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汤的笑容已经快要不成型，抖的像是秋日的枯叶，几乎就是要哭出来。

    这份伪装显然耗费了少年所有的力气。

    俞汤看着洛央，哀求道：“阿央，你告诉我，那些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画册和钢笔是我爸爸妈妈亲手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对了！还有那个字迹！那明明就是爸爸妈妈的字迹，谁又能模仿的出来呢！”

    洛央沉默极了，像是一尊永远不会开口的雕塑。

    气氛压抑的要死，俞汤终于还是崩溃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但这一刻，泪水还是簌簌地落了下来。

    泪水流淌到耳朵，刺着耳后的伤口，疼的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俞汤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眼前不那么模糊。

    “你不是最喜欢骗我的吗？”

    “怎么现在不骗了！”

    “继续啊！”

    “继续骗我呀！”

    俞汤差点晕过去。

    但俞汤不能晕倒，他必须要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他狠心捏了一下耳根的伤口，血从纱布渗出来，刺痛维持着意识的清醒。

    俞汤也不清楚自己是如何问出这句话的：“洛央，洛继阳我父母是你亲手葬的，是真的吗？”

    洛央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俞汤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瘫坐在了床上。

    他的目光划过这间手术室。

    手术室新搬进来很多东西，包括一些器械，事发突然，洛央没来的及掩藏它们。

    俞汤和付子扬一起自习过很多次，认识一些基础的化疗器械。

    俞汤攥紧自己暗暗抽痛着的胃，颤抖着问洛央：“我也要死了，对吗？”

    他其实早就察觉到一些端倪了。

    一场重感冒又怎么会让洛央兴师动众成那样？

    洛央这次没有沉默很久，对俞汤道：“少爷，只要您配合治疗……”

    后面的话俞汤没再听清了。

    眩晕感袭来，俞汤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纠缠在了一起，他站起来，举起床头的仪器砸向洛央。

    当然，俞汤没真的砸中洛央。

    他不能伤害洛央。

    但洛央怕俞汤摔着，上前一步，额角刚好被砸开一个口子。

    俞汤看见大首领流血，猛然间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要原地爆炸了，赶忙跪在地上翻找出绷带给他止血……

    可这一幕看在洛央眼里就像是本能似的……

    本能地怕他流血，帮他找绷带。

    洛央看着俞汤突然慌乱的样子，仿佛心里的玫瑰花终于露出了刺，刺进他最柔软的地方。

    洛央血气上涌，血从伤口处向外涌。

    额角磕破的疼痛非比寻常，可洛央首先想到的是俞汤会害怕。

    他赶忙用手堵住伤口，反过来安慰俞汤：“只是流一点血，不碍事的。”

    俞汤手一僵，像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手里的动作停下来了。

    洛央眸光又是一黯。

    少爷这是突然想起来了。

    流血的这个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不会帮自己的仇人处理伤口的……

    洛央心里百转千回，但俞汤真的只是单纯的吓了一跳。

    【俞汤：这是他自己找的啊，不是我砸的，别炸我。】

    【系统223：主人放心！按照您现在的人设，虽然还是深爱洛央，但洛央犯了错，您是可以适当惩罚的！】

    【俞汤：宝贝，下次早。】

    系统宝宝其实出来这个话就立刻后悔了！

    223和主人相处过一段时间，大概清楚主人的性格。

    果然，它看见自己的主人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狡黠。

    俞汤抓起本要帮他止血的绷带猛地扔了出去，毫不留情地砸在洛央脸上。

    紧接着，俞汤抓起身边所有能伤人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朝洛央扔，恨不得把凳子腿儿都拆了。

    都很有准头！

    俞汤开机甲之前是个投弹手——

    【系统223：这这这。】主人和首领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据系统大数据显示，人类男性最大的两个仇恨分别是「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

    主人是基因拼接型人类，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父亲母亲。

    那……就是夺妻之恨？！

    难道是大首领把主人媳妇儿抢了？

    造孽啊……

    系统宝宝正瞎想的功夫，俞汤真把凳子给拆了，砸的洛央头破血流。

    【系统223：……】呜呜呜大首领真不好意思啊我害你挨了。

    对不起我错了t-t；

    俞汤砸的太过于激动，虚弱的身子了下晃，洛央忙过来扶稳他。

    管家在门口看着头破血流的洛央，心焦极了，但他更心疼撞破全部真相的俞汤。

    纵观整个空间里，只有系统宝宝清楚并了解，主人现在一定很快乐……

    【俞汤：当初不该一下炸死他的，应该慢慢来，先炸胳膊，再炸腿-】

    【系统223：再裹上蛋液和面粉，放在油锅里炸至金黄？】

    【俞汤：以后少跟111看美食栏目。】

    系统111是侵入型系统，放在人类世界里活脱一个肌肉猛男，偏偏爱好是看美食节目动画片之类的……

    【系统223：遵命！】

    【系统223：那能不能看动画片（声声）】

    【俞汤：……】

    手术室里的氛围依旧焦灼。

    俞汤去推洛央，却被洛央大力握住了手腕。

    洛央把已经刺破血管的针头取下来，想替俞汤止血。

    “放开我！”

    俞汤推开他，将手臂上溢出来的血随意一甩：“你怎么不去死？”

    洛央仿佛真的在等他这句话。

    他站直了身子，额角的血流下来，淌上眼皮。

    洛央从怀里掏出一柄短枪，交到了俞汤的手上。

    洛央十分认真地对他：“少爷，您可以选择将我送到法院接受制裁，或是选择直接手刃您的仇人，我都接受。”

    洛央全都安排好了。

    等他死了，林家的一切都会交回俞汤的手里，包括洛家的也都是他的……

    到时候，付子扬会过来陪着他治疗。

    俞汤杀死了仇人，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一定会伤心一段时间，但人生很长，他一定会寻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

    洛央自欺欺人地想着。

    而俞汤则拿着枪，指着洛央。

    洛央怕他找不准心脏的位置，托着他的手，抵上自己的胸膛。

    洛央感受着俞汤因为恨而产生的剧烈颤抖，抿唇道：“开枪。”

    【俞汤：我可真想开这一枪啊。】

    【系统223：！您千万不要冲动！！】如果那样的话，主人会被抹去记忆，然后滞留在这个世界的！

    【俞汤：我知道，那我让他自己开枪可以吗？】

    【系统223：那也不行，那是被自愿的！】

    【俞汤：真麻烦】

    【系统223：瑟瑟发抖.jpg】

    俞汤收起枪。

    反正左右是杀不了洛央，俞汤干脆平静了下来。

    没人会在背负着仇恨的情况下真的笑出来。

    俞汤显然也不能。

    俞汤十分牵强地挑起了一抹冷笑，用来掩饰着什么。但实际上，谁都能看出来少年的委屈就快要溢出来了。

    俞汤对洛央道：“你明知道我爱你。”

    俞汤一开始只是掩饰委屈，后面真的笑了起来，自嘲道：“我爱你，所以我杀不了你，你现在高兴了？”

    洛央摇头，慌忙解释：“不是的，我没有那样想。”

    ——我爱你。

    ——我杀不了你。

    所以……

    抛开付子扬不谈，俞汤还是有那么一点爱他的是吗？

    【洛央爱意值+2，当前爱意值97】

    洛央：“我自己动手。”

    【系统223：不行，主人您别把枪给他！】

    洛央伸手来夺，俞汤立刻后退一步。

    他神色骤然慌张，将枪背在身后，仿佛真的很惧怕洛央会自杀！

    【系统223：呜呜呜】

    【俞汤：别误会，我是怕我自己被炸成烟花。】

    洛央抢枪未果，看着俞汤躲避的动作，受伤的眸子里闪动着一丝侥幸和欣喜！

    他现在已经不奢望任何东西了！

    只要俞汤还愿意看他一眼！

    哪怕是带着仇恨，只要看一眼就行了……

    洛央心翼翼，仿佛对面站着的是什么无价的珍宝，温柔道：“少爷您心点，别走了火，伤到自己。”

    俞汤冷冷瞥了他一眼，开口断了他，道：“洛央。”

    洛央：“我在。”

    俞汤：“是你葬的他们，我不杀你。”

    洛央：“少爷。”

    俞汤：“你带我去看看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