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神殿之中，没有了高耸冰冷的台阶和装饰华丽的圆柱，整个神殿是空间交叠的集合点，混乱却不杂乱，纯白与墨黑相互交织，形成一种微妙的和谐。

    “咔嗒，咔嗒。”

    其中的一面墙壁发出齿轮运转的声音，阴影处有什么东西在幅度地蠕动。

    “咔嗒”声的频率越来越慢，在拉长了尾音、终于发出象征了结束的末声后，神殿的地面忽然变得充满流动性，两个人影从像黑色泥潭深处般的地面钻出来一样，挣扎着往外爬。

    他们艰难地摆脱了那些粘稠厚重的黑色液体，跪趴在重新变得坚硬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从神殿看不见尽头的墙壁末端传来了脚步声，很轻，但女性模样的神祗马上抬起了头看过去，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从阴影处走出了两个身高相仿的人，只是一个浑身雪白，除了那双蓝色的眼睛外，从发丝到袍角都是纯粹的白色。而另一人截然相反，服饰连同眼眸都是被浓墨浸染般的黑色。

    智慧女神对上洛的眼睛时，就好像被刺了一下，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神主......”智慧女神的声音是颤抖的。她从未见过神主那样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就好像跟看着一块石头、甚至是一具尸体一样，没有任何情感。

    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对于神主而言，是无法被原谅的，所以她并不算乞求原谅，更不会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辩解。

    而一旁的诡计之神却不一样。

    如果众神对于神主的存在而抱有尊崇敬畏的话，那他就是单纯地对于神主的力量而甘愿听从臣服。

    这也是为什么，在当初神主被黑暗力量感染时，他敢于对神主设下圈套，而后在神主投身于神木后，又会轻易地答应了智慧女神的结盟提议，对墨实施弑神计划的原因。

    诡计之神对自己的立场和处境向来十分清楚，他同样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与智慧女神相比也没有什么差别。

    一旦意识到自己没有被原谅的可能，他也就不在乎自己再多几句话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神主才会发生的，不是吗？”

    诡计之神坐在地上，既然跪着求饶没有用，他就不想继续跪着了。

    他墨绿色的头发贴在脸上，同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挑衅与讥讽。他看着洛和白莫并肩而立的样子，挑了挑眉。

    “黑暗神祗的诞生是因为您控制不了那些黑暗气息，所以锻造之神和海洋之神才会造了那两颗珠子，而其中一颗吸收了充裕的黑暗气息，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别的什么契机才会变成神祗。

    “黑暗神祗诞生后，您并不像对待众神那样对待他，所以才让众神对他越来越忌惮，因为他的力量本就来自于连您都无法掌控的黑暗，而您却又不对此进行约束。

    “黑暗神祗闯入禁地，释放了被封印的怪物，您因此重伤。可是呢，您既不对他进行惩罚，甚至还怕他被众神以及循迹而来的黑暗造物们伤害，保护似的关进您的神殿里。”

    一旁的智慧女神越听越心惊，虽然她对诡计之神并没有超过其他神祗的好感，但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僚因为口无遮拦而被抹杀。智慧女神侧过头，声却严厉地朝他“住嘴”、“别了”，但诡计之神连看都没有看她。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大殿里从诡计之神话开始就降下了白霜。冰霜落在智慧女神和诡计之神的身上，让他们感觉到了似乎同时在被一千根针刺着皮肤的疼痛。

    霜雪越来越厚，几乎要把两人活活冻成冰，但诡计之神还不满足。就算声音都因为寒冷和疼痛而开始发抖，他却根本不准备停下。

    “您抛下神域和众神，将神力分散给众神，让他们独自作战抵御黑暗造物的侵袭，对您来都不是一件简单事情，您就这么毫无责任感地扔给众神，这实在不该是身为神主所为。

    “我本该是在最后一次的抵御战斗中死去，可现在却好好地出现在这。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判断，遭受了那些惩罚的只有我和智慧女神。您可能觉得这样的惩罚没什么，但我必须得，这种永无边际、永无止境地下沉和寂静快要把我逼疯了。”

    诡计之神捏起自己的一缕头发，避免顺着发丝而不断滴下的水随着他开口话而流到他的嘴里。虽然在此时极低的温度下，这些水滴马上就会被冻成冰，可他一想到这些水来自于那种充满黏性的液体，就还是觉得恶心。

    “您对我们的惩罚，实际上就是因为我们对黑暗神祗所做的事让您不快了，对吗？您这样过于按照自己心意来决定事情，不分对错的做法，恕我直言，已经不是众神之主该有的了。”

    神殿的温度已经下降到一个可怕的温度，诡计之神感觉到自己的舌头已经被冻得像块冰似的，在已经麻木的口腔里失去了知觉。

    他感觉视野变得模糊了很多，想眨一眨眼睛，却发现自己连眼皮都动不了了。

    诡计之神忽然意识到自己看不清的原因，其实是眼球表面也开始结起了冰，他不再做无用的努力，呼出最后一口热气后，彻底没有了动静。

    白莫站在洛的身边，听完了那些话，也看完了这一切。

    他叹出一口气，去牵洛的手。

    洛的手很冷，碰到的一瞬间，身体的条件反射让白莫不受控制地往回缩了一下。然而下一秒，他缩回的手就被抓住，洛身体的温度变成了人类的正常体温。

    白莫回握住，然后撒娇似的晃了晃。“干嘛这么生气。他错的唯一一点，只是所有事情不怪你，而是因我而起。”

    白莫抬头，看向神殿的穹顶。

    曾经的那座神殿里，诞生了他的那颗珠子就被置于神殿的顶端。

    白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诞生出意识，又为什么会成为神，这或许是个奇迹，而他感谢这样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