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你赢了(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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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二更还是补上了~收工,晚安

    梁沐秋一直知道岑南在国外过得不好。

    被迫跟他分手,一边完成学业一边照顾生命垂危的亲人,最后又在国外送走自己的奶奶,无论怎么想,这都不上很好的生活。

    但是在开顾锦绣的那封信前,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糟。

    以至于他觉得这不是一封信,而是一片锋利的刀片,割破他的喉咙,又一路向下,洞穿了他的心脏,淌出汩汩的鲜血。

    顾锦绣在信中,用极为平静的语气告诉了他,岑南去国外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从落地美国开始,岑南就被他父母派去的人监控了,所谓的转学到国外,不过是他父母知道自己儿子爱上一个男人后采取的迂回措施。

    最开始,他父母并不拿岑南这段感情当回事,年轻人图新鲜,分开没多久感情就会变淡。

    可是转眼大半年过去,岑远霄却发现自己儿子非但没有冷却的意思,还在策划带着在国内的情人来国外结婚。

    荒唐。

    他们把他送到国外,是要断了他的念想,他倒好,在父母铺垫的路上越走越偏,还绝不回头。

    最后他们让岑南自己选,是要这个家庭,要他未来的康庄大道,还是要梁沐秋。

    岑南选了梁沐秋。

    “…… 我至今对他都很失望,他真的不像我和岑远霄的儿子,这样软弱多情,难成大事。

    但他对你来,应该是个好爱人。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样相处的,又是怎样在一起的,但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不相信我儿子会因为某个人这样疯狂。

    我们觉得这种疯狂是错的,只是昙花一现的新鲜感,纠正就好。

    我跟他父亲,把岑南送进了一家教会背景的疗养院,以为能换来一个回到正轨的儿子,但是最终失败了。

    感恩节之前,我接他出来,最后一次想跟他好好谈谈,但是他却把水果刀塞进了他父亲手里。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一天。我生下了他,我认为我爱他,但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他怎么就和我们不死不休?

    我至今都记得他对我,让我们狠心点,干脆弄死他,否则他但凡有口气在,都会回到你身边。

    然后我就真的在医院里陪他度过了一个新年。

    他父亲把水果刀刺偏了,但是要再深一点,就会伤及内脏,世界上也就没岑南了。

    他对我们最后的一点情分,大概就是对警察撒了谎,是意外受伤。”

    写到这里,顾锦绣大概也是心绪不稳,下笔的字都有些抖。

    但她又这样冷静从容,叫人从文字里猜不出她的想法。

    她写道,“其实那个时候我非常憎恨你,梁沐秋,我觉得你夺走了我的儿子,没有你,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岑南的奶奶都去世了,他也完成了学业,工作出色,待人接物都很得体。他和我曾经的期望几乎一模一样,只除了还是爱你。

    我真的很诧异,但也不得不承认,你赢了。”

    梁沐秋读到这里,几乎要控制不住把信撕碎。

    你赢了。

    他跟岑南所有痛苦,在这张信纸上,居然就化作了三个字,“你赢了”。

    他的爱人,他的岑南,像被人当作了一桩胜利品。

    轻贱又不值一提。

    他死死地咬住嘴唇,因为脸色太扭曲,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阮竹仙在对面看得心惊肉跳。

    这样的表情她太熟悉了,这么多年,她很多次在岑南脸上看见过。

    她想话又不敢开口,只能无措地捏着咖啡杯,却也不喝,只是焦虑地摩挲着杯沿。

    片刻后,她听见梁沐秋问,“这信上的疗养院,是什么地方?”

    她心里一紧,抬眼望去,恰好梁沐秋也望过来,视线相撞的一瞬,她几乎以为坐在对面的人是岑南,充满压迫和阴冷,像她见过无数次那样。

    阮竹仙叹了口气,“你自己也猜到了,就算是国外,也有些见不得光的地方,尤其他父母又有权有势,在哪里都吃得开,是教会背景的疗养院,其实……” 她到这里也有些不忍,她那时候在另一所学校求学,根本不知道岑南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我再见到他,只觉得他很瘦,很消沉,他后来跟我聊过一点,那里更多是……”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尽量不想让梁沐秋太痛苦,“精神类的折磨。”

    梁沐秋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当然知道那不是好地方,但用上折磨两字,又该是多糟糕。

    信还没有读完,但他已经五脏六腑都痛起来了,这果然是冬天,冷得刺骨,连心脏都像冻住了。

    他把脸转过去,不去看阮竹仙,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一个时前从家里离开的时候,他还跟岑南吻别,岑南去律所,他来见阮竹仙。

    那时候他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现在会这么狼狈。

    他以为这七年已经够让他心痛了。

    他以为在玉兰公寓里,他和岑南坦诚相见了,以后的人生都不会有痛苦了。

    可原来最痛苦的事情,在这儿等着他。

    他望着窗外的日光,耀眼得刺目,刺得他眼睛都在疼。人长大了大概就剩这点好,即使是这样崩溃的时候,他也比二十岁要冷静。

    “他父母真是蠢,” 他没有看着阮竹仙,冷冰冰道,“他们何必为难岑南,他们应该找我,威胁我,告诉我岑南的困境和痛苦,我再不情愿也会和岑南分手。”

    因为他舍不得岑南痛苦。

    就像岑南舍不得他一样。

    他太爱岑南,岑南就是皱皱眉他都觉得心疼,在他二十岁的时候,要他为岑南去死都可以。

    可他最珍惜的这个人,居然就这样被人踩到了淤泥里,变得满身脏污。

    梁沐秋面色麻木地看着窗外,手里还握着那封信,他心想,他要在当场,只怕会失去理智,夺了水果刀捅进岑南父亲的心脏。

    可惜他不在。

    阮竹仙也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她也爱过人,分过手,但从来没像梁沐秋和岑南这样伤筋动骨。

    其实这六年里,她回国探亲的时候,特意来看过梁沐秋好几次,都是帮岑南看的。

    等到回了美国,她会细细跟岑南描述梁沐秋的现状,一切他听的消息。

    岑南每一句话都听得很认真,脸上露出短暂的满足,像是从细枝末节里窥探到了梁沐秋的生活,但随后又是无尽的冷淡与麻木。

    她在对面望着,心里觉得岑南有点可怜。

    她以前一直觉得岑南很厉害,聪明冷静,强势铁血,是那种天塌下来也会自己顶着的人。

    可那时候她看着岑南,却觉得他像一个流离失所的野兽。

    因为这世上仅有的两个爱着他的人,一个即将死别,一个已经生离。

    他在哪儿都没了归处。

    梁沐秋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强撑起一口气,继续看顾锦绣接下来的话。

    然而顾锦绣大概也跟他无话可,短短的几行字交待了岑南剩下的几年。

    “大概在美国第二年还是第三年,他心理出现了问题,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他很积极地在治疗,并没有让自己沉湎于悲痛,怕回去见你的时候,你嫌他是个病人,他想在你面前当个正常人,而不是一个阴郁的疯子。这治疗一直持续到他奶奶去世后。

    你看,你真的把我的儿子变得真是面目全非,我以为他永远会骄傲自信,可他居然也会怕人不要他。

    我和岑远霄,与岑南,与你都不能和解了。我很清楚,岑南不会再回头了,他不会再需要我们,但我跟他父亲就他这一个儿子,另一封信请你交给岑南,上面交待了我们财产的安排,在我们百年后家业依旧会属于他,遗嘱上永远是他的名字。

    我们能给他的也就这么多了。

    梁沐秋,我自知我与你别是情分,只怕已经算仇人,但到了这时候,我也不想再意气用事的话。

    对不起你的是我和岑南的父亲,岑南没有做任何错事,他一直爱你。

    如果不是他奶奶的意外,其实他已经赢了,他宁可死,躺在医院里都不肯低头,我们也无计可施。但人生就是这样世事无常,他奶奶的意外让我们又拿捏了他这么多年。

    所以还请你不要抛弃他。

    即使有一天你不再爱他,厌倦他了,也请你给他一条后路,因为他除了你,一无所有。

    这便是我写这封信的原因。

    感谢你还愿意看到这里。”

    连书信的最后,顾锦绣对于一个自己憎恨的人,都客气礼貌,她交待着对岑南的安排,冷静又冷酷,像在对接公事,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她像一个上司,一个发号施令的将军,却唯独不像一个母亲。

    而岑南的父亲,则吝啬到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像用行动表明,他跟岑南情分已断。

    梁沐秋看完就把信撕了。

    他撕的时候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他手上却将这封信撕得不能再碎,就像要把谁挫骨扬灰。

    碎片沸沸扬扬落在桌上,有几片飘进了杯子里。

    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凉了,摩卡的巧克力气息在冬天的气温凝结了,窗外却日光正好。

    而他的爱人,还在律所里处理公事,等着他回来一起共进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