触碰到地面时会遭受多大的反噬，他只知道宫殿此时显露，洛就像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婴孩暴露在野兽的视野中，而他是唯一能保护洛的人。

    要保护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妄图加害的一方，消灭。

    北眠的脑袋被以迭代式的空间冲力狠狠击中，又在这样恐怖的速度下撞击到了地上。

    可怕的冲击力将坚硬异常的地面轰出深深的巨坑，与之相比，之前锻造之锤偷袭白莫所造成的的凹陷，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北眠的脑袋一整个碎成了肉眼都不可及的碎末，而连同脖颈、胸口的部分也在冲力之下被击散。

    白莫受伤不轻。

    他的整个右臂连同肩膀都遭到了反噬，于刚刚的冲击之中被空间吞没。

    白莫双腿一软，站不稳了，膝盖重重地砸在地面却感觉不到疼，他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杵在地上，勉强支撑自己不要彻底倒下。

    好累。

    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对这具身体与力量的融合掌控时，强制操纵空间还是太耗费精力了。

    好累，好累。

    白莫很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但他还是强撑着想抬起头，再看一眼那座孤高的宫殿。

    他想再看一眼那张圣洁如雪的脸，想不顾任何限制、去触碰那柔软冰凉的唇，他不在乎会不会亵渎那位洁白的神，只想在只有两人存在的世界将其紧紧拥抱。

    然而当白莫抬起头的瞬间，就感觉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种从未感受到的压迫力从上方将他笼罩，他竟然动弹不得。

    ——那具破碎的尸体，居然站了起来。

    原本已经停止了的黑雾像决了堤的洪水，以之前上百倍的速度由地面朝外喷涌。

    涌出的黑雾并不像之前那样无边际、无目的地四散，而是飞速地被北眠的尸体吸收，眨眼间，原本碎得破破烂烂的身体完好如初。

    “该死......”

    白莫想要站起来，可身上的力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

    他心想“不好”，就听见好似一千个男人与女人同时在话。

    “可惜啊，你还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