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第七十五章 前往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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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罢, 顾芷柔转身吩咐十七备了车,将还跌坐在地上的婉扶起,拉着她转身进了主屋。

    收拾好一些随身要带的东西, 顾芷柔命婉去将冬影也叫来。

    既是在如此时候去边城, 自然不能做女子装扮, 来时着的是男装, 男装自是不缺的,可之前易容的面皮已摘下过许多次, 已然不能再用。

    三人只能换好男装,又从香炉中拿了些香灰出来抹面。

    两个丫头望见自家姑娘着急忙慌地收拾准备,已在一旁好言相劝了许久,可顾芷柔却如何也听不进去。

    想到他走前至少派了七八个武功高强的暗卫给自己,除非是恰巧遇上了离国大军,否则一般的状况也是能应付得了的。

    从前她和婉两个姑娘,尚且都敢只身往江州去, 虽遇到江匪两人也逢凶化吉。如今有七八个暗卫护在身边,她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十七哪里知道自家主母心中的算, 老老实实备好马车侯在门前, 见自家主母换了身男装出来本未察觉到什么。

    直到望见婉和冬影两个丫头皆换上男装拿了包袱也跟在她身后。

    “王妃要往何处去?”他只一手握着剑鞘, 低头恭敬地朝顾芷柔询问。

    主子离开苍州前,只命自己要护好主母,只要不是什么自己做不到的事、没法去的地方,自己便是应当应允的。

    “启程去木城……”顾芷柔自顾地登上马车,沉声对着车厢外边的十七。

    十七才将将坐稳准备赶马, 听见自家主母这般,抬起的腕子却是顿了片刻。

    他虽守在主母身边许久,但对她与自家主子的情意知之甚少, 断然没有想过,这般柔弱的一个姑娘,在听到自家主子下落不明的消息后,却毫不犹豫地要往那战火纷飞、危机四伏的边城去。

    他自然对着她心生敬佩,可到底是个半大姑娘,心中对着主子的情意是真,但行事却未见周全,他只又在一旁轻声劝。

    “主子离开前曾吩咐过人要护您周全,如今木城战火纷飞,人不敢忤逆主子的意思,将您带着往危险的地方去。”这话时,他已跳下马车,站在车厢一旁俯首。

    他为着先前对她不堪的猜测而惭愧,他竟以为王妃听见主子的这个消息,会撇下主子同外边那些只想保命的百姓一般,往盛京城赶。

    可他心中想着的是护住主母的性命便好,顾芷柔心中想着的只有早日得到萧珩的下落。

    听见他的话,顾芷柔越过坐在马车两侧的两个丫头,往车厢前边出去,“你若不赶马车,我便亲自来赶……”

    着她白皙的手已抓住前边的缰绳,作势要挥起。

    看见她这般执拗,十七心中转念一想,若是自己的家人、甚至是妻子,在战火中失了音讯、杳然无踪,自己断然也不会安心自处。

    “若王妃执意要去,那手下断没有瞧着的道理,多了我们几个,主子的消息一定能早日查探到,王妃进去坐好吧。”

    得了他肯定的回复,顾芷柔才又安心地坐回到车厢里去。

    十七对着外边吹了个口哨,随后先是驱车去了街市上。

    往木城方向走,得先往北城门出城,顾芷柔决定得匆忙,路上的粮草自然是来不及在府中准备的,只能在街上寻些面食、烧饼什么的随意买些。

    可如今出了这些事儿,那些个做生意勉强糊口的店家,哪里还能安心出摊,城中百姓急的乱跑,把吃食摆出来,只能被哄抢而光。

    行了一路,竟没瞧见一家正经做生意的铺子,顾芷柔不禁为自己先前的莽撞和不周全反思起来。

    好在驾着马车行过几条街,在一处冷冷清清的巷子前,婉闻见了远远飘来的烧饼香气。

    两个丫头陪自家姑娘下了马车,往那处铺子走去,对着店主了许久,主仆三人才发现店主是个聋哑妇人,身旁还跟着个十岁的不知道能不能话的男孩。

    听不见她们讲话,妇人急得直推一旁玩着木头车的儿子,这时顾芷柔才反应过来,这个毛头子是能正常话的,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愿意话罢了。

    望见一旁还装着不算少的面粉,顾芷柔才指了指锅里热着的二十来个烧饼,余下的面粉够母子两人一月有余的口粮,她们即使将这些饼都买走了也无妨。

    妇人用油纸将烧饼都包好了,顾芷柔身份瞧着不一般,她便转头将烧饼递给她身后的婉和冬影。

    命婉从怀中掏了锭二十两的银锭子,递给那聋哑妇人,妇人直急得咿咿呀呀半天,推着身旁男孩的动作更急了。

    寻常时候二十个烧饼至多不过两钱就能买得。

    知道她如今这般着急是嫌自己给的银子多了,顾芷柔只推推她的手轻拍了两下,让她安心收下。

    她转头却对着妇人腿旁的男孩了一句:“我知道你能听见也能话,你阿娘聋哑实属无奈,如今这城中纷乱,我想你也是能瞧见的。若你心中还有你阿娘,这些日子便让她安心在家中,我们走后铺子也不要开了。”

    完这番话,顾芷柔转头要走时,男孩却追上她,问的话却半点没由头:“你买这么多烧饼做什么?”

    顾芷柔只笑笑,“你问这个做什么?”

    男孩低下头沉默片刻,“你分明就是个大姐姐,穿成这样,是算往木城去吧?”

    瞧着年纪,可脑袋瓜儿却实在不笨,顾芷柔转头望了望他那站在铺子前边的阿娘,没人怜惜的孩子总是早慧,这句话在自己和阿珩身上不是也都应验了?

    她只蹲在他跟前,摸摸他半扎着的头发,“脑瓜子这般聪明,为何先前就是不愿意话?你是如何瞧出来的?”

    那男孩又将头低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却是伸手摸了顾芷饿的脸颊一把,往她跟前晃晃,“从前我和姐姐闹的时候,也常常往脸上抹香灰。”

    顾芷柔听了这话,却是皱了皱眉头,瞧着那妇人的年纪,就算这男孩还有个姐姐,应该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

    “那你姐姐呢?”顾芷柔声音放缓了些,柔声细语地问他。

    却见那男孩脸皱成一团,清澈的眸中多了深深的恨意,“姐姐她……两月前被离国人杀了,阿娘为了救姐姐被划伤了喉咙,刺聋了耳朵,阿爹为姐姐报仇去了。大姐姐,若是你去木城见到了我阿爹,一定要告诉他我和阿娘都好好的。”

    顾芷柔没想过,不过是这样一间藏于巷的烧饼店,店主家中却背负着这样沉重的故事,也不过两月前发生的事,难怪男孩不想话。

    她只低下头,牵住他的手捏捏,“大姐姐见着你阿爹一定会帮你同他,但你要在苍州城中照顾好自己和你阿娘。”

    见他乖巧地点了点头,顾芷柔又揉了揉他脑袋交代了声:“如今苍州城中也乱了,若是家中的食物还够,就不要随意出门走动,看顾好你阿娘。”

    着她转身走了,男孩站在原地,眸中似有丝不舍。

    如今有了干粮,主仆三人坐上马车,朝北城门去了,北城门已经关闭,守城的是刺史身边的爱将。

    见几人赶马出城,身后不知何时还多了几个骑马的侍卫,他只蹙紧了眉头,士兵就要掀帘盘问时,十七将腰牌亮了出来。

    “吾乃珩王亲卫,此行是要前往木城寻找殿下下落,还请将军快快将城门开。”

    那位守城的将军自是知道珩王如今对于大周的重要性,朝城门底下的将士点点头挥挥手,众人立时将城门开来。

    顺利地除了城门,几人便快马加鞭往木城赶去。

    五日的路程,一行人一路上紧赶慢赶,三日便到了。

    可到了木城南城门,却被守城将士拦在了门外。

    不知道为何,那些将士愣是连珩王亲卫的腰牌都不认了。

    越往北走天气越凉,如今已入冬,好在众人都穿得多些,还不至于被冻僵。

    只是几个姑娘家怕冷,马车上虽可以生火炉,可到底带着的木炭已用尽了,迫不得已,主仆三人只能下马车跺脚取暖。

    身上穿了夹袄,披了又厚又长的大髦,顾芷柔还是冷得直跺脚。

    又过了许久,顾芷柔才想起,军营中有个人自己认识。那日去南城门下送萧珩时,她依稀望见了赵景尧。

    她只抬头捂耳朝着城门上大喊:“我要见你们赵景尧赵将军!”

    喊了一声,城门上的将士似是没有听见一般,她又喊了一声。

    却因为天气冷,四肢有些颤抖,她的声音压根儿做不得假,分明就能听出是个姑娘家。

    守城的将士们皱皱眉,却是开始起哄。这战事虽吃紧,但他们总能苦中作乐,调笑着是赵将军在盛京城里惹下的风流债,如今那姑娘直接不惧生死地寻来了。

    笑闹间,却是有人去给赵景尧报了信。

    顾芷柔瞧见从前那位吊儿郎当的少年郎,如今身披铠甲、威风八面地出现在了城门上。

    来的路上,赵景尧听见报信那人的描述,心里已是咯噔一声,脚下生风般往南城门赶,心中既盼那人是她,却更盼那人不是她。

    盼是因为他真怕哪日自己葬身战场马革裹尸、或是像珩王殿下那般,想在那日前再望她一眼,算是全了自己的念想;不盼,自然是因为如今的大周,其他所有地方都比这木城来得安全。

    可他只皱着眉头稳稳在那城门上头站好,却见她那双十分好看的桃花眼倏地亮了,“赵……世子,是……我。”

    因着冷,她的声音都跟着颤了几分,城门上边站着的赵景尧眉头蹙得更紧了,可如今他不想同她妥协。

    “你怎么来了,赶紧回苍州城,能离这木城更远些就更好了。”他只沉着声音同她这般,她再没从他的声音中寻到从前那个瞧着十分纨绔的少年郎的半点影子。

    “我……我是不会走的。”她咬着后槽牙同他大吼一声。

    赵景尧却是脱下身上的大髦往城门底下一扔,丢下一句“随你。”转头便走了。

    顾芷柔气恼地直跺脚,婉只上前将那红得发黑的大髦往自家姑娘身上一披,却被她三两下又扯了下来。

    “姑娘……”眼见着劝不动她,婉转头将那大髦给了一旁的几个暗卫,那些暗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傻靠着城墙旁的一块木头傻站着。

    婉瞧见了十分气恼,只将大髦往十七手上一扔,转头便跟着自家姑娘又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