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后，餐桌被收拾干净，许鹤栖带着周铎坐在客厅的藤条长椅消食，经过几个月的时间，许鹤栖的饭量算是被周铎给训练出来了。

    饭量比以往的多了一倍，肚子吃得滚圆，许妈妈都怕他撑着，连忙从抽屉里翻出消食片喂了他两粒。

    周铎没忍住地摸了一把他的肚皮，“啪”一声手被拍开，“哎，别摸，要吐了。”一个没注意吃太多了。

    周铎憋不住笑，手还是老老实实地缩了回去。

    “难受吗？”他问道。

    “还好。”许鹤栖着把目光放在周铎的肚子上，“你比我吃得还多怎么不见你撑啊。”

    周铎的肚子一马平川，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趁着许妈妈不在，许鹤栖把手钻了进去，摸着腹肌感叹：“你这都吃哪儿去了，一点变化没有。”

    再摸摸自己的肚子，明晃晃地凸了一块儿，简直是人比人气死人。

    “七，家里毛笔放哪儿去了？”

    许妈妈的声音从储物间传来，惊得许鹤栖连忙把手从周铎的衣服里抽出，“您等会儿，我来找！”

    周铎：“……”

    画图的工具找了出来，宣纸平整地铺在桌子上，许妈妈了一声你们慢慢玩儿，便拿着一件织得快完成的毛衣坐到了一边去。

    “这要怎么画？”周铎拿着毛笔无从下手，消寒图他见也没见过。

    “我来，咱们画梅花，那个好看一点！”许鹤栖从周铎的手上接过笔，他从前没亲手画过，但是看过父母画，“嘶，这梅花怎么画？”

    提笔为难，他知道该怎么画，可他不会画画啊！

    周铎默默地掏出手机，遇事不决，先问百度！

    九九消寒图的画法有好几种，文艺一点的便是在白色的宣纸上画有一枝素梅，花开九朵，每一朵花的花瓣都是九瓣，在冬至这天画下，往后每过一天，便在花瓣上涂抹一笔，待到素梅染红，日子走过九九八十一天，春天就来临了。

    还有用圆圈跟文字来表示的，在宣纸上画出九宫格，每个格子里头画上九个圆圈，按照“上涂阴下涂晴，左风右雨雪当中”的规则填满，又或者在九宫格里写上九个字，每个字都是九划，例如：“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

    “要不我们换一种吧。”周铎看着百度上的解释，写字画圈这个比较容易。

    许鹤栖皱眉，往周铎的手机上看了看，还是觉得画梅比较好，其他的忒丑了。

    “你等一下，我看看怎么画。”他从百度上搜了一下，照着一幅图临摹。

    素锦的花瓶中伸出一枝红梅，九朵花，每一朵上面都是九瓣花。

    “你也来两笔吧。”

    许鹤栖虽然不会画画，但只是简单的花临摹起来也没什么难度，周铎就不一样了，在文艺方面他实在没什么天分，直接给画劈叉了。

    一幅消寒图一半形象，一半抽象。

    “哈哈哈哈哈哈。”许鹤栖没忍住笑出了声音，“妈，你看铎哥画的。”他把图举了起来。

    许妈妈织着毛衣抽空看了一眼，也笑了，“没事，这就图个乐呵，随便画画就行了。”

    周铎拿着笔，对着图画干瞪眼，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那个手啊，它就一点不受控制！

    “重来！”把纸揉作一团，他重新又掏出一张纸铺平。

    许鹤栖看他好玩儿，就让他画，自己在一边坐着，托腮观望。

    画废了一张又一张的宣纸，一直到最后才有一张勉强看得过眼的。

    “剩下一半你来画。”周铎把笔递给许鹤栖，两人一起才有意义。

    许鹤栖笑着接过笔，朝周铎一挑眉，“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才画手！”

    天才画手的画并不天才，跟周铎练习之后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二者画技好歹是统一了，一幅图勉强没了违和感。

    “等墨迹干了，我就找个框给它框起来，以后每天涂一笔！”许鹤栖将画竖起来，“每天拍给你啊。”

    “好啊，等到明年春天，就是一幅完整的红梅图了。”

    他们在夏天相识，在秋天相恋，一起在漫漫严冬里等一枝红梅绽放，迎来春天，这是再美不过的事情了，周铎看向许鹤栖的眼神缱绻似水。

    “画完了啊。”许妈妈织完最后一针，低头将线咬断，“来试试，看毛衣合不合身。”

    周铎眨巴一下眼睛，将情绪收敛，他转头看向许妈妈手中的毛衣，毛衣是雾蓝色的，版型宽松，花纹繁复漂亮，胸口处还用白色线钩了一个类似于古代青铜乐器的东西。

    他看不出来那是什么乐器，不过并不影响他对这件衣裳的高评价。

    “去试试吧。”许鹤栖戳了他一下。

    周铎不明所以地望着他，这是许妈妈织的，理所应当是给许鹤栖的，为什么叫他去试。

    “铎，来试试吧。”许妈妈朝周铎招招手，“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我们七了，阿姨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刚好前段时间给七织毛衣，就想着给你也织一件。”

    “手艺一般，你别嫌弃啊！”

    周铎蓦然怔住，他没想到这件毛衣居然是给他织的，有点反应不过来。

    “傻啦，还不赶紧试试？”许鹤栖又戳了戳他，他才回过神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许妈妈的跟前。

    “谢……谢谢阿姨。”周铎眼眶发红，脱了自己的衣裳接过毛衣便往身上套。

    “看看喜欢吗？还好还好，大合适。”

    “喜欢，很好看，谢谢阿姨。”周铎反复道谢。

    他从来也没有过一件母亲亲手织的毛衣，甚至也不曾得到过母亲的关爱，他时候总也搞不清楚，为什么隔壁孩每次放学都妈妈妈妈地叫个不停，于是他学着对方那样呼唤，想知道背后的原因，可得来的只有不耐烦跟厌恶的眼神。

    他讨厌那样的眼神，也更加弄不懂隔壁的孩儿为什么会在这样的眼神底下，日复一日地呼喊。

    直到后来他看到对方的母亲充满慈爱地聆听着对方的呼唤，温柔地将人搂进怀里，他才明白，原来妈妈和妈妈是不同的。

    毛衣穿在身上，温暖舒适，许妈妈的弯着的眉眼，让他体会到了从前不曾拥有的母爱。

    原来母爱是那样地让人充满眷恋，所以才让人忍不住一声又一声地呼唤。

    “我怎么觉得穿着比我帅呢？”许鹤栖走过来拉着周铎左右看，“不行，我得跟你比比，你先别脱等等我啊！”

    他快速地跑回自己房间，很快就穿了件跟周铎的毛衣几乎一模一样的出来，唯一不同的只有他那件的胸口是白线钩出的鹤。

    周铎便明白了，他这件胸口的图案，大概与他有关。

    “铎”是一种古乐器，古代宣布政教法令时或有战事时用的大铃，周铎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许妈妈找了出来。

    “哥，看我！”许鹤栖跟周铎使了个眼色。

    “你穿好看！”这是实话，毛衣是雾蓝色的，皮肤白的更衬一些，许鹤栖恰好是冷白皮。

    “都好看，伙子各有各的帅嘛。”许妈妈微笑着看着两人，见他们穿一模一样的衣裳又道：“看着跟兄弟装似的，你们关系好，要好好地继续做朋友啊！”

    周铎、许鹤栖相视一眼，什么兄弟装啊，这分明是情侣装！

    “妈妈，我有事想跟铎哥，我们先回房了啊！”许鹤栖拉着周铎往自己房间走。

    周铎紧张地看了一眼许妈妈，怕她发现什么，但对方只是温柔地道：“去吧，你们自己玩儿。”

    两人一到房间就先把门给反锁住，许鹤栖高兴地把人扑倒在床上，“哥，是情侣装啊，可惜了，咱俩身材不一样，不然可以换着穿。”

    “这样已经很好了。”周铎搂着他的腰让他趴在自己怀里，心里很知足，不仅是情侣装，还是许妈妈亲手给他们织的。

    这福气还能得了？

    “我今天太高兴了。”周铎来的时候很忐忑，但是现在心里只剩下高兴，许妈妈真的很好，让他对母亲这个词有了别样的理解，“谢谢你带我来你家。”

    许鹤栖把手钻进周铎的衣服里，掐了一把，用威胁的口气道：“你跟我客气呢？！”

    “没跟你客气，是真的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爱我。

    许鹤栖突然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看着周铎，“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周铎的过往是什么样的，也不明白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但他不是木头，他感觉得到，周铎其实一直挺没有安全感的。

    跟他在一起之后，虽然对方表面上不，但他总感觉周铎对他总是患得患失的，所以即使现在他还不能跟母亲坦白，他也想把人带过来，给足对方安全感。

    让他明白，在这段感情中，他跟他一样是认真的，他不会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就离开他。

    “我知道的。”周铎从来没有怀疑过许鹤栖对他的心，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好，过往很多无法宣之于口的事情，像枷锁一样绑着他，让他无法逃出深渊。

    他心虚地撇过头，不敢再去看许鹤栖，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却还要对方来安慰他。

    许鹤栖在心里叹一口气，他本以为今天会是一个机会，看来还得慢慢来，才能一点一点开对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