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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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娆女人倒是乖觉得很,自己蹲在墙角,抱头蹲下,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和手机。

    稍矮的女人不慌不忙,依旧坐在椅子上,慢慢地阖上手中的书。她循着声源,悠悠地投过来一瞥。

    她有着一头浅栗色的齐肩短发,眉目清秀,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平光眼镜。她穿了件深蓝色的修身西装,墨绿色的领结松松垮垮坠在领口,大片的春光呼之欲出。配上一条黑色的阔腿裤,咋一看上去很有知性女性的派头。

    可这是情侣套房,也就是——满屋子都是暧昧的粉红色调,到处都散落着艳俗的红色玫瑰。中间两米宽的水床上洒满了玫瑰花瓣,几乎都可以想象得到那是怎样的激`情和荡漾了。

    她在这样的环境里穿这一身,配上她那张清秀姣好的脸,简直就是斯文败类啊!

    偏偏这张脸,就是烙印在宋玉诚记忆里的人,她苦苦找寻等待了九年的人。

    刁书真。

    宋玉诚咬了咬牙,眼睛里像是淬了寒冰,幽幽地盯着她,屋子里的气温仿佛都骤降了许多。

    刁书真慢悠悠地调整了下坐姿,回望过去。

    两双眸子,一如辽阔深邃的大海,正呼啸着暴风骤雨的浪潮,一如澄澈明镜的天空,高远无法走进。

    浓重的火`药味在这件狭的屋子里聚集,席卷了每一寸空间,逼得人喘不上气来。

    “啪嗒。”东西落地的轻响断了两人的对峙,宋玉诚收回目光,弯腰拾起了妖娆女人落地的身份证。

    她仔细地比对了下,又翻了翻她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她周身恐怖的气势收了不少,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妖娆女人大喜过望,瞥了刁书真一眼。刁书真摆了摆手,让她不用管自己。于是她低着头,迅速消失在了门外。

    “没事了,那我也走了。”刁书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伸了个懒腰,面上挂着懒散的笑意,“都是误会嘛,警官大人。”

    她拖长了语调,这四个字从她口中出来,半点没有尊敬的意思,嘲讽中带着三分调笑的意味,平白让人火大。

    “警官大人?”宋玉诚站在椅子前,玩味着这四个字,凉凉地勾起了嘴角。她一手摁住刁书真的肩膀,一手撑在桌上,将她的去路堵死,“你的身份证,嗯?”

    刁书真的手插在口袋里,作势要掏出身份证,却一把推在宋玉诚的腰侧,水一般柔软的身体尝试从侧面溜滑出去,却被宋玉诚扯住了领口。刁书真反切她的手腕,膝盖顶向宋玉诚的腹。兔起鹘落之间,两人交换了几招。刁书真几次找到空隙试图溜走,却又被宋玉诚给封死。

    结局就是,宋玉诚一条腿半跪上藤椅,手中攥着刁书真的领结,将她圈在椅背和自己的身体之间。而刁书真抵住宋玉诚的肩膀,蜷缩在椅子上,勉强为自己开辟出一个生存空间。

    太近了。

    近得彼此之间炽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越发滚烫。宋玉诚的饱满的胸口几乎压在她的面上,馥郁的冷香一个劲地往她的鼻端里钻,伴随着这久违而熟悉的味道,内心深处埋藏已久的躁动几欲破土而出。

    刁书真悬在胸口的玉毫无征兆地滚烫起来,简直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要在一片灼热的疼痛之中,在光洁无暇的皮肤上铭刻下自己的印迹。

    宋玉诚手中的橡胶警棍点在她的锁骨上切记,沿着她的修长的颈线缓缓向上,挑起了她的下巴,逼得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刁书真仰头看着她,水光潋滟的琥珀色眼睛里三分羞恼七分迷茫,唯独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像是刚从桑拿房里出来,就被一盆冰水从头泼到脚,透彻的凉意从宋玉诚的心底里蹿了上来,五脏六腑都像是结了冰似的,寒冷彻骨。

    刁书真一愣,似是不明白为何这个多事的疯女人为何会露出这样悲痛欲绝的表情,那汹涌而来的悲伤令她如坠深海,呼吸不能。

    可也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宋玉诚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咔哒”一声,一副手铐紧落在刁书真的双腕上。

    “艹,你有完没完了。”刁书真挣扎起来,她本就恼羞成怒,刚刚那番讨不到好的斗更激起了她骨子里的乖戾之气,她红得眼睛道,“艹,我和她有没有不正当关系,你翻过我们的聊天记录你不知道?你放她不放我!?”

    “核实身份不明的人员,是我们的责任,这是正规程序。”宋玉诚神色更冷,“身份证?”

    “艹,没有!没带!”刁书真蛮横道,“我是本地人,身份证落在家里了。”

    “那你只能跟我走一趟了。”宋玉诚半点情面不讲。

    “你太平洋的警察是吧,管的真宽,艹!”刁书真翘起了二郎腿,斜睨着她,“刚刚出去的那个是我女朋友,可以了吧?我们正当的恋爱关系,就算脱光了衣服在床上干点什么你也管不着——”

    “她是你女朋友?”宋玉诚怒极反笑,眉眼上挑,气势凌厉到了极点,“突然被警察查房,正常的夫妻或者情侣,男方会下意识用衣服遮住女方,或者将女方护在身后。”

    “相反。”宋玉诚的声音冷得像是积年不化的寒冰,“那些买和卖的,一见到警察,那可是下意识推开对方,装作无事发生啊。”

    “你自己,你是哪一种。”宋玉诚仿佛阖上了刁书真的棺材板,再往上头钉死了数个钉子。

    “我——”刁书真像是一口老血梗在喉头,吞不进又哽不出来,憋着她满脸通红。

    她恨恨地瞪着宋玉诚,就很想把这个迂腐无聊的警察的天灵盖给掀开来看看,里面的大脑沟回是不是都是横条竖直的。

    *

    刁书真绝对想不到的是,自己到沟宁县派出所报道的第一个晚上,居然是在看守所里度过的。

    准确地,是在里面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度过的。

    “什么人嘛。”刁书真一拳砸在墙壁上,满脸悲愤。

    虽然一切都是误会,但是明天出去的时候,可以想见是多么地社会性死亡了。

    偏偏自己还要在这边呆上半年——刁书真扶住自己的额头,感到一阵令人绝望的窒息。

    这一切都要怪那个机械迂腐的警察,什么仇什么怨啊,至于这样整我么。

    她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不由地心念一动:沟宁县派出所就那么几个人,自己来之前看过他们的资料,绝对没有一个皮相如同仙子脑子却仿佛榆木疙瘩的家伙。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师姐王焱焱的叮嘱尤在耳边:“省里还会有个叫宋玉诚的法医也下到那边实习,你给我老实一点,别捅出什么幺蛾子,我不会捞你的。”

    她当时嬉皮笑脸地回答:“哎呀,放心啦,他们技侦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王焱焱的神色还是很凝重,她、她什么来着?

    她宋玉诚和自己渊源颇深,关系匪浅,是自己大一时候的最好朋友!

    我的老天。

    刁书真扶额,我好像作了个大死。

    不过话回来,大一到现在都过去九年了,就算是上过床结过婚的关系,到现在也渣都不剩一点儿了吧。

    而且,她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纠缠些什么陈谷子烂芝麻之类的事。

    她从怀里掏出一颗半月形的玉石。玉色雪白,透着剔透的光亮,唯有中间含着一点红豆大的赤色,那赤色仿佛这块玉石的血脉,在里面摇曳出流水般纹路。

    像是美人眼尾的朱砂痣似的,灵动妖艳。

    她是为了找寻这块玉的主人而来。

    她阖上掌心,玉温润的质感和残缺破碎边缘尖锐的触感在她的肌肤间交织。她尤嫌肌肤不够敏感,于是将玉含进了双唇之间。

    宋玉诚。这个名字在她恍惚之间,突兀地闯进了她的脑海里。

    她又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唇齿间似乎残留着一种奇异的熟稔感,仿佛是无数次唇齿间的纠缠,在身体里铭刻下这么一个名字,恍如本能的欲与念。

    嘴里叼着的玉像是为她的体温所晕染似的,跟着滚烫起来,如同一颗不甚安分的心脏。

    作者有话:

    #老好人王焱焱#

    在所有人的眼里,心理系的王焱焱是个老好人。刁书真作为她的嫡系师妹,更是这么认为。

    这不,这天刁书真是惹毛了宋玉诚了,于是慌慌张张跑来师姐这里避难。

    刁书真一溜烟钻进了床底下。

    五分钟,她躲在床底下听见了宋玉诚和王焱焱寒暄的声音。

    宋玉诚相当客气,更不可能当着主人家的面四处翻找,了个招呼就走了。

    刁书真松了口气,慢慢从床底下爬出来,正好碰见守在床边的宋玉诚。

    宋玉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刁书真:……

    王焱焱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刁书真只能归因为,宋玉诚太了解她了,能准确地找到她在哪里。这怨不了师姐。

    师姐是个老好人。

    ************

    宋玉诚也觉得王焱焱是个老好人。

    这不,她一进门,学姐就悄无声息地指了指床底下,还冲她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