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手机就这么亮着屏幕放在茶几上,提示音一响,他就把捂在脸上的手指岔开一点,从指缝里去看屏幕。
只看了一眼,脸上浮起的热度就把手心灼得红了起来。
人生啊……
他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聊个电话还聊出了偷情被抓包的即视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虎妞已经不在继续哈他了,它甩着尾巴在茶几下蹲坐着,伸出长满了倒刺的舌头,舔了舔黏在胡须上的脱毛膏,蓝宝石似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窝在沙发里疯狂搓脸的葛出云。
直到密实的胡茬都被他搓的东倒西歪了,他才垂下两手,叹了口气,见猫抬着一只前爪好奇地量他,便朝它伸了伸手。
这一次虎妞没在哈他,它探着脑袋朝葛出云这边撒开蹄子跑了两步,后蹄一登就灵巧的跃到了他大腿上,翻着肚皮喵喵叫了两声,示意他去看自己肚皮上的几绺不知道被啥黏在了一起的毛。
葛出云从没养过动物,看网上流行吸猫,久以为它是翻着肚皮要让自己吸两口,他之前只吸过烟,不懂吸猫要走什么流程,就把鼻尖凑到虎妞炸起来的一圈毛领上闻了闻,一股子奶香味儿,可能是给季鸣忱熏的。
虎妞也没给人吸过,它只是想把肚皮上的毛弄顺了,葛出云的鼻尖弄得它怪痒。
它蜷起身子,用毛刷似的舌尖舔着肚皮,那几绺猫却怎么也舔不开,也不知道是蹭到什么了。
葛出云这才反应过来:“连舔毛都不会?你还有脸当猫?”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好在声音不大,虎妞也没能察觉到他的嫌弃,
只见他向上顶了顶腿,就把猫滚到了沙发上,他起身猫着腰在季鸣忱这公寓的各个角落里找给猫梳毛的钢刷,之前陪他采购东西时见他买过好几个那玩意,结果到了要用的时候一个都找不见。
葛出云叉了会儿腰,想着一个男Alpha的家能保持干净就已经很不错了,再指望整齐,那就是他不懂事儿了。
季鸣忱公寓的装扮风格就和他的穿衣风格一样随便,家具没几样,大多还都是给猫买的玩具,配色也完全不讲究,东一块儿红,西一块儿绿,那个死亡深空蓝色的拖鞋,还被猫拖到了猫爬架的最顶端,大衣柜里摆着一排吊牌都没剪的衣服,一眼就知道他没穿出去过,倒是卧室阳台上挂着的那些短袖运动衫之类的,都被洗得快没弹性了。
不大点儿的房间,转了几圈都没能找见,葛出云撩开在从床边垂下来的被子,在地毯上趴下来往床底看了看,想着兴许是被虎妞拖到底下了,结果没看见毛梳,倒是看见了不少的蛋糕盒子。
包装还怪眼熟的,就是他公司楼下的那一家。
“兔崽子,让我抓着了吧。”
自从季鸣忱入行之后,就很少让他吃蛋糕了,阿周来他这儿时也会定期检查他冰箱的情况,他倒还挺会的,全藏床底下了。
别,还挺难够出来的。
他上半身几乎都要贴在地毯上了,胳膊伸得再长,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虎妞那只大胖猫这会儿倒是灵活上了,一矮身子就钻了进去,他肩膀头却始终卡在边上,压不进去。
他站起来,从衣柜里找了几个衣架用绳子绑在一起,弄了一额头的汗,才把那几个蛋糕盒子从床底弄出来。
开之前他还在猜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蛋糕不太可能,出差这么久早放出味儿了,蛋黄酥一类的包装零食到还靠谱些,而且他也爱吃,一会儿就给他全吃光,留一箱子包装袋当惊喜。
开之后他就傻眼了,里面什么吃的都没有,被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蕾丝项圈,铃铛,还有些粉的黄的的大蝴蝶结。
这是一个Alpha家该有的东西吗?
还是这些玩意是算用到他身上的?
这子到底还有多少奇怪的性癖是他不知道的啊?
葛出云就这么楞楞地盘腿坐了半天,久久没敢往身前的蛋糕盒子里伸一下手,连虎妞跃跃欲试的往里伸了伸爪子,都被他触电般一下子扒了开。
察觉到敌意,它就不高兴地哈了起来,葛出云也不惯着它,拿起蛋糕盒上的盖,就给它轰出去,转身锁好门,又盘腿坐下来重新审视这一箱子的东西。
季鸣忱真的是刷新了他不少认知。
就比方在从前,他从来没有想过长成自己这挂儿的Beta竟然也有人想压。
他更想不到,有人会把自己和蕾丝花边这些粉粉嫩嫩的玩意联系到一起去。
照他以前的德行,不给季鸣忱批斗个两天两夜直到耳朵起茧子,他都能跟他姓,但如今他看季鸣忱,是横看竖看怎么看都顺眼,对着盒子搓了半天手,也只憋出来一句,“年轻人嘛,有点毛病也正常,问题不大。”
然后就拿出了壮士断腕般的决心,朝盒子里伸了伸手,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大的东西在底下藏着。
十八岁以下禁止观看的东西倒是没摸出来,只找出来几封尘年的粉红色情书,封皮上还用蓝色的水性笔,一笔一划地写着给初一五班季同学。
落款是宋明娇。
葛出云对这名字还挺熟悉,好像是季鸣忱初中时候那个同桌,学习挺好的,每次去给他开家长会都听见老师表扬她。
他一冲动就给拆开了,实在是好奇什么样的一封情书能让这个臭子一留就是这么多年。
可那里面装的根本不是什么信纸,而是一张被扯下来的衣服吊牌,空白处写着几个狗爬似的大字——祝葛叔叔二十七岁生日快乐,和信封上的字体对比一看,根本不可能出自同一只爪子。
他把箱子倒过来晃,里面的东西就噼里啪啦的,一股脑全落在了地毯上。
箱子里,这样的信封一共有八个,有的上面还带着一股刺鼻的水果香料味儿,被赠予的人都是初中时代的季鸣忱同学,落款就五花八门了,有他眼熟的名字,也有他完全没印象的。
里面装的东西,无外乎衣服上的吊牌,包装纸袋上随手撕下来的一角,还有游泳健身馆的宣传单等等葛出云想象不到的东西上。
在祝他三十五岁生日快乐的信封里,跟着美容院名片掉下来的,还有一个红色的绒布袋子,很像昭和年代他外婆用来装首饰的东西。
他没开,把绒布袋放在手心上掂了掂,倒是不轻。
隔着布料粗略了摸了摸,外形是圆的,实心的。
发现不是戒指一类的东西,过于激扬的心跳也懂事地渐渐平稳下来,他开扣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手心里。
那是一枚单面袖扣。
即使没有任何包装,葛出云也一眼就认出这个是Tateossian年初发布的那款原石镶嵌,他那时还夸过这一款设计感相当优秀,美中不足就是浅绿的颜色不好搭配,出席商务场合多少有些不合适。
他有些惊讶,没想过季鸣忱会送袖扣给他,毕竟那子看上去从头到脚都叫嚣着对西装的抗拒,也不清楚他知不知道送男人袖扣这种事情有多暧昧。
但他确实尤其钟爱这类物件,光配饰柜里的就有两层,不过他只有在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会挑一个别上,曾经对于西服而言,袖扣也是必不可少的单品,只是在当下的快时代中,会显得繁琐刻意,他平日通勤里也极少会戴了。
指腹捻了捻原石凹凸不平的表面,指缝里没夹紧的信纸就这么飘飘摇摇地掉落,恰巧插进了地毯上的长毛里。
不走心的纸上,写着不走心的字。
走心的祝福着生日快乐,他却没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