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祝福
“她待你可真好, 这样的东西都交给你了。”柳铭烟喟叹一声,似有感慨,“我该你狐媚过人,善于魅惑人心吗?”
话间她捏起了刁书真的下巴, 反复端详着, 略微失望道:“这张脸虽然生的不错, 可也算不得什么倾国倾城。”
“我都已经忘记她了,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想起来,我和她的过去。”刁书真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开口胡?”柳铭烟放开了刁书真,双手抱在胸前, 皱起了眉头。
“是我在和她的朝夕相处之间, 猜到的。我们既是中年时的恩爱夫妻,也是青春岁月里志同道合的伴侣。”起宋玉诚, 刁书真的眼里写满了温柔。
“我呸!”柳铭烟酸溜溜了。
在刁书真的面前, 那种狗血的相爱相杀的误会是无所遁形的。
再宋玉诚告诉她这枚玉的来历的时候,并且会将玉的主人引荐给她, 刁书真就已经猜到了一切。
宋玉诚那样的人,心思简单干净, 一望皆知。
如果不是她本人就是那枚玉的主人,她又如何言辞凿凿地能引荐给她。
除非那人是宋玉诚的知交好友。
可宋玉诚是循规蹈矩的人, 圈子简单。刁书真稍稍听就知道了那个衔玉而生的人, 名字中带“玉”的人, 便是她了。
真相居然这么简单!
刁书真一直苦苦寻找的人, 就和她朝夕相处, 就睡在她的枕边。
众里寻她千百度,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1】。
“你不会真的以为, 你和宋玉诚能天长地久吧?”柳铭烟饶有兴趣地。
刁书真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似乎她的都是废话。
“你明明和我是一样的人,你喜欢她,就和耗子喜欢上猫有什么区别呢?”柳铭烟循循善诱道。
“我是不会杀人的……”刁书真有些无力地辩解。
“得了吧你!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柳铭烟的神色突然激动起来,她眼睛泛红,大声道,“不然你怎么会那么了解我?如果不是你本人也如此内心阴暗,你怎么可能会那么了解一个残忍嗜血的连环杀手?”
刁书真沉默了。
她想起陶燃锦曾经对她过,最天才的侦探拥有和最完美的犯罪者类似的天赋。
尽管刁书真认为这种法过于理想主义,可她还是备受鼓舞。
然而,若只牵涉到工作和事业还好,大不了再也不做警察这行就是了。刁书真也不是那么死板迂腐的人。
天下诺大,我刁书真尽可去的。
可如果在这其中牵涉到了感情的成分,牵涉到了宋玉诚。
那点细微的不自信就被放大了千百倍。
是啊,宋玉诚美玉无瑕,可自己呢。
我在深海的淤泥里,透过幽深的海水,凝望着洒落在海面上的细碎星影。
我痴心妄想某一天,能摘下那颗最璀璨闪耀的星辰。
“我能控制住我自己。”刁书真强辩道。
“我曾经以为我也能!我也控制了这么多年!结果呢?”柳铭烟语气酸涩。
刁书真不知从何起。
对于居高临下望着她,将她的性命操控在手指尖,看似是胜利者的柳铭烟。
却无端地让她升起了一丝同病相怜的同情心。
能言善辩的刁书真一时语塞。两人各怀心事,冰凉而森寒的雾气横亘在她们中间,像是一场怎么都走不出的迷局。
“有趣,很有趣。”柳铭烟诡异的笑声破了这片沉寂。
她的声音空灵诡秘:“我在黄泉路上,等你狼狈而来。”
“等你作奸犯科的那一天,你的宋玉诚,会不会亲手杀你呢?”她蹲了下来,视线与刁书真平齐,对于对方的回答,她非常好奇。
“不会的。”刁书真倔强地看着她,她斩钉截铁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自我了断,用我的尸骨给她垫脚,送她去更高远的地方。”
刁书真仰起了头,似乎是在将眼底的泪光忍了回去。
她的豪言壮语之中带着几分凄怆,她:“用我的血肉,为她铺一条林荫大道。”
“刁书真你这嘴脸,真让人恶心。”柳铭烟虽然嘴上着这样的话,可是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一片赤诚,没有一丝一毫的作伪。
她盯了一会儿,无奈道:“我看不透你。”
罢,她扬起了手中的军刺,眼中闪过一道狠辣果决的光芒。
出乎刁书真意料的是,她粗暴地拎着刁书真的领口,将自己拖出了水池,又解开了自己手腕上的锁链。
“你和宋玉诚以后究竟会如何,我很期待。”柳铭烟没头没尾地,她将军刺横再刁书真的颈上,警惕道,“声,她们来了。”
接着就是宋玉诚,陶燃锦和柳铭烟三人的混战了。
刁书真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不是柳铭烟拖着她,她可能连站都站不住了。
虽然柳铭烟只有一个人,可她挟持着自己,陶燃锦和宋玉诚放不开手脚。
更何况,陶燃锦和面前的这位有着莫大的联系。
刁书真自认为自己是将生死看淡的人,她从骨子里也不信任别人,更无法相信别人会豁出命来救自己。
但看见宋玉诚的那一刻。
她的身上陡然生出了一股力气,她不想死了。
战局渐渐变得明朗起来。
陶燃锦一跃而过,抱住了柳铭烟的双腿。
如果柳铭烟想要杀掉自己,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时机了。
在刁书真混沌的意识之中,她听见柳铭烟清晰地在她耳边。
“刁书真,你要陶燃锦亲手杀了我吗?”是柳铭烟。
刁书真愕然,她望向柳铭烟的眼瞳。
那双眼瞳里烟雾缭绕,氤氲着烟雨江南的水气。
“等下我放松手腕,你夺下我手中的刀。”柳铭烟用近乎于气声的声音,在刁书真耳边,“你听听我的心跳声,它在右边。”
“为什么?”刁书真的嘴唇动了动。
柳铭烟没有回答。
只是刁书真明显感到,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力度轻了几分。
不容她细思,刁书真夺过了刀,当胸而过。
“谢谢。”柳铭烟轻声,“我本来想杀了你给我陪葬的……”
“不过我杀的人已经够多了……”有温热的血溅到了刁书真的脸上,她回望过去,柳铭烟苍白的唇角挂上了一丝满足的笑容。
“你和宋玉诚结婚那天,在喜宴上,给我摆一杯水酒吧。”柳铭烟拍了拍,书真的肩膀,像是一位大姐姐在鼓励后辈。
“兔崽子,滚远点!”柳铭烟放开钳制住刁书真脖子的手,在她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在刁书真彻底昏过去前的最后一眼之中,在漫天的血雨里,柳铭烟靠在石壁上,她依旧站着,像是她从来没有错过,也从来没有输过。
哪怕她面前站着的,是陶燃锦。
刁书真这次住院的时间有些长,一直从元旦住到了临近除夕。
这还是她哼哼唧唧,装作这里痛那里痛,拼命拖时间的结果。
原因为何?
自然是怕宋玉诚的家法伺候。
毕竟在医院这样的公共场合,宋玉诚还不至于把她怎么样。
在社会舆论的压力下,宋玉诚这样的人只会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二十四孝好老婆。
但是回家之后……
刁书真默默地调整了一下垫在自己后腰处的枕头,坐得更舒服了些。
她不安地动了动,只觉得自己的屁股隐隐生疼起来。
她咽了口唾沫,头皮一阵发麻。
经历过这些磨难,她倒不至于过于害怕疼痛。
问题是被宋玉诚惩处,那不光是疼痛,最要命的是羞耻得要死,光是想一想都恨不得逃离地球的那种羞耻。
但是拖是没有用的。
年二十七。
宋玉诚在医护人员兴高采烈的眼神之中,光速办理好了刁书真的出院手续。
她将刁书真的行李一件一件地拎走,最后一步,将赖在床上的某人包拎走。
“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刁书真抱住宋玉诚的胳膊,忙不迭认错。
“哦,那你你错哪了?”宋玉诚手中的戒尺轻轻地敲在桌上。声音不大,却让刁书真抖了抖。
“额……”刁书真一时语塞。
“一看就不诚心,就是来敷衍我的!”宋玉诚气不一处来,拎着她就按在了书桌上。
“放松点,不然等会儿疼的还是你。”宋玉诚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脊,将她的双腿分开到与肩同宽。
刁书真却更加地紧张了,甚至很没有骨气地瑟瑟发抖了。
“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含着这个。”宋玉诚将一块凉滑润泽的东西塞在她口中,声音寒凉,“但是,别出声,这是罚你。”
从唇齿间纹路的触感,刁书真认出了,这是她的那半块玉。她含过千百次,自然就认了出来。
只不过,现在这块玉找到了另一半,合二为一了。
刁书真仰起头,在火辣辣的疼痛中,内心却有暖流流过,像是漂泊无依的魂魄,终于找到了归途。
她咬着那块玉,漂亮的眼睛里落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和脖颈,落到更深的地方。那块玉沾了唾沫,变得更加的晶莹剔透,多了几分让人心痒的媚意。
窗外燃起了五色的焰火,明黄色的矢车菊,紫色的罗兰,红色的月季,装点了沉寂的天空,姹紫嫣红。从天边倒挂下来的金色麦穗,在风中化成了点点金色的星星,漂亮极了。
在刁书真的泪眼朦胧里,烟花喜庆的声响盖过了,她压在喉咙里细碎的呜咽。
可那哭泣,也是幸福到令人眩晕的。
新的一年,来临了。
作者有话:
【1】青玉案·元夕,辛弃疾
还有一章和番外本卷就结束啦,我们第四卷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