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C52 重逢呀
林屹这几年一直在上海工作, 从上海回来也不是很远,基本上每个月回一趟,有时不忙就会和徐念吃个饭, 联络感情。
他是师大的, 教师资格证都考好了,结果毕业那年正好被上海一家top互联网公司发了offer, 徐念大三还留在首都,结果毕业后回南城当了老师,真是造化弄人。
周二晚上, 徐念的文章发给主任, 周五相关结果就出来了,官方公众号刊载出各个获奖文章,她也没指望能拿什么奖,毕竟她自认为写得很官方内核并不深刻, 结果在获奖一栏看见她写的文章名,但署名不是她,是主任的名字。
主任满面春风进门:“徐老师,这回文章写得好啊, 拿了市里的奖,今天晚上我请客, 大家都给家里声,晚点回去, 地址在醉玲珑,晚上八点。”
徐念看着手机里公众号的文章署名, 刺眼无比,就像被主任挥了一拳,哑巴吃黄连, 办公室的人都晓得文章是她写的。
“好的呀,主任,这回大方哦,醉玲珑可不便宜。”李香笑起来,迎合着。
张老师收拾教案:“我的车还能坐得下4个,你们谁跟我车?”
李香举手:“我,我…”
徐念拿了包:“不好意思,主任,今天我朋友来找我吃晚饭,店已经订好了,我就不去了。”
虽是实话,这个时候也变成了谎话,话外音再明确不过。
主任抬眼看着她:“徐,你是主人公,怎么能不到,你不来这像什么话,我们还吃不吃。”
这话摆明不让她推辞,不是她的名,却她是主人公,把她推到骑虎难下的地步,这是要其他老师看她的笑话还是看她的可怜。
“徐老师呀,醉玲珑的大闸蟹可是出了名的,贵的很,主任多疼你啊,上回我们张老师拿了省里的奖都没这排场呢。”李香着圆场。
张老师也:“徐,没大事就去吃个饭,一年到头都不见主任这么大方。”
徐念被所有人架在制高点。
学校是个世界,有它的准则,她被裹挟着去了醉玲珑。
店门口停着一众豪车,正对大门的喷泉点缀着灯带,正门是个吞云吐雾的龙,雕刻复杂的龙头叼着一个白色的水珠,雨雾缭绕,大有冲破云雾腾飞的架势,龙尾与屋子的吊顶结合,宛如蛟龙出水,现在的商家偏爱这类设计,这是迄今为止,她见过的第十三条龙。
张老师一边拿手机拍照一边:“龙遇水则生,好风水呀。”
主任量着这装饰:“早就听这家店讲究了,看来老板也挺懂行。”
“我来过两次,确实不错,菜也不错。”
…
服务员穿着宫廷的衣服招待他们,圆桌大的菜盘,放着各类龙虾,龙虾边缘也是一圈干冰,烟雾将龙虾包围,大闸蟹在正中间,大有众星捧月之意。
服务员边摆放碗筷边介绍起这是早从阳澄湖送来的大闸蟹,分量十足。
主任站起来举杯庆祝,一通冠冕堂皇的辞,得天花乱坠,像极了发表演讲,尤其对徐念大加赞扬,夸奖之词将她淹没,其他老师也跟着夸起她来。
平日里没什么交集的老师也和她碰杯,她本是倒的是果汁,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啤酒。
音乐和各种话声不绝于耳,她有几分头昏脑涨,其他老师还围在主任周围。
她想如果现在撂挑子,撕破脸,主任后面保不齐会给她穿鞋。
南城就这么大,以主任那种人脉关系网,和学校解约也就意味着在南城她当不了老师。
不闹翻的话,这委屈就得忍着。
徐念想不明白,这活没人做她可以做,可是她不能接受她的东西被别人占有,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
李香看她喝得不少,脸通红一片,像是喝多了,,握着她手腕:“徐,你没事吧?”
徐念摇头,心里郁结,不知不觉喝了快一瓶:“没事。”
李香凑过来:“你啊,放宽心,主任也不是那种非常不好的人,这回你帮了他,后面多少他会给你点好处,年终奖金到时候多给你几千也是不错的。”
徐念微红的眼看向李香:“我知道了。”
李香拍了拍她的手背,像个成熟的过来人:“没事了啊,少喝点。”
徐念点头应和,又倒了点,李香的话,她也不全信,大家都像是戴着面具,些场面话,就像主任当时找她时候,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其实是把她当枪使。
酒过三巡,林屹给她来电话,是今天有事得晚点到南城,差不多要十一点,问她要吃饭地址,到时候直接过去接她。
徐念了地址挂掉电话。
心里被膈应得不清,尤其是主任正和其他几个老师得眉飞色舞,有那么一刹那,她想不做老师也行。
可为了一篇文章署名放弃一个行业值得吗?
教育是最公平的一件事,为什么要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扯进来,这让她更加想不通。
她站起来去外面透个气,隔壁包厢敞着半扇门,她跌跌撞撞听见里面着什么“演讲会”“艺术宫”“科技大会”…
服务员问她需要帮助吗?
她摆摆手,她要的帮助他们给不了。
穿过纱帘,她到了门口,龙戏水,多么神圣的画面,变成商家的点缀物多少有点可惜。
她喝得有点多,头重脚轻,见灯光都是晃动的,胃里泛着恶心,扶着树吐了一半人才清醒些。
去隔壁烟酒超市买了瓶矿泉水,付钱的时候看见那条熟悉的黑色包装壳的薄荷烟,她又要了一包。
烟和酒最解愁,漱口吐掉,撕开烟盒,发现没买火机,折回去又买了个一块钱的火机。
一通折腾,酒醒了一半。
靠在树上,望着这座熟悉的城市,以前醉玲珑前面这条街是郊区,现在都快形成商区了,时间真快,迎着夏夜热风,她拢手点起烟。
烟就这味儿,不好抽,也没有解愁。
酒也解不了愁。
不过这烟倒是醒酒,现在脑子清醒过来。
没几分钟有其他老师出来,她把烟捻灭,扔进垃圾桶,大家陆陆续续出来,主任被簇拥着走向门口,看见徐念,忍不住:“徐啊,刚刚还起你,你呀,未来可期。”
徐念懒得回,连个眼神都不稀得给主任,不撕他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主任接受到她的敌意,装模作样当做没看见,对其他人:“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吧,到家群里一声。”
“我没喝酒,我顺路带你回去,有谁住城西可以跟我车。”
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林屹的车也到了,看见徐念,降下车窗朝她招手。
张老师望着林屹那车的车尾,沪牌宝马X5,一个牌照就得十万。
张老师:“徐这男朋友可以的,真有钱。”
李香插兜:“不是男朋友,她高中同学。”
张老师:“来接过好几次徐,快成了。”
“谁知道呢?”
…
徐念坐在副驾驶,脸因为酒精红得滴血,看起来喝了不少。
“要不送你回家吧。”林屹。
徐念头靠着车窗,嘴里烟味未散去,熟悉的味道,像他,她想他了,想念白衬衫。
——你知道蚍蜉撼树这个词吗?
——蚂蚁是不知道自己不能撼动树吗?
——倘若那只蚂蚁知道呢?
“怎么了?心情不好?”林屹看她蔫蔫的。
徐念叹气,胳膊撑着下巴:“有个事,我不知道怎么处理。”
“但无妨。”
徐念把主任做的这事描述了一遍,感慨道:“要是我去申辩,后果就是我刚刚的,螳臂当车,要是不去,我又咽不下这口气。”
红灯,车缓缓停下。
林屹的手叩着方向盘的皮质软套:“所有结果你都考虑到了,那么你自己更偏向哪个?”
“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你看,你已经做出选择。”林屹顺着她的话,“其实公司上班也一样,哪里都有这种事情,还很常见,我们是普通人,改不了世界,只能尽量避免自己成为那种人。”
车弯到市中心方向,徐念看着窗外,署名不是大事,可是那是她的东西,凭什么要给别人占去。
路过市中心老公交站时,她远远看见站台上卖花的奶奶,竹制的篓子五颜六色的花点缀着这个灰暗的夜晚。
徐念急忙:“前面放我停下一下。”
林屹伸头看了眼站台四周的标识,往前开了两米停下:“怎么了?”
徐念开车门:“马上回来,三分钟。”
她下车,跑到卖花的奶奶那里,刚刚以为是以前那个奶奶,结果发现看错了,还是买了一束浅白色的茉莉花,十块钱一束,不再是五块钱。
二维码在奶奶的花边,她掏出手机准备扫码。
奶奶略带恳求地问:“姑娘,可不可以给我现金?”
二维码扫出来了,是个年轻的男人头像。
徐念一瞬间明白什么,鼻子略酸,掏出钱包从里面掏出一张一百,塞到老人手中。
“姑娘…”
徐念微笑:“奶奶,不用找了,您留着买点好吃的吧。”
完,她转身离开。
没有察觉到刚刚有人拿出手机拍了一段视频。
徐念上车,林屹瞧见她手里的茉莉花,忍不住感慨道:“现在买花也都用app了,线下花店越来越不好做,更别路边上这种贩,有时不知道互联网的发展是好还是坏。”
徐念拂去那丝心酸:“是啊,时代在进步,有些东西注定就要淘汰。”
“有时我挺羡慕你,南城是个节奏没那么快的城市,起码还有空呼吸,上海太忙了,忙得我都想回来工作了。”
徐念侧过脸,发现林屹有些变了,当年他一腔热血要做自己喜欢的行业,放弃了当老师投身于互联网,要为未来的发展做贡献,如今竟被磨得只剩一颗想归家的心,可她却又有点想往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