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别再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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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三下午,海港大学篮球场。

    岑柏言一个漂亮的跳投,三分球稳稳入筐,奠定了最后胜局。

    观众席一片欢呼,来给岑柏言加油的女生哪个学院都有,坐满了半场。

    “Nice!言哥牛 | 逼啊!”

    岑柏言和激动的队友们挨个击掌,眼睛忍不住往场下瞥。

    ——我刚动作帅不帅?表情还可以吧?

    ——那瘸子有点近视,他不会没看清楚吧?

    他的目光搜寻到了坐在第二排的宣兆,宣兆戴着个口罩,黑色纺布遮住了下半张脸,隔着涌动的尖叫欢呼声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戴个口罩干嘛?都看不清他什么表情,怪碍事儿的。

    岑柏言本来就挺不爽的,好了今儿来看他比赛,结果这瘸子竟然迟到了,比赛开始了十多分钟才一瘸一拐地出现。

    于是他指了指自己耳朵,做了个摘口罩的动作,宣兆轻轻摇了摇头,岑柏言瞪了他一眼,示意快点儿。

    宣兆表情很是无奈,抬手拉下口罩,对岑柏言做了个 “加油” 的口型。

    岑柏言敏锐地捕捉到宣兆发白的嘴唇,这才注意到瘸子今儿脸色怎么这么差,眼下挂着一圈乌青,脸颊上似乎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眉头一皱,抬脚刚要去找宣兆,穿着啦啦队裙的罗潇潇跑过来,雀跃地:“柏言,你今天太厉害了,特别是最后那个三分,把我都看呆了.”

    岑柏言没心思搭理她,扔下句 “还行吧”,大步径直往宣兆那边走。

    宣兆撑着拐棍,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球场的塑料椅太矮,和前排又靠得近,没法把腿神直,宣兆屈膝坐了这么久,伤腿麻得厉害。

    “建筑学院那个主力太帅了吧!有女朋友吗?感觉他这种的应该是渣男吧。”

    两个姑娘从里边出来,宣兆侧身让她们先过。

    “我就帅吧,大一的,听学校文娱部的部长都在听他微信号,还有那个罗潇潇,就今年新生舞蹈赛冠军,也对他有意思,还发朋友圈炫耀和他一起吃饭。渣不渣的那还用吗,肯定的啊,那么多美女勾搭,谁能把持住——”

    嘀嘀咕咕的声音骤然停住。

    “渣男” 岑柏言站在下边一排的位置:“两位,劳驾点儿声。”

    两个姑娘吓了一跳,红着脸细细簌簌地跑走了。

    宣兆 “扑哧” 一声笑了出来,岑柏言一脸无语,抿了抿嘴唇:“我压根儿不认识什么文娱部的,还有罗潇潇,她是球队经理,我们一群人出去聚餐,没和她单独吃饭。”

    宣兆愣了半秒,接着眼睛一弯,笑得更开心了。

    岑柏言解释完了又觉得自己有病,他和瘸子这个干什么,好像他真是个不守夫道的渣男似的?

    “笑什么笑,” 岑柏言越想越恼羞成怒,上身前倾,双手撑着前排座椅后背,“我刚进球了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

    “. 冤枉啊。” 宣兆无奈道。

    他这声音听着瓮声瓮气的,加上他脸色明显透着病气,岑柏言眉心蹙起:“你怎么了?生病了?”

    宣兆:“只是感冒,没关系的。”

    这鼻音重的就和喘不上来气儿似的,哪里只是 “感冒” 的程度,岑柏言下巴一抬:“口罩摘了我看看。”

    宣兆往后退了半步:“传染给你怎么办。”

    “少废话。”

    岑柏言抬手就要去摘宣兆的口罩,宣兆偏头就躲,岑柏言一手撑着座椅靠背,跃到了宣兆那一排,一把抓住了宣兆的手——

    这么烫!

    “你他妈都烧成什么样了?”

    岑柏言低吼一声,手背在宣兆额头上一探,滚烫烫的。

    “没事儿,” 宣兆撑着拐棍勉强站稳,“三十八度六,昨晚上就吃过药了。”

    “那你还过来干嘛?外边下着雨你知不知道?” 岑柏言皱眉,“今天零下你知不知道?”

    “我答应你要来的,” 宣兆吸了吸鼻子,“我不来你肯定会生气。”

    “我你这瘸子.” 岑柏言呼了一口气,对着宣兆漆黑的眼睛,什么重话都不出口了,“你给我电话一声不就完了吗?”

    “我也想来看你的比赛,” 宣兆手掌抵着岑柏言的胸膛,轻轻推了推,“你离我远点儿,别把你传染了。”

    他完偏头咳嗽了几声,露出一截苍白的侧颈。

    他的围巾呢?

    岑柏言这才注意到,宣兆还是穿的他自己那件破棉袄,以往还知道戴条围巾,今儿这么冷的天,他就这么光着脖子出门,能不受冻吗?

    他那条旧围巾在岑柏言这儿,给他买的新围巾他怎么不知道戴?

    “围巾呢?” 岑柏言问。

    宣兆咳嗽完,没忘了退开几步离岑柏言远点儿:“放在球场外面的储物柜了,14 号柜,你别忘了拿,明天带回家给你妹妹。”

    一股无名火 “噌” 地蹿了起来,岑柏言霎时火冒三丈,他不是他懂了吗?

    “宣兆,” 岑柏言盯着宣兆的双眼,“你是真傻还是和我装傻?”

    “嗯?” 宣兆哑着嗓子,“什么?”

    队友们在场下喊他:“柏言,你干嘛呢!”

    “那人谁啊?” 罗潇潇觉察到他们之间的氛围有种不出的暧昧,敏感地问。

    陈威披上外套:“我家教老师,和柏言也认识。”

    “家教老师?” 罗潇潇狐疑地嘀咕一句,接着放声喊,“柏言,大家都在等你呢!”

    “你朋友找你了,” 宣兆又咳了两声,摆摆手,“你快去吧,我也回家了。”

    岑柏言一言不发,冷着脸一把抓起宣兆的手腕大步往外走,宣兆低呼一声,拐棍在地上拉出一道刺耳的尖声。

    他根本跟不上岑柏言这么快的步子,几乎是被岑柏言半拖着进了男洗手间,岑柏言把他拉进一个隔间,“嘭” 一声甩上门,宣兆后背抵着门板,胸膛微微起伏,气息不匀地问:“柏言,怎么了?”

    岑柏言:“.”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这么生气,就好像宣兆安了一块铁板在他心里,拿火滋滋烤着这块铁板,他看见宣兆病成这个德性,一颗心脏都紧缩起来。

    “赢了比赛应该开心呀,” 宣兆背后是坚硬的门板,身前的面沉如水的岑柏言,他被困在这个狭的空间里,心翼翼地问,“我惹你生气了吗?”

    岑柏言没有回答,不由分地摘掉宣兆那个碍事的口罩扔进垃圾桶,宣兆擤了擤发红的鼻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纸巾,捂着口鼻:“你把我口罩丢了做什么?”

    岑柏言又把那沓纸巾抢过来,扬手扔进了垃圾桶。

    “你.” 宣兆不解,“你怎么了?”

    “我给你买的衣服你不穿,给你买的围巾你不戴,” 岑柏言盯着宣兆发白起皮的干燥嘴唇,声音低沉急促,“你就算靠着一个口罩一叠破纸过冬是吧?”

    宣兆微怔,他和岑柏言离得很近,岑柏言穿着单薄的球衣,胸膛起伏时甚至能隐约看出肌肉的形状;他鼻腔里满是岑柏言运动过后的味道,并不难闻,是一种很特殊的雄性荷尔蒙气味。

    “你这么聪明,” 岑柏言一低头,逼迫宣兆和他对视,“别你看不出来那些衣服是给你的。”

    宣兆怔愣良久,才往一边偏过头,忍耐着想要剧烈咳嗽的冲动,嗓音沙哑:“你可以不管我吗?”

    岑柏言没话。

    “我知道你把我当成一个很穷的朋友,” 宣兆故意曲解岑柏言的用心,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压抑和苦涩,“你不用. 不用过分关照我,我不至于穷到吃不上饭、穿不起衣服。”

    ——原来他以为我是在扶贫啊。

    岑柏言喉头一哽。

    “你不要再管我了,” 宣兆实在忍不住了,抬手捂着嘴咳出了声,“咳咳咳. 那些衣服太贵了,我穿不起的。围巾和帽子我上次戴了,已经重新洗过了. 咳咳.”

    “别人做慈善还能拿个锦旗,我做慈善还要被你作践是吧?” 岑柏言爆了句粗口,冷笑一声,“行,宣兆,我要是再上赶着操心你,我就和你姓!”

    岑柏言抬脚重重一踹门板,脆弱的塑料板发出巨大的一声 “砰”。

    宣兆咳得直不起腰,开隔间门,拄着拐杖狼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