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阿加雷斯的愤怒 你在引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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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的伤愈合得预想中还要快。

    他回到皇宫的第三天,伤口结出的痂全部脱落,露出新长的嫩肉。第五天,他恢复日常体能训练。第十天,他在后辈的惊叹声中拉好衣服,挥着手和他们道别。

    金属门关上后的一分钟内,休已经将终端里完整的检查报告塞到垃圾箱内,从沙发上跃起,奔向隔壁的训练室。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虫帝陛下更换了休暂居的房间。起居活动的空间更,但附带一个基础设施齐全的训练室——沙袋、拳击台、单双杆和力量器械。考虑到允许他自由活动的区域十分有限,休觉得自己的选择相当英明——比起阳光和绿植带来的新鲜空气,他更需要可以发泄精力的途径。

    伊斯米尔每天会来看他一次。最长待过两个时。平均值是二十分钟。菲利特掌握雄虫的行程安排。所以为了不引起怀疑,虫帝陛下只能缩短体术训练的时间,在日程夹缝中挤出时间来见他。

    雄虫如此解释,这没关系,他可以理解……

    个屁。

    休哼哧哼哧痛揍着沙袋,汗水从他额头上流下,浸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的金发和黑色背心的前襟后背完全湿透了。他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喷着粗气走到角落,拿起毛巾在脸上一阵乱抹。

    墙壁上的电子钟显示着现在的时间。1600。这几个数字让休眉头皱起。检查途中,他收到伊斯米尔的信息。有急事需要处理,今天就不过来了。当即,休的血压直线上升,吓得医疗虫一阵不安,直到休咬着牙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将血压又压回了正常值。

    你不该在上次见面那些话的——不。我没错!休一拳挥出。再,冷战也太傻逼了吧!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的陛下会做的事。

    砰的一声,沙袋破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填充物哗啦啦地流出。休扒掉手套,向后耙起湿漉漉的额发,走向不远处的引体向上架。

    他将双脚卡在环扣中,脑袋朝下,双脚在上,整个身体吊在架子上,开始向上卷腹。他动作很猛,气势汹汹地仿佛在和不知名的对手比拼,哪怕到了极限,还能再来三十次、三十次、三十次……

    ‘休,不要感情用事,好吗?’昨天同样的时间,黑发雄子看着他,声音里有着难掩的疲累。

    ‘你现在有最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我向你保证,当我自己应付不了、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你的。’

    ‘你得相信我。’伊斯米尔。

    ‘你有事瞒着我。’休嘶声道。这个念头仅仅简单掠过,便在他胸口引起一阵烧灼。

    ‘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米尔。两个人一起面对,而不是自己独自负担。记得吗?’他捕捉着雄虫的视线,提醒着很久之前他们定下的约定。

    ‘我当然记得……’伊斯米尔将头靠上他的肩膀,低声道,‘他们在找你。如果你的行踪泄露出去,我之前的忍耐就全部白费了。’

    ‘这不仅关乎帝国和克雷夫,还关乎你的安全。我……’他的陛下长长地叹息,‘休,你不能再离开我身边。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休紧紧揽住伊斯米尔,咽下了在他脑中萦绕已久的其他几个问题。哪怕那些想法让他在那张简易床上辗转反侧,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见面前的算。

    二十四时后的现在,休很愤怒。一团火在他的肠胃里搅动,他却不知向谁咆哮、嘶吼。也许伊斯米尔预感到了他的糟糕心情,所以临时放弃了会面。

    大部分时间里,休·雷诺德虫格健康、情绪稳定。他很抗压,对其他虫的冒犯和伤害毫不在意。可偶尔、极少情况下,休会爆发出一种能够摧毁一切的盛怒。

    这次,在日夜困于这密室的第十天后,在他的陛下间接直接、有意无意的转移话题和回避见面后,休到达了这个点。

    他猛地折起上身,一手抓住大腿旁的金属杆。随着金属的咯吱作响声,腥红的火焰在他的绿眸里越演越烈。

    …………

    “陛下,你还好吗?”

    雌虫靠近的询问拉回伊斯米尔飘远的思绪。他缓缓眨了眨眼,微微向后仰身,拉开菲利特过分亲密的距离。

    “抱歉。”伊斯米尔放下手中的餐叉,抬手揉了揉额角,“联邦代表团已经从他们中央星出发了?比我预想得要早一些。”

    “我们将和谈地定在苏里尔附近的曼其贝拉中立星。联邦很不满意。但掌控主导权的是我们,陛下。我们当然得为自己节省虫力物力。路途奔波的烦恼就交给联邦的年轻虫罢。”

    伊斯米尔轻笑出声。

    菲利特坐下雄虫左手边。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袍,黑发理得很短,眉毛、鬓角和下巴上的毛发修得十分干净。双眉之间那道长期皱眉留下的很深竖痕,使得他哪怕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也有几分不悦。

    此时此刻,餐桌上点亮着数盏水晶烛台。桌面精心布置过了。一束束鲜红的玫瑰点缀在闪烁着莹亮光华的雕花银器中。

    闪烁摇曳的烛火中,黑发雄子垂眸而笑,美得让虫忘了呼吸。菲利特怔怔地望着,直到侍从上菜,才猛地将视线收回。

    恰好他的终端发出震动。菲利特抬起手腕,低头浏览消息。

    虫帝的贴身侍从芬德利开今晚的第三瓶酒,倒进两虫面前的高脚杯。

    如果让芬德利评价一下这顿晚餐进展情况,他会四星(最高五星)。

    不是他夸张,这两只虫用餐的气氛越来越好了。从最初的静寂全程,到今天的交谈不断以及间或压低的私语。而就连他,也能从传中冷情无心的亲王脸上看到对年轻帝王的慈爱和关心。

    叔侄不和的流言果然只是流言。不管之前两虫再怎么暗里相斗,帝国多事之秋时,还是有血缘羁绊的亲人最可靠啊。

    “陛下看着有些困了,昨晚没休息好吗?”

    芬德利退下。菲利特眯眼,开口问道。

    “睡前在星网逛了逛。看到一些和洛奥斯特有关的道消息。睡得有些晚了。”

    伊斯米尔目光有些涣散。他端着酒杯,喝的不快但很有规律。主菜上来时,雄虫白皙的脸颊和脖子已覆上了一层薄红。

    “洛奥斯特……嗯……”

    伊斯米尔顿了顿,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道:

    “夏恩不在了之后,布鲁斯凯很混乱。我本想帮忙,但他们没有奏请,我也不能出兵干涉。结果,就这大半个月,岌岌可危的情形突然就逆转了。”

    “罗伯特·洛奥斯特任伯爵多年,身边聚集了很多厉害的下属。他肯派虫参战,这样发展很合逻辑。相信不久我们就可以听到好消息了。”

    “希望如此。”

    雄虫微继续笑,声音和动作都有些迟缓。红晕蒸腾在他的脸颊眼角,显然酒精开始发挥作用:“罗伯特确实是只睿智的雄虫。比起尼诺·洛奥斯特,我更想他来继任新的洛奥斯特大公。”

    “我和您看法相同。”菲利特附和,“只可惜他自己放弃了。”

    “虫个有志,这种事无法勉强。”伊斯米尔和他碰了碰杯:“话回来,洛奥斯特有罗伯特伯爵,我们帝国也有菲利特亲王。多亏你们,帝国才能维持稳定。”

    “皇叔,这段时间来,和谈一事辛苦您在其中斡旋。请收下我的谢意。”

    “为国效力是臣的本份。尤其需要对外施展威慑和强硬之时。我们要展现帝国的强大和尊荣,不能让联邦的花言巧语占去便宜。以及让洛特宁那样的愚弄再次发生。”

    “这也是为什么这次和谈臣厚着脸皮任了委员长的原因。陛下您太过年轻,又太善良,那些老狐狸先交给臣对付。我向您保证,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菲利特沉声道,饱经风霜的面容上是昭显绝对意志的强大自信。只有历经诸多困境,成功凭借自己战胜的虫才会有这种表情。

    “我很期待。”伊斯米尔举杯。“为了帝国。”

    “为了帝国。”菲利特举杯。

    用餐结束后,菲利特搀扶着微醉的虫帝返回寝宫。雄虫很累,黑眼圈比前一阵子又重了。菲利特听闻他又开始服用处方药剂帮助睡眠。前几天出于尊重雄虫的隐私,他没有开那些医疗档案。可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他准备和对方当面谈一谈。

    途中,伊斯米尔的终端发出“滴滴滴”提示音。雄虫停下来查看消息,屏幕的光照亮他挑起的长眉。

    显然他对收到的内容有些意外。

    回复完消息后,伊斯米尔迎上菲利特探究的眼神,主动解释:“是昆恩·曼奇。”

    “陛下,曼奇少爷是您表弟的朋友,并不是您的。我听闻他为了一只下等雌虫和家族闹得很僵。您没必要和他牵涉太多。这对您名声不好。”

    阴影里,伊斯米尔眼角抽了一下。他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狠狠压下心底窜起的焦躁。

    先是他的作息三餐,再是他的衣着宠物,现在又轮到他的社交关系……这只雌虫,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一点改变吗?

    “格斯·罗特姆?那只螂族飞球手?”

    伊斯米尔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哼了一声,掩饰住波动的情绪:“皇叔,今时不同往日。贵族们的很多传统早都应该改改了。再,曼奇家有罗安撑着,昆恩的选择无关紧要。我们不该对他太过苛刻。”

    菲利特跟在雄虫身后,视线盯着空中轻轻飘动的柔顺黑发。

    “他姓曼奇。陛下。从他出生起,他就和曼奇家不可分割。他的举动不仅关乎他个虫,还涉及其他虫和更高层面的东西。这点罗安·曼奇和他雌父雄父都很清楚。”

    “如果不是当年文森·曼奇发生了那种事,他们不会将自己的雄子养成如今这个废物模样——”

    “皇叔,背后议论他虫不合您的身份。”伊斯米尔提醒。

    菲利特上前半步,按住了雄虫的肩:“陛下,臣并不是对曼奇少爷的个虫抉择有意见。臣是为您考虑。您肩负着帝国大任,每一分每一秒都价值千金。当然,这不是您不可以有私虫关系。只是如果您想转换心情,臣有很多可以推荐的青年才俊,每一只都比那只不入流雄子来得合适。”

    伊斯米尔加快脚步,没有回应。沉默一直延续到他们进到殿内。

    伊斯米尔很肯定,菲利特一定知道自己的话并不怎么悦耳。某种程度上,这甚至很过分。

    换成任何一只虫,年轻的虫帝都可以勃然大怒。然后那只插手虫帝私事的虫便会胆战心惊地跪倒在地,为自己的冒犯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菲利特不会。他很清楚自己在年轻的帝王这里享有的特权。

    这是一场两虫心知肚明的博弈。以过往二十多年的时间为其稳固的根基。雄虫一开始也许会不高兴,甚至反应很激烈,但最终,他都会按照长者铺设好的道路前行。

    因为他们都知道,菲利特是对的。他们流着相同的血,都在这座皇宫里长大。这里只有一条法则可以取胜。其他则通向灭亡。

    侍从们被斥退,只留下贴身服侍的在外值守。菲利特帮伊斯米尔脱去外袍,扶他上床,又为他拉开被褥。临走前,伊斯米尔叫住了雌虫:“皇叔。”

    菲利特停住脚步。

    “谢谢你过来。晚餐很愉快。”

    雌虫在昏暗的灯光中站了一会,尔后转身走回床边。他俯下身子,在雄虫额头上落下一吻:“米尔,你应该清楚的。任何时候,只要你开口,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会赶过来。”

    “晚安。”

    菲利特离开了。伊斯米尔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良久,他翻了个身,将脑袋埋进枕头。

    有脚步声逼近:“陛下,醒酒汤和热毛巾。如果您想先睡一会的话,我可以告诉曼奇少爷换个时间再来。”

    芬德利今天居然这么机灵?伊斯米尔闭着眼,懒懒地不想动。他不喜欢微醺带给头脑和身体的迟钝感。可只有如此,他才能减缓情绪的反应,在菲利特面前,将自己维持在温和友善的旧形象里。

    不。他答应了昆恩面谈邀约。虽然时间有点晚,但他不想让对方多跑一趟,尤其是简讯里那只虫看起来有点着急……

    热得有点烫的棉织物贴上了他的手心。伊斯米尔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该死的,他还没有下令,这太突然、太不守规矩——

    雄虫僵住了。一个身影斜坐在他的脚边,肩膀宽厚、金发垂落。地灯的昏黄灯光给他坚毅的轮廓镶上一层金边,又在那幽绿的眼珠中投出闪闪发亮的细光点。

    这只雌虫仔仔细细擦着他的手指,动作熟练而迅速。眨眼间,他便换了条毛巾,朝着虫帝凑过来,准备擦拭雄虫的额头和脸颊。

    伊斯米尔拦住了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休·雷诺德?”

    虫帝压低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紫瞳危险地眯起,冷冷地看着眼前穿着侍从制服的虫。

    “按惯例,帮芬德利分担一部分日常职责。”

    “胡闹!”伊斯米尔甩开雌虫的手,急匆匆地下床,在墙壁上摸索按键。窗帘自动拢和了起来,殿外的灯全部灭了,在隔音力场启动的同时,这间卧室的门紧紧关合。

    “你在想什么?!”喝下去的酒一瞬全醒了。伊斯米尔从休手中夺过毛巾,拉着他的手朝外间走去,“不管你有什么急事,都可以先发讯息给我。哦,那个表情,看来没事。这很好。休。”

    “出来透气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给他们准备的时间。现在菲利特正在到处找你,如果你被虫看见——”

    “不会。”休忽然顿足,“我用了容貌修改器,喷了信息素香水,没虫会发现。”

    “你就如此肯定?”

    “事实就是这样。”休耸耸肩,“我为你们的甜蜜晚餐上菜时,不光菲利特,你也没多看我一眼。”

    “你在什么?”伊斯米尔愣住了,“……你刚才就在?”

    “四个多时了,陛下。我布置了餐厅,帮您拉开了椅子,送菜、倒酒,当然,还听了一堆让我消化不良的话。”

    休转过身,一屁股坐到外间的长沙发上:“所以,这就是你放我鸽子的原因?一顿烛光晚餐,一个粘糊糊的晚安吻。”他提起一侧嘴角,声音里满是不屑,“陛下,我得,这真恶心。”

    “休·雷诺德,注意你的用词。”黑发雄子冷声道。

    “啊哈。真神奇,我以为你会表示赞同。”休夸张地摆了摆手,语调愈加古怪。

    停下来。停下来。休在心里默念。

    制动装置失灵了。他的嘴巴继续动着,朝外吐出更多话来:“哈哈。”他粗哑地笑着,“我估计错了。”

    眼前不断回放的那只恶心的雌虫亲吻他家陛下的画面。伊斯米尔早就不是虫崽了,菲利特也不是他的雌父。如此逾矩行为完全就是性|骚扰!天知道他当时忍得有多辛苦,才没有拿出匕首一刀在菲利特肚子上捅个洞!

    而现在,他家陛下竟然只关心那些旁枝末节?!

    许是休的声音太过反常,伊斯米尔诧异地瞥过去。几秒后,黑发雄子脸上恢复了点温度:“只是一个晚安吻,你太夸张了,休。”他在雌虫身边坐下,试图和对方冷静对话。

    “而已?!!”休瞪着眼睛低吼出声,“米尔,老实告诉我,你把我关在那格间里,各种躲着我,是不是不想我发现你在做这种事?”

    “哪种事?”

    伊斯米尔简直要被对方气笑了。一天不到,这只虫怎么变得如此莫名其妙、蛮不讲理?!

    “不要装傻!你对菲利特正在做的!”

    休猛地站起来,怒火在他胸腔里激荡,驱使着他烦躁地原地踱步。他抓挠着自己的金发,手背青筋凸起,像困于陷阱的野兽,低沉的咆哮在喉咙间聚拢,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我不明白你在什么。”

    “啊——该死的!”

    低吼一声后,休倏地在伊斯米尔身前蹲了下来。他按住雌虫的膝盖,眼下的肌肉抽动着,锋锐的绿眸满涨着不敢置信:

    “——我尊敬的陛下,你在引诱他!”

    “你明明连和我上床都想吐,却在诱惑菲利特碰你?宇宙的主宰啊,你TM是疯了吗?!他没有底线的,我的陛下。他做得出来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难道你还想让当年的事再发生——”

    “休·雷诺德!”伊斯米尔一把推开面前的雌虫,神情狰狞,声音尖利:“你知道你在什么吗?!”

    休狠狠了个冷战。他跌坐在地毯上,双手撑后,仰望着起身的年轻帝王。

    血色快速从他脸上退去。直到这个时候,休才反应过来。

    可话落如开弓。箭已射出,无法收回。

    *

    作者有话要:

    休只是披着乖下属皮的狮子

    惹怒了就……咔嚓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