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恩找到了窗户。他贴到玻璃朝下望了眼，顿时放弃了这个思路。随即他敏捷地贴着墙窜进了卧室，正要关门时，一只粗壮的手臂顶住了门把手。

    “这就是曼奇家少爷的教养？”黑发雌虫挑眉冷笑，一点一点将门扇开，显得极为轻松，“主人还没坐，就往床上跑？”

    他舔了舔唇，整个身体挤了进来，反手哐啷一声关上门，将昆恩逼退到墙角：“还是，大少爷这么迫不及待？”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跟格斯比起来，此刻尽量缩身体，甚至想要从边边角角挪出的雄虫显得无比娇。

    他一边挣扎，一边不平地愤愤道：“我明明配了变声器，还穿了这死气沉沉的难看西装……”

    “哦，这有钱虫玩的东西是有点效果。”

    雌虫贴近他，用手在他耳后摸索，摘下那里非常不起眼的金属圆片，攥进掌心嘎啦两下，将被捏扁的容貌修改器精准地抛进背后的垃圾桶。

    “我一度上当受骗了，甚至还真以为，你这怂蛋连面都不露，就要和我一刀两断了呢。”

    容貌修改器被移除。雄虫的真正样貌出现在格斯的视野中。也许是几个月不见，也许是暖色灯光的滤镜，昆恩·曼奇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格斯捏住他的下巴，上身往后挪了挪，离远点，从头到尾量着，点点头：“西装很衬你，很好看。”

    “？？？”昆恩正在消化他刚刚那两句话的信息，突然又被这么一顿夸，十分迷茫不解，然而不待他细想，眼前黑影一罩，下巴一痛，一只虫已咬上了他的嘴唇。

    这个吻凶猛激烈，强势又霸道，是昆恩熟悉的作风。他肩膀被捏得生疼，脑袋也被迫仰得难受，偏偏另只虫还在他嘴里肆意扫荡，咬完嘴唇还要咬脖子耳朵，十足一头野兽。

    “不是好奇我怎么发现的吗？”格斯双手抚着他的脑袋，嘴角扬起，十分得意。

    好不容易得了喘息，正在大口喘息的雄虫猛点头：“……我完全按照星网攻略来的，绝对没有纰漏。我不明白……”

    “哈。”雌虫从胸腔发出一声低笑，他一边解昆恩西装，一边贴到他耳边，哈着热气：“攻略也许可以让你将一只律师演得像模像样，但可控制不了你色眯眯的眼神。”

    “我、我不是！我没有！”昆恩瞪圆了眼，“我——”

    他话没完，就被迫吞回了肚子，因为某只雌虫又吻了上去……

    身体重心越来越偏，很快，噗通一声重响，两虫齐齐栽倒在床垫上。

    …………

    放学铃响起，伊诺和维诺急急忙忙装好书包，拒绝朋友们食堂进餐的邀请，飞速跳上破破烂烂的校车，占据了里面最舒服的两个位置。

    自从大哥回来之后，他们的伙食明显改善。中午只能凑合，但早上和晚上两顿，不是格斯超高水平的料理，就是出去下馆子。

    两虫喜滋滋地坐在座位上，低声讨论着晚上要吃什么。烤肉、炸鸡、牛肉汉堡、猪扒饭、足量汤面，两虫着着，不光他们，周围虫的哈喇子都要流下来。

    “罗特姆，你们家居然还被你们这两只病秧子搞破产吗？”

    校车内，素来和两只雌虫不合的壮实雌虫大声质疑道：“居然还有下馆子吃饭的钱？还是，你们雌父死皮赖脸四处借钱，没还的钱都让你们糟蹋浪费了？”

    “闭嘴吧伍德洛！伊诺维诺他哥哥可是大球星，有的是钱！上次还请我们喝汽水了呢！”有虫帮腔，喊了回去。

    “大球星……哈哈你们就听他两吹。家里没有电视吧，没钱交网费吧，这么闭塞，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伍德洛身边的虫们一阵嘀嘀咕咕，随即爆发出轰然大笑，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

    “他哥哥输了好几场重要比赛，都被誉为球场毒瘤了！现在没虫敢要他。不然他为什么要回来？新赛季已经开始了，他却还在洛特宁晃荡。有没有脑子？”

    车内顿时响起一片诧异议论声。

    伊诺脸狰狞，正要愤怒出声反驳，校车到站了。维诺捏捏哥哥的手，示意他冷静放松。

    两虫起身，从座位走出，慢腾腾地往车门挪，他们一边走一边互相交谈，声音没有多大，穿透力却很强。

    “伍德洛为什么老要针对我们？又不是一个班，也不住一个街，而且我不记得得罪过他。”

    “那是你的视角，维诺。”伊诺非常配合，“大概是嫉妒我们比他长得帅、成绩好、朋友多吧。”

    “唔，有点道理。但他我们坏话的功夫，干嘛不给自己换个发型，减减肥，多读书呢？”

    维诺走下阶梯，完全没有回头量：“你知道，其实很多虫跟我吐槽过他的扫把头了。太土了。”

    “扫大街那种扫把吗？哈哈哈和他雌父一模一样，也许是家庭特殊癖好，我们得理解……”

    两虫一路念叨下了车，好似完全没注意到后面某虫越来越铁青的脸色和抓狂却被别虫按下的举动。

    校车继续前行，驶出十几米后，两虫才听到一阵怒吼远远传来。

    “是他的嗓门。”维诺哈哈哈跳上台阶，两虫都十分满意。他们回到家，开大门，一边畅想着待会的菜单，一边在屋里找着他们大哥。

    奇怪。灯开着，桌上还放着包的吃，但是没有虫。伊诺维诺晃了一圈，突然同时在他大哥卧室间停了下来。

    他们听到响动。是他大哥那张一直舍不得换、弹簧坏了一大半床垫发出的咯吱声。还有喘气声、话声，以及……

    伊诺和维诺脸蛋瞬间变得通红，两虫头也不回地逃离现场。

    他们在冷风中谁也没话。直到十几分钟后，大门被从里推开，嘴里叼着烟、头发乱糟糟、身上一股雄虫信息素味道的格斯朝他们吼道：

    “上课上傻了，杵在外面干什么？还嫌病没生够吗？”

    一手一个被扔进屋内，伊诺和维诺肩挨肩。他们对沙发上的雄虫僵硬地挥了挥手，一改往日活泼直率，乖巧安静得像换了个虫。

    格斯眼神一扫就知道这两只居然在害羞。切，没见过雄虫吗？丢脸！

    他去厨房将热好的晚餐端出，一人一份放到他们面前，自己则盘腿在地板上坐下：“看什么看，老子的虫，再看挖了你们的眼。”

    “大哥，你这么凶残真的没关系吗？”东西进肚子，两只的终于反应过来了，可以思考了，“不怕将他吓跑吗？”

    “他看着脾气很好，长得也好看。我不明白，他到底看上大哥你什么了？”

    “重点错了，伊诺！最重要的问题难道不是洛特宁竟然能看到雄虫，且这只雄虫还在我们家吗？”

    “大概也许可能，大哥终于疯了，加入非法贩卖组织，花了自己的金库，买来的一只雄虫性|nu？”

    “喂喂喂！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格斯剑眉越皱越紧，“你们在学校里到底学了什么东西！吃！吃完了快滚去写作业！”

    “……”全程被无视的昆恩除了微笑，也只能微笑了。他刚刚吃饱，很满足，因而带着微笑，在一片鸡飞狗跳、反抗写作业暴行的继续扮演他的布景板。

    …………

    这天晚上快凌，吃完宵夜、强着精神，夏恩终于在酒店等回了曼奇家比他更不靠谱的雄子。

    虽然有虫一直在暗中保护，并定时向他汇报消息，但夏恩在听到他进入某栋建筑后长达几时也没出来时，心脏还是缩了一下。

    角色互换，他突然就能理解之前刚到瑞德哈特，他夜夜晚归时劳埃德的不容易了。

    “昆恩少爷，需要我提醒你吗？这里是洛特宁。这是你第一天到这个地方。而你单独出去了快十个时。”

    夏恩面色不善，他合上桌上的旅游杂志，从套间会客室的桌前站起身，然后发现，对方还给他带来一份礼物。

    “格斯·罗特姆？”夏恩叫出意外访客的名字。然后他看向自己好友。

    “我很高兴你如此高效地完成了这次出行的目标。但我需要一个解释。”

    “关于自由火焰，格斯能帮上忙。”昆恩也有些不自在，目光四处乱瞟。

    之前那场久违的活动让他太爽，于是他的话痨属性爆发了。格斯不过随口问了两句，他就叭叭叭地把夏恩卖了个彻底……这个……咳咳，他相信自己的好友告诉自己这事的时候就料到了。所以应该没关系。

    毕竟，要真的很机密，夏恩就不会告诉自己了！

    “洛奥斯特阁下，我还欠你一声‘谢谢’。”黑发雌虫走上前来，本想和他握手，却又突然反应过来，这对雄虫来有些突兀。于是那降到空中的手臂又收了回去，本能地抓了抓他自己的板寸。

    “叫我夏恩。”夏恩朝他眨眼，语音愉快地揶揄，“考虑到后来那些绯闻，你没给我一拳，已经让我很惊喜了。”

    洛奥斯特的少爷撩虫完全是本能，格斯被他的美貌和话语双重夹击，晃了下神，刚觉耳朵有些热，手上就被虫狠狠捏了一下。正是某只用眼神控诉他见异思迁的矮个子雄虫。

    格斯只能一胳膊将他拽到自己怀里，眼睛却还盯着夏恩：“夏恩少爷，您放心，规矩我懂。我只提供我知道的，绝不多问。”

    这次洛特宁之行，夏恩只告诉了昆恩他来这大致目的：他要伪装身份，和自由火焰谈笔交易。至于交易什么、目的为何、过程细节，航行六天，昆恩都没从夏恩嘴里撬出来。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情况，曼奇家的雄子已经习惯了。更何况，本就是他死乞白赖才争得同行，他得好好表现。

    夏恩按铃，再叫了一份夜宵。耗费体力还没得到补充的昆恩热情赞美了好友，随即鼓动腮帮，开始填塞模式。另外两虫坐在沙发上，以他咀嚼食物、吸拉饮料为背景音，开始谈正事。

    格斯以半个洛特宁本地虫的身份，向夏恩了他所知的有关自由火焰的全部情报和线索。

    自由火焰是这个组织近几年在外活动的自称代号，在洛特宁本星，大家更喜欢称它们为“组织”。对洛特宁的居民来，“组织”是比政府、警局更有公信力的存在。它们约定规则、遵守规则，威吓惩治为非作歹者，为弱者提供庇护或帮助，当地很多年轻人，都以加入组织为荣。

    他们在洛特宁根基很深，差不多是从帝国刚刚征服这颗星球就开始在此发展势力了。时至今日，自由火焰已和洛特宁密不可分，完全是这片土地的实质掌控者。

    这也是为什么格斯执意要和夏恩面谈的原因。洛奥斯特的公爵阁下来这边用假身份和自由火焰谈交易，怎么想都有古怪。而恰巧，他也有需求。

    “夏恩少爷，您听过‘特制营养剂’这个东西吗？”格斯面色严肃，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到了桌面上。

    这个词有点耳熟。

    “我知道我知道！”昆恩从汉堡包装纸里抬头，嘴上还沾着酱汁，充分显示存在感。

    “前几年在帝国联邦黑市上悄无声息地出现，这两年终于靠口碑出名声的神奇药剂！宣传点就是，一半的价钱，双倍的疗效！”

    “一半的价钱？”

    “西本公司营养剂、补充剂平均价的一半。”昆恩咽下一口肉，口齿不清地补充道。

    西本就是那家以全系列和特别昂贵闻名的药剂生产公司。夏恩之前连送了帝国上将一个多月的营养剂，稍稍有点肉疼。

    “这个营养剂，就是‘组织’生产制作的。它能够改善体质，并修复雌虫各种陈年旧伤，甚至还可以治愈一些不太严重的毛病。就性价比而言，比去医院划算多了。因此非常受欢迎。”格斯接道。

    “有问题？”夏恩从他表情上读到了这样的信息。

    “很大问题。”格斯眼眸更黑更沉。

    “营养剂能够让虫上瘾，同时，它还有很严重的副作用——虽然很延滞很久。”他声音冷了起来。

    “我两只弟弟身体不好，有段时间我雌父只能给他们用这个……那差点让他们丧命。”

    “我当年去找过‘组织’，提醒过他们这一点。”

    “让我猜猜，对方拒绝了。”

    夏恩很了然。西本药剂的一半价格，那也算售价不菲了。为了巨大市场利润，正常药剂公司都会修改药物临床试用结果，更被自由火焰了。它可是□□，虽然它表现得比政府还权威，但本质不会变。

    “是。他们继续贩卖，完全不顾我们死活。”格斯面上闪过一抹愤怒。

    “他们被骗取了血汗金，亲手给自己注射进毒药，却还对罪魁祸首感恩戴德，它们是慈善家，是我们的保护者。真**可笑！真**讽刺！”

    “如果你是为此而来，我希望你不要被组织的花言巧语蒙骗。”黑发雌虫看向夏恩，愤怒沉淀在眼底，成为一种更深沉的决心和意志。

    “如果不是，那我请求公爵阁下，能给他们找点麻烦。曝光给媒体、提交司法系统、或是给帝国相关部门提个醒，都行。”

    “虽然我不指望那帮坐办公室、脑袋里都是狗屎的虫上虫能意识这事有多严重……但万一呢？”

    “不定某只有权有势的大虫子，刚好手痒痒、想收拾收拾下它们……”

    “那我也算给这社会做了点贡献。”

    有权有势、正有此算的公爵阁下，突然就被CUE了。

    他有点语塞。

    *

    作者有话要：

    昆恩表示：他撕了我准备的两份协议，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