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燃上车后，士兵们开始声谈论此事。

    “很少见将军发那么大的火，竟是要杀了纪燃吗？”

    “不会的，公子是将军最宠爱的一个，大概是犯了错，气急了，不会真杀了他的！”

    “纪燃一向温和，怎么就顶撞了将军呢？”

    纪燃在军队里安插的士兵终于等到了这一问，按着纪燃的吩咐道：“我猜大将军负伤，但坚持要亲自带兵仗，纪燃劝，才起了争执。”

    “是了，将军这次回京本就是养伤，也就纪燃真敢去劝上一劝，换了咱们，估计只敢跪在将军跟前，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怪不得将军总将纪燃带在身边，可比那两个废物公子强多了，至少还懂得为将军分忧……”

    “嘘，这种话还是不要乱！”

    纪燃抱俞汤上车后，立刻将他平放在马皮上，捞了手腕压了脉搏。

    摸着还有一丝微弱的脉搏，纪燃心却不敢放，忙将参片弄碎了，抱着俞汤尽数喂了下去。

    “将军……醒醒……”

    感知不到蛊虫的活力，纪燃心狠狠悬着。他是真的害怕了，抱着俞汤的手都有些发抖：“醒醒，俞汤，你不能死！”

    俞汤昏迷，喉咙无法吞咽。

    纪燃想也没想，立刻含了药，送到俞汤喉咙里，逼他喝下。

    终于，俞汤的脉象稳了些，但依然虚弱。

    纪燃解开外衣，将俞汤开始发凉的身体拥到自己怀里暖着。

    俞汤昏迷的时候，纪燃的举止竟是有些温柔，眼睛渐渐有些发红。

    “纪俞汤。”

    “你就那么……想杀了我吗？”

    “那当初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纪燃抱着人，眼睛透过车窗，远远地朝外望……

    行至山路，两边有平平矮矮的村落，再加上夕阳西下，仿佛旧日的场景重现。

    村庄的那把火烧在深夜，火势迅猛，将天幕都烧成了血红色。

    纪燃的父母在里屋尖叫，求救，但都无济于事，纪燃也被困在外屋，身上的衣物全都烧焦，灰头土脸地团成一团。

    头顶上的房梁快要烧断，那几十斤的大家伙一旦砸下来，纪燃必死无疑！

    而就在这时，屋外有马蹄声响起，少年将军翻身下马，扯了头盔，一脚踹开屋门。

    灰烬散去，纪燃腰间一轻，被一只大手直接提了起来扛在肩上，视野里是少年将军英俊的面容。

    “家里还有人活着？”

    纪燃咳得昏天黑地：“爹娘……在里面。”

    少年将军将他递给副将，踹开了里屋的房门。

    可带出来时，却已经是两具尸体。

    纪燃哭着要冲进大火，被少年将军拦住，纪燃挣扎，狠狠咬了他的手腕！

    当时的少年将军流了泪。

    纪燃一直想不通，只是被一个孩子咬了，难道比在战场上挨刀伤还要疼吗？

    何至于流泪……

    远处的夕阳落下。

    纪燃收回目光，轻轻拿起俞汤的手。

    右手腕子上的齿痕已经不清晰了，但摸上去不是光滑的。

    纪燃轻磨着牙，突然失控，低头朝那已经淡了的印记咬下，血肉被牙齿扯开，能看到底下的筋肉和森森白骨！

    俞汤皱眉，眼睛缓缓眨了下，苏醒过来。

    意识完全复苏后，俞汤满是恨意地瞪着纪燃！

    纪燃仍是少年，但肩膀骨骼已然成型，十分开阔，模样也不再是十年前那副受气包的懦弱样子。

    可看在俞汤眼里，这就是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鹰，双眼里藏着傲，迫不及待地想要翱翔长空，甚至用了卑劣的手段。

    俞汤其实更恨自己。

    恨自己当初养了这样一个狼崽，如今引祸上身……

    纪燃：“省点力气吧大将军，你杀不了我。”

    俞汤：“你何必心急，我的兵权早晚要传于你，还有侯位也……”

    纪燃冷笑了声，总是低垂的眉眼扬起时，满是少年桀骜：“你以为我会信你？”

    俞汤手上鲜血汩汩，胸膛都在发抖。

    纪燃不屑道：“你能为了功名能杀尽天下人，会将这些来之不易的东西拱手于人？真是可笑！”

    俞汤：“你……”

    纪燃单手压了他的手臂，腿顶着俞汤。

    逼仄的空间里，纪燃冷漠的语调仿佛刀子，一字一句插在俞汤心口：“我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你下次再命人烧粮仓的时候，记得将人全都烧死，一个不留。”

    “剩一个，就会像现在这样，付出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