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崇每次想要停下来，想要将俞汤抱进怀里，或是想就此停手，在他身前卸下防备来时，脑海中就会浮现俞汤拿枪指着他的场景。

    如果不是病毒的休眠期到了。

    他是不是真的会开枪？

    一定会吧。

    昨日的场景在贺崇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俞汤站在他的对面，神情是那样陌生，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感情，手死死扣在扳机上，手臂的肌肉线条紧绷。

    咚……

    贺崇肩膀颤动了一下。

    贺崇眸光加深，冰冷涌现，手箍紧了俞汤的脖子，将快要滑下窗台的俞汤拖了回来死死摁住……

    又过了很久，贺崇才停下来。

    贺崇单手抄起俞汤的腰，任他的膝盖拖曳在地面上擦破，面无表情地带他走进浴室。

    可贺崇不知道。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鲜血正随着他的步伐滴落下来，连成一条刺目的红线……

    贺崇将俞汤扔进浴缸，旋开了水龙头。

    光线昏暗极了，太阳半落不落，天边是一片压抑的血红色。

    贺崇恍惚了好久，听到了一点窸窣的水声，才发现浴缸里的水已经没过了俞汤的头顶。

    贺崇低下头，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俞汤双目紧闭，表情痛苦，眉头皱了起来，因为处于昏迷状态，并没有强烈的挣扎，手臂只是随着水流幅度地在挣动着。

    贺崇心揪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把他救起，手却悬停在半空中，竟是在那一瞬间犹豫了。

    贺崇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当初溺死那些可怜的孩子时，是怎么和他们的？

    他会给他们报仇，会杀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

    可现在，他凭什么因为爱上了这个人，就让俞汤活下来？

    这对那些孩子们不公平！

    贺崇一直觉得，自己早就已经死了，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不，应该只是为了报仇。

    而眼前这个人，是他仇人中的一个，只不过碰巧……爱上了他。

    贺崇跪在浴缸前，看着俞汤挣扎，越来越弱，幅度也越来越。

    贺崇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他不该爱上他。

    不然即使是不利用俞汤，也不会将自己暴露到如今这个地步，担风险和人类正面对抗。

    如果他愿意站在自己这边还好，但他不愿意。

    拖了这么久，到底还是要杀死他了……

    贺崇冷漠地站了起来。

    可就在贺崇起身的瞬间，水中的俞汤终于从半昏迷中恢复意识，痛苦地睁大了眼睛，手指掠出水面。

    一点水花溅在了贺崇手上，明明没有温度，却剧烈地灼烧了起来……

    贺崇还要往外走，下一刻，视线中骤然撞入了一双浅棕色的眼睛！

    俞汤睁大眼，犹如重病患者回光返照一般，手脚做着最后、也是最激烈的挣扎！

    他的身上依旧是伤痕累累。

    但苍白的皮肤下，血管不再是没有生机的暗紫色，嘴角涌出的血液也是人类的鲜红。

    贺崇明明没有给他再次注射抗体！

    那只有一种可能……

    贺崇的心被钝物重重敲了一下，敲的血肉模糊！

    他多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可那双逐渐失焦的浅棕色瞳孔告诉他，事实就是他所看到的这样。

    年幼的贺崇跪在恒河边，哄着孩子进入水中，然后安抚着他的情绪……

    其实，这些孩子们面对死亡时并不如普通人那样恐惧，因为他们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经历这样的事……

    这时，耳边传来了一声枪响。

    贺崇心慌地低头去看，虽然时间不长，但那个一直都十分懂事的男孩儿已经不再哭闹，漂在水中闭上了眼，手脚不再挣动。

    ——和河中其他漂浮着的孩子们一样。

    贺崇松手，沿着河岸拼尽全力地逃……

    轰鸣声在贺崇的耳边响起，而刚刚还在剧烈挣扎的人突然没了力气，闭上了眼，随着水流浮沉。

    【贺崇爱意值+2，当前爱意值98】