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不许问！”康熙见卢希宁嘴动了下，连忙出声制止她，生怕她又出什么师生的蠢话。

    卢希宁先前那句师生恋还如魔音般,在他耳朵边不断回旋。

    康熙烦躁得很,又气。

    憋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出宫来见她。

    见了,又想干脆掐死她做数。

    卢希宁皱眉，她都快睡觉了,又被康熙叫了出来，她也很不开心。

    挪来挪去半天,像是座椅硌人，始终坐得不舒服,忍耐着不悦问道：“皇上，这是去哪里？为什么又是晚上？”

    一个又字,令康熙微微尴尬,板着脸道：“我不是白日都很忙吗？先前告诉过你，让你去看看我的一天，兴许你就能体会我的辛苦了。”

    卢希宁愣了下，难以置信道：“皇上是要带我进宫？”

    “不会把你关在宫里！”康熙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放心，他们嘴都严实得很，没人敢多一个字。”

    这都哪跟哪啊！

    卢希宁想翻白眼,她才不想跟在康熙身边一整天。

    再这个时候进宫，她就要住在宫里。

    跟他睡吗？

    卢希宁目光不由自主飘了过去，康熙莫名感到身下一凉，转头看去,她已经移开了视线，正襟危坐。

    康熙神色疑惑，可又实在问不出口。本着这些时日与她相处的经验，他也知道不该多问。

    “卢希宁。”康熙轻轻碰了碰卢希宁的臂，她侧头看来，他笑着问：“你怕了？”

    卢希宁嗯了声，坦诚道：“有点儿。皇上这样做，挺令人为难的。皇宫里面规矩多，我估计会睡不着。还有皇上一天肯定很辛苦，不用想就知道会有多忙。”

    其实忙不算什么，她以前忙起来的时候，经常好几天都睡在实验室里。当有了新的发现，那种满足与愉悦，一切辛苦都值了。

    所以康熙所谓的忙，对她来司空见惯，也不会有特别感触。

    旋即，卢希宁怔住。康熙要想她见识他的忙，是不是想要表达，他这么忙，还愿意挤出时间来见她，以示她有多重要？

    “我想你提前适应一下宫里的生活。”康熙感到有点儿不自在，他挖空心思为她想，却总不能令她满意。

    莫非他真不够那么好，就算做她的情郎，都是赚了？

    卢希宁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啊了一声，笑了起来：“皇上先前不会让别人知晓，那我体会什么啊？假如，我是假如啊。”

    康熙瞪她，抬要去拍她伸出来强调的指，她飞快缩了回去，继续下去：“假如我以后进了宫，难道不用见皇上的皇后嫔妃吗？要与她们打交道相处，才算真正的体验宫里生活。”

    沮丧与挫败感涌上心头，康熙沉默半晌，吩咐停车，梁九功飞快奔了过来，他叮嘱了几声，马车又很快向前行驶。

    卢希宁不解看着康熙，他叹了口气，温声道：“听你的，不进宫了，我带你去观象台看星星。”

    观象台南怀仁设计与监造了许多架天文仪器，卢希宁也想去看看，她毫不掩饰开心地笑起来，猛地点头道：“好啊好啊，这里我喜欢。”

    康熙见到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心情也像此时的天空般，繁星灿烂。

    也只有她这个女人，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到了观象台下马车，康熙也没让人跟着，亲自提着灯盏，带着卢希宁往上走。

    上了几级台阶，他回头看去，卢希宁提着衣袍下摆往上爬。他不禁微笑，把灯笼伸到她脚下，照亮了她上来的路。

    等卢希宁上来与他并排走着，将灯笼换了只拿，指微动，试探着往她的伸过去。

    虽已到暮春，晚上还是有点儿凉意。碰触到卢希宁微凉的背，肌肤细腻温软，她似乎动了一下，往旁边让开了些，然后睁大眼睛看了过来。

    康熙尴尬地收回，假装无事道：“星空真美。”

    卢希宁不疑有他，跟着抬头望天，深蓝的天幕上，星星堆满天，她附和道：“是啊，真美，我们快些。”

    康熙看着她轻盈跃上石阶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只得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依稀的天光下，观象台的各种巨大天文仪器潜伏在夜色中，卢希宁看得直瞪圆了双眼，连声赞道：“做得真不错。”

    康熙微笑着跟在她身边，指着一个个天文仪器介绍：“这是天体仪，去年刚完成。转一周就是一个昼夜，无论什么天气，到了晚上可以用来看天空的星空图。”

    “这是纪限仪。”康熙把灯笼放置在旁边，正要上前去掩饰给卢希宁看，她已经走上前，旋转着仪器，对准了天空。

    他眼里溢满笑，帮她推动着滑车移动主干，卢希宁仔细观察高低，她了声停，康熙停下来，走到一旁拿起游表。

    卢希宁则将横轴上的窥衡对准了天空，没一会，她出了一个数据。

    康熙眉眼含笑，也跟着读了游表的数据，算了弧边刻度差，然后笑而不语看着她。

    拧眉思索一会，卢希宁走到康熙身边，拿起游表看了会，很快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算测的是两颗星之间的角距离。”

    康熙不出的赞赏，心情更加复杂。她的学识，与她气人的本事一样厉害。

    瞧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样，他发痒，心也跟着跳得快了些。强忍住要将她紧紧拥入怀的冲动，带着她仔细看遍了观象台。

    走了一圈下来，两人也累了，卢希宁随意在石台上坐下，撑着石台仰望着天空，长叹一声道：“做得真精美，连上面的雕花都这么好看，也只有朝廷有钱，才能做出这些了。不过，还是不行啊，远远不够。”

    康熙也与她那般，将灯笼放在一旁的地上，坐在她身边歇息。

    听到她的话，不由得看了过去，拧眉问道：“为何这般？”

    卢希宁来了精神，直起身盘腿坐下，眉飞色舞道：“皇上先前，这些都是传教士南怀仁做的对吧？那大清为何做不出来？”

    康熙脸色淡了下来，沉默不语。

    卢希宁并不在意康熙的反应，继续滔滔不绝道：“我猜是因为大清没有人学这些，还有读书人都在考什么八股文，八股文我读不懂，不知道用处在哪里。但是这些呢”

    她指向隐匿在暗夜里的观象台，“用处显而易见。皇上在学算学几何，深知这些知识处处都用得到，不管是医，农，甚至打仗，哪里都缺不了。”

    康熙郁闷不已，叹息着道：“我当然知道，不过，你究竟想什么？”

    卢希宁理直气壮地道：“不要学八股文，学数学几何，学天文医学，学修桥铺路建房，读书人视为奇淫技巧的，全部让百姓学起来！”

    康熙愣住，片刻后笑了笑道：“你想得太简单了。”

    卢希宁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听我哥，打仗的时候，大清八旗军用了大炮。先前的象限仪，也用到了做大炮上吧？”

    康熙猛地转头看着她，卢希宁不服输与他对视：“皇上，我错了吗？大炮得要有准度，不然乱打啊？象限仪的精度非常高，用来做测量炮的角度最好不过。还有，做大炮的工匠，要是不懂几何的话，怎么计算？”

    略微停顿沉吟之后，卢希宁继续道：“西洋传教士来大清，船航行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象限仪也很好用，可以测纬度，不至于在海上迷路没了方向。”

    康熙震惊不已，卢希宁朝他眨了下左眼，毫不掩饰诱惑他：“皇上，要学吗？我可以当皇上老师。”

    “呸！”康熙马上拉下脸，“你死了这条心，想都别想。”

    卢希宁声切了声。

    康熙见她难得吃瘪，心里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伸直长腿，懒洋洋仰望天。

    “我可以学，但是绝对不称你为老师。卢希宁，你想占我便宜，没门儿！”

    卢希宁怪叫，“皇上，是你想占我便宜吧？你怎么能反咬我一口，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啊？”

    康熙看着她耍无赖：“我都是跟你学的。再，我是皇帝，原本不用跟你讲道理。”

    卢希宁径直白了他一眼，康熙笑得更加欢快：“卢希宁，我发觉啊，对你真不用客气，越客气你越蹬鼻子上脸。”

    他坐直身体靠过来，肩膀碰了碰她：“哎，你我作为皇帝，都这样低声下气了，你竟然半点都不动心？”

    卢希宁鼓起脸颊，不想理会他。

    康熙得对，他本不用如此。要是他直接下令她入宫，她二话不就进去了。

    要身体就算了，还要心！

    这个也太强人所难。

    再，她还不知道他身体究竟如何呢。

    要是不行的话，只能坚持一二三，或者软啪啪，尺寸形状都差劲，那这一辈子，怎么熬啊！

    康熙笑着摇摇头，又放低姿态去哄她：“好了，是我错了话，你别生气了。”他眼前一闪，抬指着天空：“哎，你快看！”

    卢希宁顺眼看去，天际流星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尾巴。

    “又一颗！”康熙惊讶地喊。

    卢希宁也激动起来，“没想到今晚能看到流星雨。”

    两人一时都没有话，看着天际流星飞舞，一颗颗流星划过，蓝色的天幕上留下道道光画。

    康熙侧头，卢希宁眼里仿佛坠入了星河，他心温软如在星河上荡漾的舟。

    似乎若有所感，卢希宁也侧头看了过来，康熙眼神幽暗，俯身过去，印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